《外神安奎因》第九章 二人的基地

    此地虽是由废旧的仓库改造而成的居所，如今却已完全没了废弃的感觉，房间因为细致的打扫显得很整洁，各种器具错落有致地摆在特定的位置
    举目望去，三两根木棍靠在房间的一角，一些盾牌上拆下的铁片，用于固定的铁钉等零件安放在一格格木质的盒子里，由木柴削制的箭矢成捆地摆放在架子上。
    犹如工作室一般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它由一块厚实的木板和几块木架简易加工而成。这是自备材料后拜托村里的木匠制作的家具，虽然质量很普通，但是胜在便宜和够大，用作工作台最适合不过。在其上放置着一些碾碎后装瓶的草药，碎铁片和细碎的布料。
    冒险者的工作常常会遇到出乎预料的危险，所以在投入到死亡威胁的工作环境之前做再多的准备也不算过分。
    不管是陷阱也好，道具也好，药剂也好，装备也好，只要是能够用来增加生存率都在阿尔的考虑之列。通过前世积累的知识和游戏的经验，能够想到增强战斗力的手段其实还真是有很多，只不过现在就能收集到材料并且制作出来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些。
    自从进入被安莉称为“基地”的居所（阿尔拒不如此称呼）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工作员的状态。
    “干活吧！”
    “嗯。”
    之后彼此之间并无对话。阿尔如往常一样卷开了桌边的一摞图纸，根据在那个世界零零散散接触到的军事知识画着各类道具的设计模型。安莉则是根据之前试验成功的图纸进行拼装，眼下正在做的是组装到一半的【破片手雷】。
    这是通过对包着铁片和石灰的球体注入过量魔力来引发爆炸的道具。虽然据阿尔所说原本应该由硝石、木炭和硫磺来制作但由于找不到完全对应的材料所以改由石灰代替。虽然材料上不及原有的配方，但补上魔力过载引发的爆破效果，威力据说比原配方更强。
    除了破片手雷之外，在这工作室里组装完成的还有数种安莉闻所未闻的道具。这些都是危险到无法在训练场上使用的道具。
    如果用上这些道具，就算与西普里前辈进行狩猎的竞赛也不会轻易就输的。至于用这些道具来对抗西普里前辈这种事……看了【破片手雷】血肉模糊的实验结果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想到这些的安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自豪，不禁偷眼望向身边的少年。
    绝少见的漆黑长发在头后扎成简单的马尾，精巧协调的脸庞毫无斑点瑕疵，似是不食人间烟火。全神贯注投入工作的样子让人莫名有种美丽却又无法触及的彼岸之美。如果穿上华美的锦衣绸缎，行走在贵族举办的舞会上一定会被误认为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公子而成为争相笼络的对象吧。
    这样的少年居然凭空出现在野兽的领域、间隙森林的哥布林巢穴中。
    少年的父母到底是谁呢？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质，既不同于高高在上的高贵贵族，也绝不仅仅是见识浅薄的卑微平民，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
    还有关键性的这些知识，真的是一位仅仅7岁少年就能掌握的吗？
    少年给人的感觉仿佛并不来自这个世界。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有这种可能吗？）
    冷静下来一想，安莉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不仅心里这么想着，双眼也不自觉得注视起阿尔。因为开着小差，手中的布条不经意间绑错了方向让材料落了一地。
    察觉到这边动静的阿尔，迎着视线望了过来。一瞬间，安莉的视线迅速移开，娇嗔的脸庞露出羞红之色。
    （笨、笨蛋我在紧张什么啊。）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继续翻着画着草图，在这里那里记着什么的阿尔以毫无起伏的口气说道。
    “如果手心溢出手汗，呼吸加速，心脏怦怦直跳的话应该只是因为眼神交汇产生的坐向效应而已喔。”
    “哈……哈？”
    “就是人的视线交汇时会产生的生理现象哦，没什么好在意的，赶紧干活吧……”
    安莉哈了口气默默低下头，如其所言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事情。
    沉默的工作时间又持续了数个小时。
    经过了数个小时沉默的工作，今天既定的生产任务也就大致完成了，将做好的道具放到一边。没有任何交流，阿尔与安莉不约而同地开始冥想。
    少年少女就地盘腿坐下，双手轻轻置于膝上，双目亦缓缓闭上，这是最利于感受体内脉动魔力的坐姿。
    视线黑暗，闭上的眼中见不到一丝光芒，阿尔心神一动，催动着体内的法力顺着手臂的经脉灌注入掌心。
    嗡嗡。
    随着法力的灌注，掌心之上发出细微的嗡鸣之声，透明略带浊色的微光若隐若现，这是象征风属性魔力的颜色。在微光的中心，一个单独的铭文若隐若现，它先是缥缈无影，然后一点一点变得真实。
    阿尔一边在脑海中勾勒魔法符文，一边操控体内的魔力将符文从意想变作现实。先从第一阶的符文开始，一遍一遍勾勒，构筑，然后解散再勾勒，构筑第二阶符文，一直到尚未掌握的符文位阶。
    安莉的冥想则与阿尔稍有不同，她在心中默念莫雷诺导师所教的冥想法口诀，
    “鸿蒙破碎，法运周天……独立不改，周行不怠……”
    随着一遍一遍的默念，她将聚拢在掌心的法力在体内流转，先是心房，然后通达四肢百骸。
    法力顺着全身的经络线路悄然运转，这种体内法力的操控异常消耗精力，不过安莉还是强忍着疲倦维持法力运转的完善。
    当最后一丝法力也从法力海中钻出，魔法微光便布满了安莉全身。
    阿尔偷眼睁瞧，他始终关注着安莉的成长。那微光看上去似乎是人畜无害的幽静内敛，但阿尔却明白在那种幽静之下隐藏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凌厉。
    安莉心念默动，思维完全潜入身心，将意识融入法力，陡然间溢出身体的法力剧烈震动起来，就犹如同水入油锅那般。
    而在那种震动中，法力波动还在急速增强着。
    安莉的全身颤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法力之间在剧烈地自我消耗向内收缩然后融合在一起，最终达到顶峰。据说如果实力足够强大，此时全身的法力会浓缩成一个球状，那时候修炼者可以用鲸吞法将其吞噬如腹然后再不断地重复这一套动作。
    不过现在的安莉还达不到那种层次，法力共振达到巅峰之后只会自我抵消然后烟消云散。
    对于阿尔来说是冥想时勾勒符文，以修炼更深的符文，而对于安莉来说冥想就是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将剩余的法力自我消耗掉，这样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第二天魔力强度和魔力总量都能有些许的提升。自身魔力空洞的部分越多，魔力成长就会越快。
    然而若是在白天冥想那一旦遇到突发情况会难以应对所以只能放到睡觉之前。
    确认到自身的法力已然消耗殆尽，全身的脉络传来那种疲劳却甜丝丝的酸疼，安莉睁开双眼瞧向阿尔。
    “结束了吗？”
    “嗯，我这里也差不多可以了。”
    阿尔与安莉四目相交，退出冥想旋即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安莉现在的魔力存有量到达一个怎样恐怖的程度了呢。）
    四下静寥，冬日里毫无虫音，气温也比昼间更低，嘴边还沾着白薯碎屑的琥珀，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角落入眠。但是对于阿尔和安莉来说现在还不到可以休息的时间。
    以仿佛求饶一般的眼神看向这边，安莉有气无力地开口。
    “今天……今天也要吗？”
    “当然了。”阿尔以斩钉截铁的答复回应。
    ……
    无奈叹了口气，安莉眼角抽搐着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本不大的册子。
    册子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物理与数学》。这是由阿尔翻译并默写出的书卷，交由安莉学习之用。
    对于安莉来说一天的辛苦劳动或许可以称为艰苦，但是与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相比白天的劳动却是是能够当成甘甜的休憩了吧。
    翻开书卷，还没开始阅读上面记载的数字，天花板已经开始旋转起来。这是……昨天没做出来那道题……感觉头有点晕，已经有点反胃的感觉。
    “咳咳，先翻到45页……”
    阿尔清了清嗓音，仿照着读书时授业教师的姿态。在制备道具之余，向安莉传授自然科学和人文学识的知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每日的必修时间。
    历史与地理因为世界相差太多所以教了也没有意义，音乐、绘画的基础知识稍有提及。但阿尔教授的主要课程是数学和物理学，
    虽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世界的基础法则却并非完全不同。闲暇的时候做过的数个实验证明了这个魔法的世界同样被牛顿的定律所约束。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并不仅仅依靠力量或魔力就能解决。还需要头脑和知识，知识的学习也不仅仅是为了学以致用，更重要的是它能教会安莉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只有知识才能开拓人类的眼界和思维。
    许多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一开始没有超凡的能力，可不正是靠着超越他人的对世界的理解（虽然只有地球上普通人的程度）才一点一点获取高潜力的能力最终逆袭的吗？
    身为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前辈，阿尔无法眼睁睁看着还是学龄阶段的安莉仅仅是因为生活艰苦便错过了学习知识的机会。
    “那……那个、今天很累了，所以……”
    “不行！”
    平时明明是很好说话的阿尔，只有在这个时候却是有种教师般不容质疑的威严。
    “诶……哎……”
    忍住眼眶中的辛酸泪水，安莉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袖口，如临大敌般翻开纸笔。
    “……”
    ……
    又经过了数个小时，已是弦月高挂，白日世界的居民尽皆陷入沉睡之时，两人才蹒跚爬到各自的床上结束辛苦的一天。
    房间的角落不时传来琥珀的鼾声，只剩下安莉却还无法入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想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弟弟妹妹的事情。这并非那种干脆的疼痛，而是如同在永远闷热的房间中无法呼吸的焦灼心情。
    （如果冰雪融化了一些，就再去森林中调查一下吧。希望能再找到一些线索。）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向慈悲的神明发出真心祷告……不知不觉地，意识慢慢模糊，在祈祷中不知几时安莉终于也步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