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阿尔走到木桌旁边,提起桌下一个破烂的包裹,然后取出里面的训练用服穿上。
他打开衣服上特意缝制上去的口袋,然后拿起以前就找好的扁平石块塞入其中。身上前后四个,手臂的位置左右各一个,裤腿和腰部前后共四个。
穿戴完毕便立刻觉得身体沉重了很多。
穿着加重服的训练是最近才开始的,所用的石头并没有多重,因为要保持整体的平衡才做了那么多口袋,以后就可以逐步增加承受的重量了。
走到椅子旁边拿起长矛旁边的木棍,这是练习时使用的木棍,因为每天至少需要上百次地练习突刺,使用【黑暗徘徊者】会对矛头造成磨损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替代方案。
阿尔放低身段使得脚下平稳有力,然后紧紧握住木棍,从下往上地刺向木桩上的红心,或许是加身的重负还没有适应,最终刺到的地方离红心还有一段距离。
“8环。”
阿尔吸了口气轻声念了出来,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刺出一击,接着又是一击。突刺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加快,但是如果刺偏了,阿尔就会停下来调整好呼吸再次开始。
一边在心中记录着,一边反复发起的突刺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过了三百回。
阿尔的脸庞泛着红晕,汗水从额头流下,如同要把体内的热气全部释放一般,气息的温度缓慢上升,全身在冷气中的冒起浅白雾气。
木棍与【黑暗徘徊者】同样的长度,虽然没有矛头,但是用的是比正式武器更重的木头,多次挥舞就会明显感觉费劲。不过就是要克服这样的困难,让手臂的肌肉处于接近极限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刺中靶心才会有长足的进步。
如此思考的阿尔咬紧牙关,将训练进行下去。
“十环。”
“八环。”
“十环。”
“九环。”
待到练习达到五百下的时候,两臂的肌肉悄悄发出悲鸣,左肩的三头肌也有了些许痉挛迹象,阿尔这才收起木棍,从战斗的姿态中调整过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魔王大人……”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只黄白相间条纹的土拨鼠(在这个世界被称之为波亚米亚的魔物)正在靠近,因为积雪的阻碍,土拨鼠矮短的四肢每一步都得抬得很高,脖子间挂着它名字的木片随之剧烈晃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加速跑过来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因为某种孽缘,原本只是一只野生的土拨鼠,现在有了“琥珀”的名字并成为冒险者小队“宙轮”的一员。
阿尔将视线向其身后移去,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
“好慢呐,你们……”。
“啊,抱歉抱歉,等久了吗?”
迎面走来的少女加快了步伐,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少女一身附近村民的打扮,白中透黄的皮肤因为干燥有一些起皮,一头容易打理的短发简单地披着。衣服看上去虽然有一些破旧却没有什么脏污,是因为洗的比较勤快的缘故。
少女的相貌十分平凡,如果混在人群中甚至连熟人都无法一眼分辨吧——就是这样的平凡。
与这平凡的外貌相得益彰的是其同样平凡的姓名,沿袭自祖母的名和来自父亲的姓——安莉.科莱因。这种取先代的名字组合成新名字的作法在这一带的国家中十分普遍,阿尔自己觉得这或许是因为识字率不高的缘故,仅在佩德罗周边的数个村庄内,同名同姓的人就不胜枚举。
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这样平凡的少女应该就会在出生的村庄长大、找个年轻力壮能做农活的男性成家,接着生儿育女,作为村姑了此平凡的一生吧。但是因为帝国的西进和间隙森林的食人魔,其双亲被杀,双胞胎的弟弟和妹妹下落不明。
她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村姑变了猎人,女孩变了战士。她扛起猎弓踏上了战斗之路,在佩德罗注册成了一名冒险者。
寒冬降临之初,大雪彻底淹没道路之前,阿尔与安莉在【青草之剑】的帮助下,再一次前往了最后一次目击到安莉弟弟和妹妹的森林。经过对现场的勘察,收集了残留在现场的凝固血液,回来之后请艾尔利亚魔药铺的魔药学徒加西亚.吉利扎姆帮忙还原了血液。
按照“人类的血液和食人魔的血液无法融合”的理论,所有采集到的的血液均属于血腥食人魔,于是得出了其弟妹可能尚在人世的结论。那么下落不明的两人就有可能是被安莉目击到的神秘二人组带走了。
虽然在阿尔看来这完全是幸存者一厢情愿认为的可能性,但看到了安莉眼中那种充满希望的光芒,任阿尔再冷血也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吧。
对于这种可能性,安莉已然深信不疑。
这些日子一来,随着与新的伙伴们建立起关系,安莉原本总是阴沉的脸庞一天天开朗起来,所以也算是一件好事。
……
“我倒是没什么,刚好先做了一会挥刺的训练。”阿尔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负重的练习服,随意地发问。
“是餐厅的工作太忙吗?”
“不忙,其实今天还拿到工钱了。”说着安莉笑了笑“所以去买了一些东西。”
“嗯?”阿尔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安莉手中刻意抬起的小包裹。
“那是什么?”
“不想猜一猜吗?”
“嗯……嗯……”盘起双手,阿尔露出深陷苦思的表情。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随便说个“鸡蛋!”之类的,但是阿尔把话吞了回去。贫苦的时候,一点小事也可以成为快乐的源泉,哪怕是平时看来无聊的事情,所以还是尽情猜一下吧……
(……嗯,会是什么呢?安莉拿了工资之后迫不及待去买了,又要来向我炫耀的东西……)
阿尔脑子里快速地转着,动作也刻意地凸显这一点。
看着他的样子,安莉更加充满期待。
“……弓……不对不对……”
阿尔的视线在安莉身上移动着,寻找提示。最后落在那件有些脏了的衣服上。
“决定了!是新的皮甲!……”
……短暂的沉默漂浮在空气中……
随后安莉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扬起,举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晃。
“啧啧啧……毫无想象力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一起待久了,连用词造句也潜移默化受了阿尔的影响。
谜题揭晓,包裹缓慢打开,安莉露出得意笑容,从中取出的是一条崭新的围巾。
“……锵锵锵!”
还没等阿尔反应过来已经套了三层围到他的脖间。
“……这是?”
“给阿尔的礼物,是用雪兔兽的毛做的,店家说即使沾到血污也能一洗就掉。”
看着安莉兴高采烈的样子,阿尔的表情既不是兴奋也没有高兴,完全没有如他外表年龄那样的孩子受到礼物时应有的表现。一头雾水的阿尔愣了半响才开口。
“怎么会想到买这个?不实用啊!钱得要花在……刀刃上……”后面的话越说越轻,注意到安莉表情变化的阿尔立刻转变了话锋。
“不……不过不会脏……这一点还是挺实用的……对吧,琥珀。”
被提到名字的土拨鼠,赫然抬起了头“嗯?魔王大人你有叫我吗?”
“看吧,琥珀酱也觉得围巾很棒对吧。”
一把捧起琥珀的安莉以一副“果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的样子将琥珀捧在胸前,随后目光坚定地看向这边。
这下变成了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神对两只,阿尔也只有彻底投降一途。
“好!这围巾很好,我很喜欢!不过为什么会想到买礼物给我?又不是我生日又不是过年……”
“因为那个时候阿尔的眼神不是很向往吗?”
“哪个时候?”
“看到吉尔吉斯先生家的孩子戴着新买的围巾和家人牵着手逛街的时候。”
阿尔眯起眼睛,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境,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哈?那个是叫向往的眼神吗?”
那个时候看着的其实是吉尔吉斯一家身后的那家烤肉摊,但是如果将这说出口反而更有种幼稚的感觉,无语的阿尔只能皱了皱眉将话咽回胃里。
安莉双手插着腰,完全摆出了大姐姐的姿态。
“你那就叫做向往的眼神!还有收到礼物就要好好地说声谢谢哟!”
“嗯,谢谢你,安莉,是我有些孩子气了,抱歉。”
阿尔一反常态地露出认真的表情,这下反倒是安莉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妙地移开了尴尬的视线,脸色微微泛红。
“总,总之……男,男孩子不要随随便便道歉啦!”
“诶?有错误也不要随便承认吗?”
“对,对啊,死不承认错误才是男子汉的做,做法……”
面对已经语无伦次说着歪理的安莉,阿尔眼睛微微眯起,忍不住大笑起来,过了两秒钟,安莉脸上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崩溃——从微笑到开怀大笑到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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