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1-181》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1181第22部分阅读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1181 作者:rouwenwu
    兰耳边道:“我瞧这县主也忒没规矩了,若是孔嬷嬷在定是一番教训。 这还皇家呢……。听说六王妃是外戚家族,除了原本她家是屠户……”
    明兰心里微笑,本朝明令外戚子弟不得领实差。若入朝堂,则不能超过四品。而尚公主驸马则只能封爵赏虚衔,所以一般公主都嫁入功勋爵家或者世袭武将,反正这些人家子弟也不紧着考科举。而真正的清流官重臣则刚好相反,他们对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一旦娶了公主,就等于宣告他们政治生涯结束。
    听盛老太太说,五十年前有两位公主,一个瞧上了那科榜眼,一个瞧了当朝首辅之子,那两个后生不但风度翩翩,而且都家世清贵,连太后都动心了。可那两家人听到风声,不约而同地迅速动手,一家立刻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亲家,一家立刻传出儿子八字克妻。这婚事只得作罢,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可见公主是一种华而不实的高级消费品。如同施华洛世奇高档水晶,摆设看着漂亮,其实没什么用。皇家亲情淡薄,有几个皇帝会顾念自家姐妹?若不是同一母妃的话,搞不好连面都没怎么见过。那些勋贵家娶了公主,不过是锦上添花。驸马不能纳妾,睡个通房也要战战兢兢,家中翁婆、妯娌、姑嫂还得看着脸色客气,端着是累煞人也。
    这位嘉成县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作为六王爷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遂的话,她弟弟小宗入籍大宗后,她不必承担公主种种忌讳,但却可以受到公主所有实在好处。她丈夫依然可以为官做宰,大权在握,即便是言官、御史也没法子从礼法上明目张胆地攻击。
    难怪平宁郡主这般热情了。
    “啊!”如兰忽然轻呼道,拉着明兰指向平宁郡主那里,“元…齐家哥哥来了!”
    明兰看了眼连姐儿,见她没有注意,自顾着看戏,便向如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看过去。只见齐衡正在给六王妃见礼,六王妃十分亲热地拉着齐衡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满脸堆笑着向平宁郡主说了几句话。
    明兰几乎可以给她们配音了,必然是在夸齐衡多么俊秀出挑。
    平宁郡主生性要强,因没有亲兄弟撑腰,便在妯娌叔伯间总要争个高低。从小将齐衡管教的极严,似他这般王孙公子,都是走马观花,斗鸡养鸟,可齐衡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斋里,无论京城还是登州,一日来回去读书,冬夏不改。
    齐衡自小俊秀白净,秉性老实孝顺,各家走动时不免有女眷探问平宁郡主。怕儿子迷花了眼,寻常时连亲戚家女孩子都不让他多接触,尤其谆谆教导儿子要谨防那些献殷勤的姑娘。于是对房里的丫鬟郡主更是跟防贼一般,但凡有半分轻狂,轻则打罚一顿,重则撵卖出去,甚还有出了人命。
    在登州时,齐衡就半玩笑道:“六妹妹怕是与我说过话最多女孩儿了。”
    如兰看着那边,轻轻咬着牙讽刺道:“你瞧嘉成县主可真够热络的。咱们家那个倒是一般。咦?不过齐家哥哥怎么……似身子……”
    明兰抬眼看去,不知平宁郡主说了什么,只见嘉成县主娇羞地挨着她,不住地巧笑,一双大眼睛却毫闪避地看着齐衡,流露出思慕之色。
    可齐衡却一副病恹恹的,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脸色苍白,神情忧郁。顶棚装点的花朵隔着日光洒下斑驳,一朵朵淡暗的阴影落在他秀美如玉的面庞上,绚丽精致如同少女花钿。
    明兰微微出神。
    小时候他最喜欢捏她小鬏,大些了他又喜欢揪她耳朵。明兰躲在寿安堂,他就晚晚去给盛老太太请安,趁人没瞧见就随手欺负她一把,明兰搬进了暮苍斋他就拖着长柏遍寻了借口去找她。她贪生怕死,怕招惹麻烦,气他、骗他、讥讽他,可他还是回回来。
    她喜欢什么,但凡在长柏面前露过口风,过几日便会借着长柏的名义送过来,她一件件都退了回去,他还接着送,后来连长柏也帮他了……
    明兰随意瞥了过去,只见那边厢他正微微抬眼,虚无的目光不知在看什么。隔着喧嚣的人群,忽然对上了她的眼,明兰立刻躲开目光,不动神色地转头盯着戏台。
    齐衡只能看见明兰的侧影。小小的下颌柔美隽秀,他不敢停留目光,立刻转头开去,却觉得一股子热血直冲他头顶,那嘉成县主正和他说着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苍白的面孔倏地绯红,忽然站起身来重重给自己母亲和六王妃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嘉成县主似有些讪讪,平宁郡主也有些尴尬,六王妃倒还镇定,平宁郡主一边和六王妃说笑,一边赶忙吩咐人跟去:“这几日为着寿宴这傻小子定是累了。快去跟着,叫他好好歇息!”这句话声音格外响亮,似有意解释给在场所有偷偷窥视的女客们听的。
    齐衡还没走几步,便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围拢过去嘘寒问暖。六王妃还特意把自己身边通医术的嬷嬷派了过去,让叫瞧瞧是否妥当。
    明兰低头而坐,手心一片冰凉。
    ……他在人群中央众星拱月;而她在冷僻角落独自芬芳。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第55回
    “大好的日子,你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衡儿也大了,你动不动把他屋里的人打上一顿,他面子上也不好过。”齐大人换过便服,歪在炕头与妻子说话。
    平宁郡主披着一件豆绿掐丝云锦褙子,端着一个玲珑汤茶盅碗喝着参汤,闻言沉下一张面孔:“这不长脸的东西,他外祖父做寿,他不帮着协理庶务,也可循着机缘多识得几个叔伯长辈。可他倒好,挖空了心思想这等鬼祟伎俩,哼,见人家不肯搭理他,便失魂落魄了一整天,适才送客时,他那脸色难看的,还道是讨债的呢。”
    齐大人也叹息道:“你也别气了,你已把春儿打发远远的,这事也没旁的人知道;哎……到底是读书人家,人家姑娘多有分寸;这事儿便没过了罢。”
    平宁郡主奇道:“那你叹什么气?”
    齐大人抬眼看着顶梁上的雕花云纹,幽幽道:“你我只此一子,他自小懂事听话,读书上进;他七八岁时,跟着令国公家的小公子出去斗蛐蛐,回来叫你捆起来狠打一顿,晚上我去瞧他,他却撑着身子在写先生给的功课。”
    平宁郡主沉默不语,齐大人又道:“衡儿自小不曾让我们操心,也从没要过什么,只此一次,他不曾遂你的心意。说起来,几年前我就瞧出他对盛兄的小闺女十分上心,我那时也不点破,只想着他没见过什么姑娘,长些小孩儿的痴心思也是有的,便过几年就好了。哎,可如今,我瞧着他是真喜欢那姑娘……”
    平宁郡主脸色变了几变,扯动嘴角笑道:“都说严父慈母,咱家倒是掉了个儿,我是狠心的娘,你是慈悲的爹;可你愿意叫儿子讨个五品官的庶女做儿媳妇?”
    齐大人不言语了,平宁郡主侧眼窥下丈夫的脸色,见他垂着眼睑,便又缓缓道:“你那侄子虽说病弱,可如今到底还是好端端的,我也不能为了自己儿子能继爵位便咒着他早死,可这样一来,咱们就得为衡哥儿将来着想呀!我早去宫里探过口风了,圣上还是意属三王爷,唯独忧愁三王无嗣。如今六王妃的举动也是宫里看着的,圣上什么也没说,这不就是默许了么?那嘉成县主我瞧着模样脾气都还不错,这般好的亲事哪里去找。”
    齐大人再次叹气,论口才他从来不是这郡主老婆的对手:“只盼衡儿也能转过弯儿来。”
    平宁郡主看着丈夫慈善的面容,想起适才儿子跪在自己跟前哭着苦苦哀求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夫妻俩对坐一会儿,只闻得平宁郡主用汤匙搅动盅碗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过了一会儿,平宁郡主面色松动,缓和下口气道:“我也心疼儿子,若……他真喜欢,不如待县主过门后,咱们去求了来给衡哥儿做个偏房吧?不过是个庶女,也当得了……”
    话还没说完,齐大人似是被口水呛着了,咳嗽起来,他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切莫动这个心思!……盛兄自己不说,他家大哥儿眼瞅着是有前程的,才在圣上面前奏对了两次,却已叫圣上褒奖了一回。盛兄是个有心计的,你瞧瞧他为一儿一女结的亲事,一边搭上了权爵,一边搭上了清流,他岂肯随意将女儿许人做妾?以后在官场上还见我不见?且他便与我提过,他家小闺女自小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他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平宁郡主犹自不服气:“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了不得?”
    齐大人白了妻子一眼:“我再说一句罢,你这几日别被人捧了几句就飘飘然了,若盛兄真打算叫女儿与人做妾,又何必非衡哥儿不可,京城里,藩地上,有多少王公贵胄,他若真能舍下老脸送出女儿,没准还能混个侧妃!”
    平宁郡主想起今日见到明兰时的情景,连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这般品貌混个侧妃怕也不难,想着想着忽然轻笑了一声,齐大人奇道:“怎么了?”
    平宁郡主轻轻放下碗盅,笑道:“我笑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适才衡儿求到我跟前来,好话赌咒说了一箩筐,我被他夹缠不过,当时也说不如纳明兰为妾,他当时就慌了手脚,连连说不可,说明兰是个刚烈性子,当着一地的碎瓷片差点就要跪下来。”
    齐大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自然,盛家老太太当年何等决绝。”
    郡主也叹道:“说起来她家三姊妹里,倒是那孩子最上眼,乖巧懂事,品貌出众,瞧着她乖乖顺顺孝顺祖母嫡母的模样,我也喜欢;可惜了,没缘分。”
    又过了会儿,齐大人忽想起一事,转头问妻子道:“如此,你便属意六王那边了,那小荣妃打算怎么办?她长兄可来探过好几次口风了。”
    提起这事儿,平宁郡主直气的身子发抖,腕子上一对嵌宝石的凤纹金镯碰在一起叮咚作响:“呸!祖宗八代都是泥瓦匠的奴才,不过仗着年纪轻颜色好,哄的圣上开心,那一家子何等粗俗不堪,也敢来肖想咱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如今圣上渐老了,她又没生出个一男半女,她的好日子掰着手指也数的出来!”
    齐大人沉吟一会儿,截声道:“如此也好,不过你不可回的太绝,索性将这事儿推到六王妃那儿去,你故作为难之状,叫那两家自己争去;这样既不得罪人,也可叫六王妃知道咱们不是上赶着的,好歹拿些架子出来,没得将来衡儿在县主面前抬不起头来;衡儿与盛家闺女的事儿,你且捂严实了。”
    平宁郡主笑道:“都听您的。”
    ……
    那日从襄阳侯府回家后,明兰当夜便睡在了寿安堂,把齐衡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顺带表明心迹,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什么都没说,只长长的叹气,祖孙俩睁着眼睛躺着睡了,夜深人静,明兰半睡半醒之间,忽听老太太轻轻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前头是死胡同,便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困倦疲惫一下子涌上来,明兰觉得眼角湿湿的,把头挨在祖母胳膊上,让衣料吸走所有的软弱和犹豫。她对自己说,等这一觉醒过来,她要依旧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
    腊月初二,王氏便请了天衣阁的师傅来给儿女们量身段,长柏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的挑了几个乌漆抹黑的颜色,长枫照例挑出最贵最飘逸的几块料子,长栋只敢捡着那不起眼的,待裁衣师傅到了三姊妹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丫鬟小厮都穿上新冬衣了,咱们这会儿才做新衣裳。”墨兰随意翻检着衣料,语意若有所指。
    如兰警觉性奇强,立刻道:“你又不是一年只做一回新衣裳,四季常服什么时候少了的,刚搬来京城,母亲忙了些才耽搁的。”
    墨兰捂嘴轻笑道:“哟,我又没说什么,妹妹急什么;……不过呀,照我说,母亲这般劳累,何不请人协理家务,她自己轻省,又不耽误事儿,岂不更好?”
    这阵子王氏忙的脚不沾地,应酬拜会筹备婚事,家务不免有所疏漏,林姨娘趁机向盛紘要求分担些,盛紘觉得可行,但王氏死活不肯。
    如兰知道墨兰的打算,冷笑道:“你还是少算计些罢,安生地做你的小姐,太太平平的,母亲便谢天谢地了。”墨兰一脸担忧状:“妹妹此言差异,我不过是担忧太太身子罢了,做儿女忧心家事,何谓‘算计’?六妹妹,你说呢?”
    枪口一转,又绕回明兰身上了,如兰也瞪大一双眼睛看向明兰;明兰头疼之极,三国演义就是这点不好,无论那两个发生什么,总少不了她。
    明兰按着太阳|岤,叹息道:“天衣阁货好,针线精致,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因生意红火,每年年底做新衣裳的都在九十月份便订下了的,咱们来京城得晚,如今能做上,已是万幸。丫鬟小厮的新衣都是针线上赶出来的,也是太太心细,想着大哥哥成亲,叫咱们好在新嫂嫂面前鲜亮些,这才不肯屈就了寻常针线吧。”
    墨兰立刻沉下一张脸:“又不止这一件事儿,难不成事事都这般匆忙?六妹妹怎么不想想以后?”明兰微笑道:“以后?以后便有新嫂嫂了呗。”
    墨兰暗咬银牙,全府都夸六姑娘是个和气的,极少与人置气,可她若认真起来,自己却从来拿不住她一句话柄。
    如兰听的眉开眼笑,拉着明兰的手道:“妹妹说的对,来来来,我这边料子多,你来挑!”
    婚期将近,海家的嫁妆流水价地抬进盛府,家具包括床桌椅屏,一色泛着好看的红光,衣料足足有几十大箱子,还有各式摆设装点,还有陪嫁过来的几百亩田地和不知多少家店铺,明兰只看的目瞪口呆。
    “…古人说的十里红妆,便是把姑娘一辈子要用的银钱衣裳都备齐了,什么恭桶脸盆,便是那寿衣都是有的;老太太当年便是如此。”房妈妈红光满面,说的与有荣焉。
    明兰结巴道:“要这么多嫁妆呀?有这个必要么?”
    房妈妈猛力点头:“姑娘做了媳妇便要矮三寸,若嫁妆丰厚,便可挺直了腰杆,因她的吃喝嚼用都是自家的,可不是仰仗夫家养活的。”
    明兰掰着指头算了算,道:“这些东西别说养活一个嫂嫂,便是大哥哥外加几个小妾也能一道养活了;都说海家是清流,嗯,如此看来,清流的清和清贫的清,不是同一个字呀。”
    房妈妈脸皮抽搐了几下。
    婚礼这种事儿未婚姑娘没什么可参与的,一不能替新郎顶酒,二不能起哄闹洞房,直到第二日,三个兰才清楚瞧见新嫂嫂海氏,给老太太磕头之后,便去了正房给公婆见礼。
    海氏身着大红锦缎金团压花的杯子,下头着流云蝙蝠的挑线裙子,头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累丝攒珠金凤,她对着盛紘王氏盈盈下拜时,腕子上九节金蟠套镯一声都没有响。
    明兰暗叹一声:好技术!
    待她微微抬头时,明兰细细看她,只见她容长面孔,细长眉眼,不如华兰娇艳,也不如允儿漂亮,不过胜在一身高华气度,用文绉绉的说法是‘腹有诗书自清华’,明兰看小夫妻俩行动间,长柏对新妇颇有维护,便知哥哥对嫂嫂是满意的。
    不过各花入各眼,王氏就有些不满,觉得自家儿子这般品貌,即便不配个月里嫦娥,也起码得是王嫱西施之流,接过媳妇敬上来的茶,王氏用很高贵的神情给了一封红包,见盛紘眼光扫来,她又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给海氏戴上,寓意团圆圆满。
    盛紘清了清嗓子,嘉勉了儿子儿媳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话,明兰记得当初盛家大伯这么对长梧和允儿说时,允儿直羞的抬不起头来,可如今这位海家嫂嫂却大大方方,只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连一旁陪侍的丫鬟妈妈也都端庄规矩。
    明兰微有怜意的瞥了眼王氏,她忽有一种预感:这位嫂嫂不省油。
    给父母行过礼后,便是三个妹妹两个弟弟给兄嫂见礼,海氏早准备好了五个精致的刻丝厚锦荷包,两个葫芦形的,石青和靛蓝,三个荷花形的,银红,藕荷,以及玫紫;按着齿序明兰是倒数第二个下拜的,便没什么好挑的。
    没过几天,明兰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海氏闺训十分成功,恭恭敬敬的服侍王氏,晨昏定省不说,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盛紘长柏回府,一直跟在王氏身边伺候,王氏吃饭她就站着布菜,王氏喝茶她就先试冷热,王氏洗手净脸她就端盆绞帕,且始终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劳苦疲累之意,非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言笑晏晏,仿佛伺候王氏是件多么愉快开心的事儿。
    墨兰很想挑刺几句,寻头寻脑找不出来,如兰想摆摆小姑子的架子,被三下两下哄了回来,明兰看的心惊胆战:“做人儿媳妇的,都要这样吗?大姐姐在婆家也这样么?”
    墨兰如兰立刻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惴惴的唏嘘了下。
    便是一开始存心要给媳妇下马威的王氏,也全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有时候没事找茬说两句,海氏也诚心诚意的受下,还一脸感激的谢过王氏指点,表情之真诚,态度之柔顺,要么就是全然发自内心,要么就是影后呀影后。
    “傻孩子,哪有人喜欢吃苦受罪的?不过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可以了。”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窝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话。
    其实王氏很快知道厉害了,几天福气受下来,盛紘便忍不住酸了几句,虽没直说,但意思是,当年你伺候我老娘是如何如何的,如今自己当婆婆受媳妇伺候倒心安理得之类的,不止盛紘如此,连府里上了年纪的妈妈婆子瞧了,都在赞叹大少奶奶之余,忍不住暗暗讥了王氏两句,风言风语多了,王氏如何不知道。
    其实王氏也很心虚,她在叔叔婶婶处长到十几岁,然后没在亲娘身边待两年就嫁人了,叔婶自己没女儿,当心肝肉般待她;亲娘对她心有愧疚,也不曾严厉约束她;待她嫁进盛家之后,老太太也没怎么摆婆婆架子,她便这么横冲直撞的活到现在。
    如今有个活生生的对照典范在身边,她着实浑身难受,终于在大年三十那晚,盛家人齐聚吃年夜饭,老太太瞧着轱辘般忙碌的海氏,对着王氏微笑着,缓缓道了一句:“你比我有福气,是个有儿媳妇命的。”
    这话深意厉害,王氏立刻冷汗就下来了。
    一出了年,王氏就暗示海氏不要再随身服侍了,海氏先装不明白;王氏又挨了几天,变暗示为明示,海氏抵死不从,说这样不合规矩,她不敢不孝;王氏几乎吐血,加之林姨娘推波助澜,盛紘最近来王氏处,几乎拿婆媳对比做序言了,还越比越愉快。
    最后王氏发了狠,执意不许海氏老陪着她,叫她去寿安堂服侍,海氏便分出一半孝顺力度给老太太,王氏才总算松了口气。
    老太太自然不会苛刻孙媳,常叫海氏自去歇息,或者陪着明兰下棋读书,或者凑上房妈妈或如兰四人抹牌,连赢了海氏好几贯钱之后,明兰立刻觉得新嫂嫂又和气又大方,海氏虽然自小饱读诗书,却没有半点酸气儿,待小叔子小姑子都随和豁达,明理友爱。
    长栋还偷偷告诉明兰,说自打海氏接手了些许家务后,香姨娘和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月例再没拖延,衣裳点心也都挑上乘的来。
    “嫂嫂,你刚来时那么孝顺太太,不累的慌吗?还是新媳妇都得这样。”明兰装着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试探着问海氏。
    “是你大哥哥叫我那么着的。”海氏低声道,与明兰处了快两个月,知她温顺可爱,不是个搬弄的人,且又不是王氏肚皮里出来的,说话便比如兰墨兰都随意些,姑嫂颇为和睦。
    “他说呀,累不了半个月,我就能过关了。”海氏淘气的眨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万历皇帝的妈李太后,就是泥瓦匠家里出来的哦。
    ps:最近天冷,打字不利索,担心长冻疮呢。
    第56回
    刚过了年,庄子上便递了话给寿安堂,说翠微的老子眼瞅着不行了,指着女儿能尽早成亲,好冲冲喜,求老太太给个恩典;翠微是家中的老来女,兄姐俱已成家,父母只是放心不下她,老太太便点了头,吩咐房妈妈给拨了三十两银子给她家置办嫁妆。
    明兰得了信,立刻从自己房中翻出二十两银子给翠微添妆,翠微推手不要:“好姑娘,这可使不得,你前儿已经给了两幅金银头面首饰并五匹缎子,这已够厚了,想着当初太太房里彩簪出嫁时,太太也过给了二十两银子,因我算是老太太房里,这才又厚了些,姑娘你若再给,一来太太那边不好看,二来回头院里的姊妹再出嫁的,你如何置办?”
    明兰十分感动,知道她在替自己着想,有些讪讪的:“我知道姐姐的好意,可……若不是你放心不下我,去年便要嫁了的。”
    翠微瞧着左右无人,便轻悄悄掩上了门窗,放下梢间的门帘,才道:“有句我早想问姑娘了,这回我去了,姑娘便得提拔一个上来,小的们早眼睁睁的看着了,姑娘心里可有主意?”明兰早想过这个问题了,先问:“你怎么看?”
    翠微不假思索道:“若论资历,当是燕草,若论爽利能干,当是九儿,若论……模样性情,当是若眉。”陪嫁丫头大都是要给姑爷做通房的,翠微想起若眉便犹豫了下。
    明兰沉吟片刻,沉声道:“我想提绿枝。”
    翠微吃惊道:“绿枝嘴皮子不饶人,姑娘怎会想她?”
    明兰微笑不语,反问:“若提了一个,下头便要再进一个小丫头,尤妈妈这阵子可没少跟我荐她家闺女,你怎么瞧?”
    翠微想了想,摇头道:“尤妈妈不是个省心的,全靠姑娘压制着,如今弄个她家的来,岂不又生是非,还不如直向老太太或大奶奶要人,一来显得您敬重长辈,二来,有过年的事儿,想她们也不会送来些不着调的。”
    明兰点点头,正色道:“好姐姐,你说的句句在理。”说着把桌上二十两银子的盒子还推了过去,沉声道:“这几年姐姐为了我,劳累不说,还得罪了不少人,这银子你非得收不可,若怕招眼,便不要声张,压在箱子底拿去吧。”
    翠微些哽咽,自来主子赏赐下人,为博个好名声,都恨不能四处说的,这六姑娘心地厚道,也不枉自己一番尽力,忽想到房妈妈那日的暗示,说将来六姑娘嫁了,便让她家做陪房过去,翠微心里很是一动。
    翠微是房妈妈嫡系培养的,消息传递的快,第二天老太太就找了明兰去,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要提绿枝那丫头?怎么想的。”
    明兰老实坦白:“九儿不会长久跟我,刘妈妈定要留下女儿的,便提了也没用;燕草和丹橘都是一副性子,威势不足;若眉太傲气了些,便是如今她还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若真提了大丫头,恐会生事;最后,孙女觉得还是绿枝好,虽嘴皮子利了些,但少了几分傲气,颇有些嫉恶如仇,好好调教,未尝不可用;……起初我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兴味道:“起初?那如今呢?”
    明兰一副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后来想了想,没得白叫她们姊妹生了怨怼,还是论资历提燕草吧,她周全厚道,留她在身边安稳”——效益不是重点,稳定压倒一切呀。
    老太太听了,微微点头道:“我本也觉得不妥,如今你这么想很好,哎……有些事还是无为而治好,……到底大了。”语气颇有些感慨,看着明兰白皙秀丽的面庞,想起当年娇嫩的小胖娃娃,如今也能拿主意管事儿细细思度了,母鸡心情油然而生。
    堪堪过了正月,海氏的父亲海大人便要离京了,临走前海夫人特意来了趟盛府,拉着女儿嘱咐了许多,又与王氏说了好一会子话,语气间尽是谦和温文,而明兰几个出去拜见后便回房了,三个兰照例在明兰屋里聚会吃茶。
    “海夫人可真和气,说话这般有礼得体。”墨兰十分羡慕那清贵的气度,“听说海大人这回任的是从三品的布政使司参政呢。”
    如兰笑道:“那自然,亲家嘛。”
    墨兰瞥了如兰一眼,吹着茶碗,道:“那可不见得,上回咱们去忠勤伯府,大姐姐的婆婆可没这般好说话,坐了半天才上点心茶水。”
    如兰又要瞪眼发作。
    丫的,你们一天不斗嘴会死呀!明兰叹着气岔开话题,故作好奇状:“诶,嫂嫂家里真的不许纳妾吗?那嫂嫂的嫂嫂们岂不十分舒心。”
    如兰被绕开去了,得意道:“人家可是世代书香,家里不知出了多少个进士举人,规矩严着呢;不过也因如此,想嫁进海家的有权有势多了去了,人家挑儿媳妇比圣上点状元还仔细,要人品,才貌,家世样样俱全,还非嫡出不论婚嫁!”
    最后一句拖的长长的,故意说给另两个兰听,明兰脸皮厚,倒没什么,心知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山寨嫡女,只哦了一声;墨兰却一股气涌上来,冷笑道:“什么了不起的家规?是!是不能纳妾,可通房也不劳少呀,哦,还有在外头置办了宅子的,哼,不过是沽名钓誉,阳奉阴违罢了。”
    “真的?!”明兰后知后觉,深感自己的情报系统落后了。
    如兰强辩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些海门的旁支人口繁杂,怎么管的过来?”
    明兰心惊胆战的看着墨兰把自己心爱的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好险,没碎。
    只听墨兰讥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是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既守不住,又摆那么大名头作甚呢?”
    如兰气的半死,明兰倒觉得没什么,在古代官宦人家寻找一夫一妻制,便如在种马文里寻找纯情男一样艰难,既然做了古代女人,就得看开些,不要为难自己。
    又过了几日,翠微辞别老太太和明兰,叫家人接回去了,燕草受了提拔,姊妹们一同道贺,又从寿安堂来了个叫翠袖的小丫头补缺,才十一二岁,聪明伶俐,很快与暮苍斋女孩们混熟了,明兰见大家高兴,索性叫丹橘拿铜剪子绞了二三两银子送给厨房的妈妈们,让简单的置办两桌,然后早些给院门上了栓,让女孩子们稍微喝两杯,也高兴高兴。
    “姑娘也忒好心了,纵的这帮小蹄子乐的,一个个都醉的七倒八歪,亏得尤妈妈不在,不然不定说什么闲话呢;如今都撵上了炕,我才放下心。”丹橘只敬了一杯酒,便出来看着屋子,“燕草也罢了,可气的是小桃那没心眼的,也不来守着炉火;还是若眉有眼色,没喝几杯,现提着灯笼查屋子呢。”
    明兰适才也喝了几杯,头晕乎乎的,看着忙忙碌碌给自己铺床叠被的丹橘,悠悠道:“这回过年这般忙,她们也没好好乐乐,都是贪玩的年纪,怪可怜的,便当做喝了翠微的喜酒罢。唉,也不知翠微怎么样了?新郎官对她可好?有没有欺负她?”
    丹橘回头笑道:“那亲事是房妈妈看过的,不会差。”说着有些伤感,“做丫头能如翠微姐姐般体面,已是造化了,咱们能摊上姑娘这个主子已是福气,若是那些不理不顾的,还不定怎么被人糟践呢。”
    “……可儿怎么样了?”明兰忽问道。
    丹橘铺平了床褥,又张着一条毯子放在熏笼上烤着,低低叹息道:“林姨娘真狠心,趁老太太去了宥阳,太太忙着搬家来京城,竟把那样一个娇花般的女孩儿,配了前门口成婆子的腌臜儿子,那人酗酒赌博,多少不堪,可儿被捆着手脚堵了嘴押过去,没两个月就没了。”
    “三哥哥也没说什么吗?”
    丹橘素来温厚的面容也显出些不屑来:“三爷倒是狠哭了一场,过后三五日,也撂开手了,如今他最喜欢的,是个叫柔儿的。”
    明兰心里有些难过,轻道:“还是老太太说的对,女儿家最怕贪心。”明兰低落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正色道:“明日起,你与燕草小桃便要好好约束大家伙儿言行,不许她们随意与外头小厮说笑,要森严门户。”
    丹橘望着兰肃穆的神情,认真应了。
    ……
    明兰正在趴在梢间的炕上,替老太太抄一份字大些的经书,盛老太太坐在外头正堂上的罗汉床上,下首的王氏和华兰母女一个劲儿的伸脖子往外瞧,说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原本悠闲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便道:“安生些罢,贺家住在回春胡同,便是天不亮出门也没这么快;这会儿知道心急了,早怎么瞒得点滴不漏?”
    华兰不好意思的讪笑:“祖母,孙女……,孙女不是不想麻烦您吗?”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骂道:“早些知道厉害,便不会拖了这许多年了!”
    三个人语焉不详,不过里头的明兰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传道:客人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把里头的明丫儿叫出来。”一边忙不迭请人进来。
    一阵人声走动,明兰掀了帘子出去,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老夫人,旁边还立了一个修长身段的少年郎,盛老太太罕见亲热道:“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坐。”
    贺老夫人还是老样子,红润圆胖的脸蛋,花白的头发整齐挽了个攥儿,用一根白玉吉祥四钱的扁方簪住,双方一阵寒暄过后,便叫晚辈见礼,华兰和明兰先给贺老夫人磕头,然后贺弘文给盛老太太和王氏行礼。
    王氏拉着贺弘文左看右看,啧啧称赞:“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哥儿,难怪道老太太打回京城便夸不绝口呢。”说着又温的问了贺弘文年岁,读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老太太忍不住打断,笑道:“好了!快让孩子坐下,你这是问人呢,还是逼债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华兰上前拉住王氏,回头笑道:“贺老太太可莫见怪,我娘这是喜欢的。”贺老夫人摇摇头,转眼瞧见明兰,便笑了:“过了个年,明丫儿可是长高了。”老太太笑道:“这孩子只长个儿不长心眼儿,就知道淘气。”
    华兰面色发亮,嗔笑道:“祖母瞧您,便是要谦逊些,也不能这么埋汰六妹妹呀,我这妹子可孝顺懂事了。”
    王氏也凑趣道:“这倒是实话,我这几个女儿里头,也就数六丫头最可心了。”
    这么大力度的夸奖,明兰有些傻眼,心里泛起一诡异,她看看对面端坐的贺弘文,只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自己看过去,他便小兔子般挪开眼神。
    明兰心头警钟大响,她看着在座五个老中小女人,暗忖:有什么他们知道,但自己不知道的吗?
    大伙儿又说了会子话,盛老太太指着华兰,笑道:“我这大孙女带了几匹上好的厚绒料子,我瞧着好,正想给你送些去,不如你进屋来瞧瞧,喜欢哪个?”
    贺老夫人布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朵花,泛着几分淘气,装模作样道:“既是你大孙女送来的,不如叫她陪我瞧吧。”
    “一起去,一起去。”盛老太太满面笑容,华兰似有脸红,但也飞快站了起来,随着两位老太太往里屋走去了,一旁跟来的贺府丫鬟抱着个胖胖的箱子也跟进去了。
    这几句说的宛如暗号一般,明兰心里暗道:至于嘛,不就是不孕不育专家门诊嘛!
    这一看就出不来了,留下心不在焉的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弘文说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氏已经第三遍问贺弘文‘令堂可好?’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不自然笑道:“我也去里头瞧瞧。”
    然后只剩下明兰和贺弘文了,他们俩对面坐着,一个捧着茶碗仔细端详上头花纹,一个两眼朝地,仿佛地摊上长出了一朵海棠花;他们本是认识的,前几回见也是说笑无忌的,可这次明兰明显感觉出气氛异样,所以她坚决不先开口。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当中的七层莲花台黄铜暖中炭火发出哔啵之声,还是贺弘文先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这料子怎么还没看完?”
    明兰也似模似样的回答:“定是料子太多了。”
    “再多的料子,也该看完了。” 贺弘文有些不安。
    “定是料子太好了。”明兰很淡定。
    静默一会儿,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贺弘文一双俊朗的眼睛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看的人暖融融的,他重重叹气道:“做大夫不容易呀。”
    “何必呢?大大方方瞧了不成吗?”明兰也呼出一口气。
    贺弘文嘴角含笑:“自来就有讳疾忌医的,何况于女子,‘恶疾’二字最是伤人,你大姐姐也是无奈。”
    明兰静静看着他,道:“你也觉得女子不易?”
    贺弘文眉眼温厚,宛如一泓温泉般淳然,认真道:“若祖母生而为男儿身,她这一身医术定然天下皆知,可叹她只能在闺中操持家务,老来教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
    明兰笑了:“没有呀,哪能不成器呢,我听说你已开堂坐诊了,不过既然是医馆药铺,我就不祝你生意兴隆,恭喜发财了。”
    贺弘文心里好笑,瞥了一眼明兰晕红的有些异常的双颊,心里计上来,便板起面孔道:“既然蒙谬赞在下成器,在下便要说一句了。”
    “请说。”明兰不在意。
    “不要喝冷酒,尤其睡前。”
    “呃……”明兰反射性的捂住嘴,有种被当场戳穿的恼怒,含糊道,“你……”正想抵赖,看见贺弘文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一副笃定的样子,便认了怂,忿忿道,“这你也瞧得出来呀?!”
    贺弘文故作叹息状:“没法子,谁叫我这么成器呢。”
    明兰捧着袖子轻轻闷声,几乎笑弯了腰。
    弘文看着对面的明兰,弯曲着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白牙齿,又不好意思又恼羞的模样,翠眉映在白皙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便如孔雀蓝一般的好颜色。
    他心头一热,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第57回
    二月初到,春寒料峭,枝叶抽出了嫩嫩的新绿,明兰心情大好,决心写两幅大字欢迎春天,便铺开了闲置一冬的桌案,叫丹橘细细的磨了一砚浓墨,刚提笔写了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墨兰便来串门了,明兰忙搁下笔,笑着迎出门来。
    寒暄过后,墨兰一抬眼便瞧见黄花梨木雕海棠嵌大理石的桌案上,铺了一层雪白的宣纸,墨迹未干,便笑道:“打搅妹妹用功了。”明兰笑笑:“不过是写着顽罢了,哪算用功。”
    墨兰走到案前拈起纸张来看,挑剔道:“就你这般的也敢写斗笔?半分力道也无,笔力不开,字便如团在一起的!”
    明兰劈头就被批了一顿,讪讪道:“我就小楷还能见人,还是抄经书练出来的。”拜托,课余时间练习来凑点儿才艺分给高考加分的,和真正日夜苦练的艺术追求者能一样吗?
    墨兰轻蔑的看了明兰一眼,二话不说提起笔来唰唰几下,续写了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果然饱满圆润,比明兰那几个字强多了,不过……她虽不会写,但也看得出,这几个字比起老太太还是差的。
    当然,明兰还是大声叫好,卖力夸奖,墨兰看着自己这几个字,也颇为得意,便又接着往下写起来,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给“时”字点上浓浓的一点,如兰也来了,她一见墨兰也在,便皱了皱眉,道:“怎么你也在?”
    明兰来不及赞扬墨兰的最后一笔,便目前把如兰迎进屋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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