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胖子历险记》058 没有后悔药剂

    深渊中正在跌落的莱特猛然全身一轻，下落之势也为之一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掏出一瓶蛛行药水喝下，脚踏着山壁就那么朝上边跑了回去。
    莱特不知道，龙胖子却是对余光中看到那千钧一发的圣光金柱有所觉悟了。虽然掉下山头是在备案之中，那么长的摔落距离完全可以吃个蛛行药水再“跑”上来，但蒂娜的牺牲却是万万没想到的——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个禁忌的神术，更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在这里。
    “牺牲”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不单单是因为它的代价，更因为这是唯一一个不被教廷承认的神术，它的源头是彼得二世，曾经的教皇，现在的亡灵大君。一旦施展，施法者甚至连身后都会被教廷除名，钉在渎神的耻辱柱上，这对于有着虔诚信仰的牧师们来说，可比死亡可怕多了。
    牺牲是禁忌，连魔法的祈愿术和神术的复活术都无法挽回的终极死亡。也就是说，那个从艾尔文森林开始就不断在身边制造“灾难”的女杀手就这么真的死了；那个从小被父母遗弃，被教会排挤歧视，艰难活着却总露出温柔笑容的厄运之子就这么真的死了；从乌云领一直到帝都，经历了无数的共同生死，最终陪着自己和莱特深入到这个根本不是她能力范围内的遗迹六层之地的同伴蒂娜……真的死了。
    在这个看上去大家都要死了的局势之下，孱弱的小牧师选择了她唯一能做出支援的方式，哪怕要以死亡和渎神作为代价。
    过度的震惊和意外，一瞬间甚至让龙胖子麻木了。眼看着莱特喝下蛛行药水冲上山头，对自己突然变得强大略好奇而又没有太多时间来当回事，龙胖子麻木地想着，战斗结束后，自己该如何回答宿主的话。
    “大叔，还有办法吗？任何办法，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去做。”
    “没了。牺牲是绝对的。”
    “哦。”
    “……”
    “是我带蒂娜，还有小雪来地下六层的。明明已经那么多人劝过，明明知道自己实力还远远不够，但就为了自己进入骑士学院，心存侥幸将她们置于险地的人……是我。”
    “……”
    “我自己的梦想，明明应该自己来承担风险。她们那么信任我，但我其实并没考虑过对她们的安全应负的责任。就像冒险公会那位说得那样，这不是冒险，只是送死。”
    “……”
    “我这样的人，其实没资格当什么骑士。对吧？”
    不对！不是这样的。
    想象着莱特的表情，龙胖子脸上肥肉跳动着。
    你只是选择了相信我而已。无论是来这个地方刷怪，还是一切战术与备案，只是因为我告诉你是可行的，所以你将这份信任无条件地执行了。在冒险公会的时候，那个任务娘再三警告的时候，你犹豫着问过我，是我斩钉截铁地向你保证了的！
    龙胖子现在很后悔一件事，没有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加入“后悔药”这种药剂，现在的他真的很想来一瓶。
    ·
    莫名看到巨大的圣光金柱冲天而起，角魔祭司本能感到了不妙，抬头看着对面山头上那群胆小又自私的鹰身女妖却只是在盘旋，怒气更甚。
    “姆——”
    角魔祭司大叫着，催促着，但鹰身人素来欺软怕硬，眼下看得势头不对哪里肯上，只是发出一阵阵的噪音就算是助攻了。
    “你们很吵——”
    跪在地上的莉莉丝声音一沉，身边水光连闪，七八个水元素就这样被瞬间召唤出来，数不清的水弹水箭朝天上打去。鹰身女妖们措手不及，打得一阵鸟毛乱飞，又掉下好几只来。一顿呱躁，顿时飞得更高了。
    元素集群召唤，六级的高等元素召唤术，就算平时莉莉丝也得全力以赴才能保证成功率，更遑论自己刚才明明已经连抬根手指都费力。
    莉莉丝有些困难地转过头，看到蒂娜就那么跪在地上，双手抱握在胸前保持着祈祷的姿势，头微微低垂着。圣光已经开始从她身上缓缓消散，虽然不谙神术的奥秘，但莉莉丝也能猜到，这是一种施法者通过牺牲自己来强化、救治他人的奇迹。
    明明是……居然也能做到这一步吗？
    莉莉丝支撑着法杖重新站了起来，，身体虽然疲惫依旧，但体内的魔力却满得好像要溢出一样，简直无穷无尽，如不宣泄出去，好像身体都要被涨爆了。
    就算不被这样拜托，自己也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哥哥只是掉下去而已，不会有事的，等解决掉这个些杂碎，自己就去找他。
    法杖被重新高高举起，无穷无尽的魔力灌入了渐渐趋缓的地震术。
    看着这些不靠谱的东西临阵脱逃，角魔祭司却是没力气再去叱骂指挥，地震术那边的力量突然暴增，土元素们以之前十倍的活跃度开始活动，就算是自己也再难以压制了。
    地震再度由弱变强，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强，坚固的岩石变得像海绵一样，颠簸中脚下软软地根本使不上力，这下子就算是蛇身的美杜莎也没法好好站稳，真正蛇一样地趴在地上。
    地震中，并不是站不稳就算了，地上的碎石宛若子弹一样不断蹦跳着，颗颗蕴含着土元素的魔法力量，山上的岩石也不断滚砸下来，伤害宛若聚沙成塔般堆积在每一个山头上的怪物身上。第一只脆弱的邪眼先承受不住了，“噗”一声大眼球被乱石打烂，抽搐了一下浑身触手脱落了下来。
    有了第一个榜样，邪眼们开始惊恐。这里所有“同伴”就数它们体弱血短，地震术里要死肯定也是它们先死。
    恐惧开始在邪眼群体中蔓延，不想死的怪物们疯狂挣扎，胡乱放着射线。现在大家都滚在地上，这些射线没目标乱放大多都打空了，但也有倒霉鬼偏偏就中招。
    “噗——”
    一发混乱射线好死不死打在角魔祭司身上。以它老人家的魔抗、意志水平这等射线本也只当挠痒，但现在施法对抗正处下风，便是一根羽毛落在身上也嫌沉重。
    “姆——”
    本性邪恶凶残的牛头人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只见角魔祭司抓下脖颈间巨大的项链朝邪眼的位置挥去。项链上一个邪神的标记亮了起来，邪眼们的身下也出现了同样的，但放大了数十倍的邪神印记。顿时，土元素的压制力量之外又多了一股黑暗嗜血的魔力，每个邪眼都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好像化作了一张贪婪的巨口，从自己身上不断吸食着生命力。
    一阵子的叽叽喳喳无用地挣扎，数十只邪眼变得干瘪了下去，与之相对的角魔祭司全身被混淆着血色的黑雾笼罩，邪气腾腾。
    献祭！
    角魔祭司精神抖擞，有邪眼们的生命转化而来的魔力源源不绝，顿时有了和对面再斗的本钱。
    “没那么，容易……镜像术。”
    莉莉丝身旁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自己，高举着水晶的法杖，与本体开始开始了同调的吟唱，地震术的魔力输出瞬间又提高了一倍。
    “她的生命，不是用来跟你们这种怪物做消耗的！”
    双眼又变得白茫茫一片，霜寒之心也透过领口散发出丝丝冰寒的气息。这条史诗项链最大的特效就是能吸收反噬的魔力，让佩戴者的施法更加肆无忌惮。可以说是一条大多数时候超级没用，一旦有用的时候便能左右生死的神器。
    地震术效果到达了顶峰，对面山头直接裂开了，大地仿佛一块斑斓的花岗岩，每一条黑色都是一道直通深渊的深谷。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地下怪物们在这可怕的环境下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洞穴人、邪眼甚至是美杜莎和牛头人，接二连三地被震落裂缝之中，或者是被巨大的落实砸成肉饼，奇怪的惨叫不断传来。
    压力倍增，角魔祭司只感手上如托着一座小山，腰都被压得弯了下去。比起持久战，对方显然是急于要分胜负了。但，还是太愚蠢了。自己可是角魔祭司，大地的祭司！仅仅这样程度的土系压力，还不足以让自己崩溃。角魔祭司十万压力之下憋出了一个漂浮术，让地震对自己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那些杂鱼死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还……
    一念刚刚至此，忽地心灵中突然响起一阵预警。那是属于祭司窥探未来的力量，虽然模糊不清，但已经足以救回一命了。
    “噗——”
    漂浮中的角魔祭司猛地朝旁边闪去。这个动作让它的维持施法彻底失败了，八阶魔法对抗的反噬纵使体魄强健如牛头人也无法忽视，眼耳口鼻七窍里一齐喷出血来，全身魔力紊乱成了一团。
    纵然是这样的结果，也比预言中看到的那个景象好太多了。莱特的长剑几乎是将牛头人祭司的残影一砍两半，这个突然从深渊中跳出来的人，这一剑根本毫无征兆。
    “哥哥！”
    莉莉丝惊喜出声。
    “小雪，我来保护你！”
    莱特大叫着，脚下分明也是踩在剧烈波动的地面上，却好像生了根一样随波逐浪，丝毫不受上下颠簸的影响，手中重剑挥舞仍旧朝着角魔祭司砍了过去。力量之强，动作之快，剑术之准，哪里像一个只有初级剑术的冒险者？
    莱特连连挥剑进击，角魔祭司手中法杖当成了长棍，胡乱舞成一团，身上已经多处中剑，剑术顺着肌肉的纹理切入，剑剑刻骨，若非触发了石头皮肤的防御魔法道具，加上牛头人那特有的厚皮，换成其他种族早被切成十八块了。
    “姆！”
    角魔祭司暴怒着，双眼变得通红，开启了本族天赋的狂暴术。那已经仿佛烧火棍般的法杖扔到了一旁，抄起地上也不知是哪个牛头人留下的双刃斧，大开大合地与莱特对拼了起来。孱弱的人类再砍它几剑，只要不是要害都不打紧，但只要能砍中对面一斧，哪怕是他穿着这样的重甲，也有把握将里面的人砸成一团肉泥。
    莱特在角魔祭司的疯狂反扑之下连连后退，脚步已经退到了山梁之上，忽地，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召唤法阵，一头大型“土狗”出现在阵中，朝着牛头人的大腿咬了过去。
    不知所谓。
    角魔祭司将这个小动作当成了垂死挣扎，眼神都不带瞟地反蹄一踢，那土狗嗷呜了一声，滚到了后面山头上去了。
    地震术卷轴的效果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还是有些兵力幸存了下来，而对面这群五劳七伤的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了，胜利终究还是属于自己的。
    角魔祭司满怀着信心，猛地劈出了粉碎击，要将眼前人类彻底砍成碎片。
    一瞬间，预言的片段又在他眼前闪过。自己后心插了一把漆黑的匕首，胸口插了一把黑沉沉的重剑，整个人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牛眼跪倒在山梁之上。
    中计了！
    角魔祭司悚然警觉，一转头果然看见黑触手缠绕的地方站立着火一般燃烧着的大狼，黑触手都已经枯萎，而那个雌性人类不见了踪影。
    “驱魔大法——”
    余力中，山头那边超远距离扔过来的法术驱散了身上的石头皮肤，重剑已经戳在了胸前，虽然仍然没有发现，但可以想象自己后心的地方一定也顶住了一把匕首。
    “姆——”
    前后都是死路，绝望的角魔祭司不甘束手就缚，竟往旁边的深渊跳了下去。
    还有法术，还有法术……
    角魔祭司拼命地调和着体内那乱成一团麻的魔力，强烈的求生欲创造了奇迹，竟然真的释放出一个漂浮术。
    “咕嘟——”
    上面传来了喝药水的声音，角魔祭司不由自主地一抬头。
    “轰——”
    巨大的火焰龙息铺天盖地射了下来，惨叫声中，角魔祭司宛如一颗火流星朝着深渊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