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昊极大陆上,谈之色变的地方。
其实认真说起来,魔域之外的人,真正踏足魔域的,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
但是只要提及魔域,所有人的神情都会发生明显的变化。
黑暗。
阴森。
恐怖。
随处可遇的危险。
朝不保夕的生活。
一觉睡下去,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
说错了!
魔域本来就看不到太阳!
看他们那模样,就像他们真的身临其境地感受过魔域的一切似的。
但是,这些绝大多数,仅仅只是道听途说。
许多人终其一生,别说走进魔域,连魔域中的人,也都一个没有见过。
而他们也并不知道,在里面,真实的模样是什么。
萧苛用纤细瘦弱的胳膊吃力地搬起一块漆黑如墨的石块,放进旁边的小背篓里,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背篓里面只装了一小半这样的石块。
但萧苛知道,这已经是他能背得动的极限了。
相比于其他在这里搬运黑铁矿石的孩子,萧苛实在是差得有点多。
不仅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只有五岁多一点,而且由于先天不足,他的体质也是最差的一个。
其他六七岁的孩子,不仅可以将这个背篓装满,年纪再大一点,体力再好一些的,甚至还能再堆高一些。
萧苛的背篓已经比别人的要小一号,却还是只能背小半篓。
而且就这半篓,他要背到矿洞外面的矿车上,也要比其他人花费更多的时间。
萧苛又捡了一小块矿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放进背篓。
他今天已经背了大半天,本来不多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
“算了……真是背不动了……”
“顶多再挨一顿骂,加两鞭子……”
萧苛将那块矿石丢了出去。
“咣!”
石头掉落,却激起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萧苛觉得有些奇怪,这里面都是未经炼制的原生矿石,其实也就跟石头差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撞出这种声音?
顺着刚才丢出去的方向走过去,在地上扒拉一阵,竟然真的找到一块黑乎乎的铁盘。
这块铁盘子有碗口大小,颜色墨黑墨黑的,形状也不是非常规则,看起来跟旁边的黑铁矿石几乎一样。
要不是萧苛丢出去的石头正好砸中了它,估计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东西居然还是一个铁物件。
将那个铁盘拿在手上,翻来过去看了几回,萧苛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想着这东西既然是在矿洞里发现的,兴许也是可以用来换钱的。
采矿的时候,总是会伴生出一些其他的石头,大多数没有什么用处,但也有些石头比较贵,运气好还能卖出好价钱。
当然,在平常的时候,这种好事肯定是轮不上萧苛这些背矿石的小家伙的。
不过今天既然让萧苛捡到了,那他总得要带回去试试。
看看四下没有人,萧苛将铁盘小心地揣进怀里。
如果被乌岩那些人看到,指定又要被抢走。
乌岩跟萧苛一样,来自原木城的弃寨。
在这个矿山上背矿石的孩子,都是来自原木城的弃寨,
弃寨里主要抚养一些失去家人和无人过问的魔域孩子。
当然,弃寨的这些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干些繁重的工作。
长大以后,如果战力出色,就会成为原木城的魔兵。
如果太弱,便会成为役奴,终生劳作。
没有人会怜惜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被遗弃、被抛弃的弃儿,或是父母已逝无亲无故的孤儿。
他们是被原木城抚养长大的,他们的整个生命,也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他们的一生,就为原木城干活,卖命,一直到最后时刻。
虽然同样来自弃寨,但乌岩他们比萧苛要大上很多。
而且因为活儿很重,吃得又很少,所以乌岩他们时常会抢别人的东西。
萧苛是这里面最弱的一个,所以也被抢得最多次。
因为不仅是乌岩他们会抢,被乌岩抢走了东西的孩子,也会来抢萧苛的。
大抢小,强抢弱,这就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收好铁盘,萧苛吃力地将背篓背起,细小的腿脚有些微的颤抖。
脚边的小黑乖巧地跟了上来,贴在他的脚边。
小黑是一条很小很小的小狗。
它的身上永远脏兮兮的,沾满了黑铁矿石的粉末,连毛色都不怎么分辨得出来。
所以萧苛叫他小黑。
小黑是萧苛去年捡到的,也这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有时候萧苛会想,或许是因为他们同样弱小,同样瘦弱,所以小黑才会特别喜欢他。
他也很喜欢小黑,他会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黑馒头分给小黑一点。
萧苛要背上一天的矿石,才能换到一块黑馒头。
黑馒头并不好吃,很粗很硬,萧苛经常只啃下一半就啃不下去了。
以前,吃不完的黑馒头他会放起来,留到后面再吃。
但是这个秘密被其他孩子发现后,他们立即凶狠地推倒萧苛,暴揍他一顿,然后毫不客气抢走他剩下的一半黑馒头。
工头麻原也并不会太理会这些事情。
魔域之中,资源匮乏,环境恶劣,生存的条件很是艰难。
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强者生存,强者为尊,是这片土地上亘古不变的法则。
像萧苛这样孱弱的体质,能够撑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已经是魔神眷顾了。
但是在麻原眼里,萧苛这样的人,永远都是魔域中被淘汰的对象。
更何况,这孩子连父母都没有,魔域之中更没有其他的亲人。
萧苛只是一个被青木魔王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外来弃儿。
就连“萧苛”这个名字,也是青木魔王给他起的。
大多数弃儿,只配用最低级的词语来组合名字。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青木魔王的关系,麻原估计现在萧苛早就已经死了。
因为谁都能够看出来,这个孩子孱弱无比,就连养着他都是浪费粮食。
但青木魔王也只是来看过两回,便再也没有来过。
麻原猜测,可能青木魔王也看着这家伙太过无用,已经抛弃了萧苛。
所以麻原现在也只是在榨取萧苛身上仅有的一点价值。
如果萧苛有一天倒在地上死掉,麻原会像丢掉一堆垃圾一样把他丢出去。
不过萧苛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总能在某些关键的时刻,或退避,或隐忍,或逃走,成功躲开掉一些极具凶险的危机。
这让他在这片根本不属于他的魔域之中,终于还是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虽然只有五岁多,萧苛已经经历了许多黑暗的时光。
多次惨痛的教训让萧苛终于明白,黑馒头就像清晨草尖上的露水,不是他想留,就能留住的。
与其放着让其他的人抢走,还不如拿来喂狗。
被其他孩子抢走吃掉,他还要挨打。
拿给小黑吃掉,小黑非但不会打他,还会很高兴地贴着他,冲他摇尾巴。
今天的矿石好像比之前都还要沉一些,萧苛没有走几步,就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
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萧苛再次往前迈步。
这时,三四个体格壮实身形高大的孩子从外面冲了进来。
为首的便是乌岩,是这帮孩子中最强壮的一个,而后面的木棘、黑岩、碎土几个则是他的小跟班。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度愤怒的表情,鼓瞪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比起他们,萧苛实在是太小了。
他差不多只比对方的腰要高出一点。
萧苛立即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嗵!”
领头的乌岩上来便是重重一拳砸在萧苛的胸口。
乌岩是这群孩子中最为强壮的一个,萧苛觉得,他的拳头简直像黑铁矿石一样坚硬。
这一拳打得萧苛胸口一阵剧痛,他甚至觉得,连骨头被打断了一样。
萧苛本来就背着一背沉重的矿石,哪里还受得住这样强大的冲力?
“哗啦啦啦!”
背篓中的黑铁矿石滚落了一地,萧苛瘦弱的身躯也倒在了地上。
“臭小子,你居然还敢去告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乌岩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这时萧苛才注意到,乌岩的半边脸上有个清晰的五指印,高高肿起。
而再看其他几个孩子,竟然也是一样。
萧苛立即明白了。
“这帮家伙挨了打!”
“为什么挨了打……”
“嗯……因为偷了麻原的黑馒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苛就能够听到别人心里的念头。
而当别人心里的这种念头越是强烈的时候,他就会听得越是清楚。
他能听到弃寨里那些大妈心头对他的嫌弃。
他能听到工头麻原对他的蔑视。
他能听到乌岩这些人对他的嘲弄。
而每当他听到别人要对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便能提前作出一些反应。
靠着这一神奇的技能,他才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找到一丝丝足以容他生存下来的缝隙。
才能凭借如此赢弱的身体,一直支撑到现在。
刚才一见面,萧苛就从乌岩他们的内心里,听出了事情的原由。
因为黑馒头不够吃,乌岩跟木结、岩桑、碎土几个孩子一合计,便趁着工头麻原疏忽的时候,悄悄去偷黑馒头。
哪知道很快就被麻原发现,几个小家伙顿时挨了一通暴打。
乌岩觉得以麻原粗心大意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自己,肯定是有人告密。
而他们回忆,去偷黑馒头的路上,正好遇到背着矿石出来的萧苛。
由于他们以前经常抢萧苛的黑馒头,便立即认定,一定是萧苛为了报复他们,跑去告的密!
木结冲上来就是一脚踹在萧苛的胸口,口中骂道:“奶奶的,你这小东西,人不大一点,胆子倒是不小!”
“敢告我们的密?”
“信不信,今天就把你弄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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