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事皆有其定数所在,道长既已脱离凡尘苦海,又为何要再度涉足其中呢?”
智真微笑着讲解道:“以道长的境界,若是一心修炼,当可于数十年后飞升仙界,这般岂不快哉?”
“至于凡尘琐事,交给他们自己决断便是。”
“当然了,以道长的通天修为,改变几个徒儿的命数,也属应当应分,世上当无人会阻拦才对。”
“这世上,当真有仙界吗?”
林栋眼前一亮,仿佛没有听到其他的话一般问。
“仙界渺茫,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贫僧自是不知。”
智真摇了摇头,语句不详道:“但贫僧知晓的是,道长若继续在凡尘俗世行走,怕是会平白污了这一身的修为。”
“仙界存在不存在都不知道,贫道这一身修为污了也就污了,贫道不在乎。”
林栋叹息一声,仰起头来,望着周围一幅幅飞升的壁画,摇头失笑道:“更何况,与其泯灭人性,贫道还是更加喜欢自由自在的在人间行走。”
“道长当真不听劝告?”智真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是,又当如何?”林栋呵呵一笑,认真地打量着智真道:“贫道觉得,以长老的修为,应当还不足以阻止贫道做事吧?”
其实林栋很想听人劝。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但问题在于,他跟别人修的不同,只有在人世间搞事情,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因此,对于有没有仙界这种问题,他向来是不怎么在乎的。
在他看来,只要自身能得长生,到时世间何处又不是仙界呢?
而对他来说,想要得长生,就必然要在人世间走上一遭,最好不断地参与到剧情当中,跟主要人物产生纠葛,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正因如此,关起门来清秀,对林栋来说绝对不是最划算的行为。
“看来,贫僧确实是阻止不了道长了。”
智真摇了摇头,随手拿出了一张棋盘,抬起头来对林栋道:“不过,贫僧向来对道长敬佩有加,不知是否能与道长手谈一局?”
“长老谬赞了,贫道也正有此意。”
见到智真不再咄咄逼人,林栋也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坐好之后,抬头问道:“长老欲执何子?是否为先?”
“贫僧修为虽不到家,跟道长更是差之万里,但贫僧自问棋道之上不输于人,还是猜子决定吧。”
智真从距离最近的黑色旗盒里抓了一把,问道:“道长以为,是单还是双?”
“双。”
林栋点头,吐出一个字。
啪嗒,啪嗒,啪嗒。
三颗黑子落下,智真笑着道:“单,道长错了,贫僧便先行吧。”
“自然。”林栋点头。
啪!
“乱。”
智真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捡起三颗棋子,将其中一颗落在了林栋方向右下角的星位。
“乱星起手,长老对贫道真是好重的怨气啊。”
林栋摇摇头,抬起手拿起一颗白子,便落在了中天大位,也就是最中间的位置上。
智真沉默微笑,看到林栋落子,方才开口道:“一字辐射天地,道长好大的气魄。”
“不敢,比长老尚有些不足。”林栋再度拿起一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长老请下。”
伴随着时间过去,棋盘上黑白二子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在第七八手时便展开了厮杀。
智真身为和尚,本该清心寡欲,但是他在棋盘上却杀心极大,对林栋的每一字都表现出了绝不放过的执着。
而林栋一方,则是随意落子,逐渐让自身在棋盘上占据了更大的优势。
“长老为何这般对我?!”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林栋惊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的同时,周围一颗颗的粉尘,唰唰唰地开始落下,蜘蛛网也在刹那间布满了整个房间。
就仿佛,刚刚在他感觉中的半个时辰,实际上是过去了数年之久。
“道长不听劝告,贫僧只能如此了……”
智真胡须有些发白,神情也很是疲惫地站了起来,深深地打量着林栋两眼后,才叹息道:“幸好贫僧做了,否则的话,道长应该还能对当前之世施加更多的影响。”
之前那一局,表面上看好像是过去了半个时辰,但实际上外界却是过去了整整八年之久。
林栋没想到,智真长老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能力。
不。
或许不应该说可怕,应该说是他大意了。
因为,他如果翻阅了无数典籍,同时也进行一番推演的话,大概率也能得到“烂柯棋局”的能力。
没错,刚才智真用的手段,就是赫赫有名的烂柯棋局。
相传在晋代时,有一个叫王质的人常去衢州城二十里外的石室山砍柴,那里林木苍郁、花香鸟语,尤其是石岩奇特,风景绝胜。
某天,他又一次踏着熟悉的路径砍完了柴,跟往昔一般找到了山中一座天然石室里歇脚乘凉。
这是他经常都会落脚休息的地方,基本上每次砍完了柴,他都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往常这里也没出过什么事,而且由于石室隐蔽,他还能在此处睡上一会,完全不必担心虎狼猛兽。
却不想,这一天出事了。
当王质跨进熟悉的石室,只觉眼前一亮,打眼望去,只见两个异常清俊的少年正以地为席,坐在那儿下棋,神情专注而悠然。
真是两个小神仙。
他心中赞叹了一声,擦了擦之前砍柴落下的汗水,不动声色地便凑过去坐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王质初看之下没什么,待发现他们所下的每一着均为出人意料的高招时,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渐渐的,他的双眼仿佛变成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整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了其中。
其中一个少年人见他看的认真,便给了一颗如同枣核般大小的东西。
回过神来的王质,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也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接过来便一口吞了下去,之后仍然对两人高招赞叹不已的他,什么都不管的继续盯着棋局,一直到再度入了神。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瞧,你的斧柄都烂了。”
直到某一刻,其中一个少年提醒了一句,王质一看手边的斧子,吓得当即就醒了过来。
再去看周围时,发现眼前只有一个残局,上面早已破烂不堪,根本没有方才的两个小神仙。
惊悚不已的他,连忙拿着破烂的斧子便下了山。
谁知道,回来之后,他得知了一个更加令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在山中度过了好几辈人,原本村子里,也就只有一些老人才知道,曾经有一个叫王质的人,在他祖爷爷那辈便上了山,而后失踪了。
这个故事,林栋当然听说过。
他还看过类似的小说。
只不过,他一直都觉得,这种已经属于仙家法门了,自己怕是一时半会根本接触不到。
可谁知道,他自以为接触不到的东西,却被智真拿出来摆了他一道。
“咳咳咳……”
智真虚弱地咳嗽了一会儿,深深地凝望着林栋道:“没成想,道长这许多年来不吃东西,都尚能如此精神。”
“呵,你不是一样吗?”
林栋长老都不叫了,语气很冲地说了一句。
没曾想,智真却是满脸严肃地指着之前一直在玩弄的葫芦道:“贫僧有充食丹,不算什么,道长才是真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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