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尼成双》第2节

    “山上不能吃肉,我可以下山去吃嘛。”幽闲毫不在乎的摆摆手。
    “呸呸,他是个和尚,又不是你的娃娃。”武信玄嗤笑道,一不小心,冒出了个鼻涕泡。
    “嗯……,这个嘛。”幽闲眼珠一转,“只要他破了色戒就不是和尚。”
    唉,就不该带她去茶馆看那个该死的《非凡》,这个傻妹妹居然也知道破了色戒就不能做和尚!武信玄很后悔,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趴在“新宠”的肩膀上走了。
    “一、二、五、七、八、十九……。”
    山道上,幽闲流着口水趴在然镜的肩膀上,数着他的睫毛。
    “你不会数数吗?”然镜笑了,背上的小人儿很重,好在不辱使命,终于把她带上山。
    “我不会数数,但是我会数钱算账打算盘掷骰子……。”
    然镜带着幽闲去红叶庵找无疏师太,幽闲一见无疏便哭闹不休,坚决不肯从然镜背上下来。
    无奈之下,然镜只好背着幽闲回到红叶寺,十方和尚急中生智:反正小孩子看不出男女,干脆将幽闲留在红叶寺出家,等她懂事了再送到红叶痷。
    十方和尚的宽容豁达可以称为罕有古人,鲜有来者,长相也是如此,他的脸是端正的正方形,名如其人,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迹,有例可证:
    话说一个三伏夏天,十方在凉亭里打坐参禅,幽闲奇迹般安静的蹲在蒲团上盯着他看了半个时辰。
    十方觉得很奇怪,除了睡觉,这个孩子安静的呆上半刻钟都不可能的啊,难道,她竟然悟了?
    “幽闲,你参悟到什么了?”十方问。
    幽闲很认真的回答,“我是在想,师傅的头颅这么方正,一刀砍下,头颅肯定直接落地,不会咕噜噜的在地上滚。”
    “啊?哈哈!大好头颅,就等着天下英雄来取呢!”十方不怒反笑,“方脑袋挺好的,起码砍下来不会被你这种调皮的孩子当球踢。”
    幽闲站身来摸着十方的脑袋,摇摇头,“唔,最好是糊上白纱做灯笼,立在案头上都不会动。”
    很久很久以后,看着案头上的微光,幽闲明白了一个词——一语成谶,当然,这都是后话。
    就这样,幽闲在和尚庙里剃了光头出家,整日乐呵呵的抱着木鱼像影子般跟着然镜,一直到她八岁时才回到红叶痷。
    自此,红叶寺少了个清秀的小和尚,红叶痷多了个梦魇般调皮的小尼姑。
    小尼姑幽闲经常会去红叶寺调戏然镜,每次都是钻着围墙角落的一处破洞而入。
    正可谓是:尼敲木鱼来,绕床弄青梅!
    有一次,幽闲在武家吃饱了红烧猪蹄,找然镜蹭几杯清茶消食,墙洞钻了一半,鼓胀的肚子卡在当中进退不得,围墙年久失修,然镜不敢擅动砖块,就怕围墙坍塌,压坏了幽闲。
    “没事,没事,我正好睡个午觉,午觉过后消化的差不多,肚子变小,自然会爬进来。”幽闲趴在草地上,拔了根草茎剔牙,打了几个呵欠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霞满天,幽闲噌噌的爬进来,和一直静候在身边然镜看夕阳。
    末了,然镜请她喝茶,幽闲故作深沉,“我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至于喝不喝茶水又有何妨?”
    言罢,幽闲撅着屁股打算钻出去。
    然镜很无语,故意轻咳两声,“除了绿茶,屋里还有一包核桃酥。”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喝茶吧。”幽闲拍拍手上的浮灰,打量着自己的身型,“以后还是爬墙吧,钻洞太吃亏了,我总不能总是吃饱了,等着瘦了再回去吧,那样太亏了。”
    翌日,然镜起了个大早,在围墙外挖了个大洞,将院子里的梧桐树移植到于此。
    十方和尚问曰:“何故?”
    然镜和尚对曰:“方便爬墙,有朋自庵堂来,不亦说乎。”3
    ……
    猥琐的月光在禅床之下止步,她的视线受窗户的限制,只能望“床”兴叹,她有一个梦想:希望所有的窗户拥有门的体型。
    禅床之上,绿茶混着蜂蜜红茶的吻缠绵缱绻,一对恋人身体交叠,他们的影子投在塌下糅在一起的缁衣之上,影像韵律般的波动着,似深海之下的水草。
    他们的未来因为这一晚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放纵的代价也许是万劫不复,可是,佛也曾经曰过: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4
    ☆、下山
    “啧啧,真是满天星光啊!”
    幽闲捂着脑袋从无疏主持的禅房晃晃悠悠的扶墙而出,守在外面的无寐师太一把搀住她,“胡说八道,大清早的哪来星光。”
    幽闲倚着无寐,缓缓滑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刚刚挨了无疏师太一巴掌,我现在不仅眼睛直冒金光,耳朵还嗡嗡叫,比夏天茅坑的苍蝇还吵。”
    无寐闻言,刚刚沉睡在胃里的稀饭油条顿时兴奋起来,蹦跶着以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之势往上涌动,她咽了二次口水,又使劲咬紧舌尖,这才没能让稀饭油条“越狱”成功。
    “你这丫头向来是记吃不记打,别说是一巴掌,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也休想长点记性。”无寐瞅着她,面露狐疑之色,“可你脸上没有巴掌印……。”
    “诶哟,我的妩——媚——师——太!无疏主持打人从来不打脸,她打了我的后脑勺,脑浆都快从耳朵里爆出来了!”
    无寐师太很无奈,无寐和妩媚念起来差不多,但意思却相差千里,妩媚,连青楼女子都不屑要这个烂俗名字,却天天被幽闲挂在嘴边,偏偏她还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你,看得无寐有怨无处述。
    “你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无疏主持连茶壶都摔了。”无寐毫不怜惜的检查幽闲的耳朵是否被打聋出血,疼得幽闲呲牙咧嘴,却也不敢大动。
    红叶痷戒律院里的戒尺,毛竹材质,一尺长,二寸宽,制作者本着“奶奶仔细手疼”1的想法,体贴的在手柄处均匀缠着粗棉线,方便当权者使用。
    戒尺似乎就是为幽闲而生的,孜孜不倦的问候着她的屁股、手心和小腿,在最淘气的十岁那年,戒尺就像长在她屁股上似的,几乎天天都热情的亲密接触——当然,只是戒尺单方面热而已,幽闲的屁股疼得睡觉都和厨房灶台的野猫一个姿势——屁股向上,头埋枕头势。
    人以猫的姿势睡下,第二天早上还能起来。
    如果猫以人的姿势睡下——屁股向下,四肢平摊,那么它就是长眠,去冥王殿继续从事着捉耗子这项很有前途的职业。
    (咳咳,扯远了!)
    所谓礼尚往来,幽闲疼极了,也会问候一下戒尺的母亲,祖母,或者论证戒尺和看门黄狗乃是同一祖先等等“妄语”。
    “师太啊,你要保密哦。”幽闲若有深意的看着无寐,凑过去耳语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昨晚,我睡了红叶寺的然镜。”
    无寐哑语,神情动作凝固在枫叶上的白霜化成水的刹那。
    此刻,红叶寺和红叶庵的晨钟几乎同时响起,梵唱之声响彻山林,幽闲信步走出庵堂,暗想——巴掌已经来了,戒尺还会远吗?赶紧下山跑路,避避风头!
    昨晚,松下领口、宽了衣带、温存一响眠,残余的理智在□□之中挣扎,她呢喃着,你什么时候解开了我的内衣?
    然镜双手禁锢住她不安分扭动的腰肢,细密温暖的吻一寸一寸熨帖着她微颤的身体,哑声道:这个嘛,不解释。
    云雨过后,巫山只剩一片云。白纱帐里的两人依旧交缠亲昵,却各怀心思。如同饥渴之人遇到了美酒盛宴,他们吃饱喝足,满足了欲望,但是面对满桌杯盘狼藉,他们不得不回到现实:
    这顿盛宴价值几何?他们的口袋能支付得起吗?
    如果不能,该如何应付?
    ……
    幽闲蹭地坐起,慌忙套上衣服,找了很拙略却很有效的借口——尿急,去趟厕所。
    于是,幽闲很不负责任的跑了。可怜然镜独坐榻上,等到凌晨白露为霜。
    她顺着梧桐树爬过围墙,在红叶山漫无目的的乱窜,心绪在急骤的运动中反而渐渐和缓起来,理智将她强行塞进面具和伪装之中,事情已经发生,趋利避害吧。
    定下了主意,此时天色渐亮,她回到红叶庵,敲响了主持无疏师太的房门。
    “师太,弟子犯了大错。”
    意料之中,无疏勃然大怒,赏了一耳光,吐出一个字:
    “滚!!!”
    幽闲下山,蹲在河边洗了把脸,五指成梳了梳并不存在的头发,光洁的的面庞细腻得挂不住一丝水珠儿,掏出棉帕擦去脖子和领口处的水珠,即使没有头发的映衬,河水倒影的尼姑也清秀绝伦,她得意的哼唱了一句: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羞花闭月花愁颤。”2
    我呕!河中鲤鱼被幽闲恬不知耻的自恋狂言行为恶心坏了,因为它早上还没有吃食,所以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胡乱吐了几个泡泡了事,摆着尾巴沉到河底,发誓以后见到尼姑绝不凑过去——再漂亮的尼姑也不行!
    “哈哈,我果然是个美人呀!”幽闲很满意,鲤鱼很郁卒。
    此时,一只落单的孤雁终于力竭而亡,从天空坠落;
    喝水的麻雀被幽闲的笑声惊飞;
    园丁老伯在修剪秋菊;
    阳光从轻雾中探出一丝温暖,驱赶着月亮回家洗洗睡了;
    所谓沉了鱼,落了雁、闭了月、羞了花,和人的外貌全无关系,纯属误会。
    石榴街是红叶镇名气最响的街道,她排名第一,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繁华,而是因为其他八条街太不成气候了——底气足的人在街头打个喷嚏,就能使街尾卖风车的叶片转起来!
    这次第,怎一个,短字了得!
    且先抛开卫生环境人气等不说,石榴街单是长度就是其他八条街相加的二倍,一条野狗以抢骨头的速度从街头跑到街尾也需要一根线香的时间。
    据资深乞丐秦老头的统计:在石榴街蹲点要饭的收入都比其他八条街做门店买卖的要好。
    所以此处也是红叶山上一寺一庵下山化缘的首选之地,幽闲有些日子没有下山了,石榴街还是老样子,街头的秦老丐手中的胡琴依依呀呀的拉着,好好的一首喜盈门数十几年如一日的被他拉成家破人亡的丧调。
    晃——晃——晃——哐当!
    一个银币在破碗里优雅的转了几个圈,在中心的豁口处停下,以市价来算,一个银币可以换十斤上好的猪后肘精肉,足够秦老丐一月口粮无忧。
    秦老丐抱琴点头示谢,嘶哑的声音和胡琴相得益彰,“天冷了,多穿衣服。”
    幽闲学着秦老丐的模样蹲在墙角,“老秦,沿街卖艺多辛苦,不如剃了头发和我沿街化缘吧。”
    秦老丐眯缝着眼睛继续拉琴,“不可,不可,我只卖艺,不卖身。”
    幽闲嘻嘻一笑,厚着脸皮从破碗里将银币取回,在手心颠了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砸了胡琴去红叶庵找我。”
    一个人要想存活于世,就必须重复做一些事情,比如睁眼闭眼,吃饭如厕,起床上床,一旦终止,就彻底歇菜了。
    对于幽闲而言,她的童年就是重复做着上山下山的动作,上山念经,下山吃肉。
    借问肉肉在何处?
    路人遥指:武家肉铺!
    这是石榴街中心的一处肉铺,门店如酒肆般挂着一扇旗帜,旗帜早已陈旧不堪,密密麻麻满是缝补的痕迹,依稀看见一个霸道的“武”字。
    秋日无风,旗帜瘫软,只是那“武”字挣脱了旗帜的束缚,张牙舞爪的咆哮,可见书写之人的笔力之深。
    透过肉铺横梁上几扇猪排的缝隙,幽闲见到一个青年在肉铺后面剔着一扇肋排,上身灰色短薄袄敞开了扣子,露出一大片肌肉虬结的胸膛,下身蓝色粗布长裤因为腰带结已松,干脆耷拉在胯间,三块腹肌随着呼吸起起落落,魅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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