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后,又连着下了三日的大雪。大雪厚重,云起晚上都不敢睡死。时常睡到半夜,就起来往屋顶上去摸摸雪厚不厚。
以前总听人说鹅毛大雪,也总以为是夸张,只到油灯前,大雪纷飞如毯,他这才信了。
若是以前,这么大的雪,他一定会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兴许还会跑到雪地里打两个滚。可在屋顶上扫雪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刺骨的冷。甭说雪花有多美,他只想抱住炉子。
可惜他家没炉子,每次从屋顶上下来,他都在杂物房里小跑几圈,这才坐到炭盆前烤火。
为此,他的手和脚都冻了,还肿的老大,字不能写了,鞋子穿着就挤的疼。没办法,他熬夜给自己做了一双“绵鞋”,一双里面垫着鸭毛的“绵鞋”。
临近年关,养鸭的人家才把鸭子都杀了。因着忙,云起也没想起要做棉鞋,只给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棉衣里塞了好些。
说起来,他得的都是一些粗毛,至于细毛都被卖给了镇上的大户人家。不过量多,整整有半麻袋,花了他近二百文。
却说他的大号拖鞋做好后,两个孩子都上脚试了试,异常的暖和,纷纷吵着也要一双。却原来下雪,云起怕两孩子冻着,就让两孩子尽量待在被窝里,如今这是实在待不住了。没法,总不能自己都有了棉鞋,孩子们还穿着单鞋吧。只得把书放下,借着窗户缝里透进来的亮光,一针针的缝。
鞋做好后,两个孩子总算是能下来走走了。云起看着自己的肿起来的手,便又想着做个泥炉子。做泥炉子得有黄土,得雪化了才行,所以他就盼着太阳出来。
好在第四日,太阳总算出来了。他一大早就准备出去瞧瞧,谁知道门却被冻住了。没法子,他只得将炭盆搬到门边,好一会子门上的冰解了冻,这才推开了门。
云起的屋子在一个小山坡上,这么一望过去,就见着满地的白。忽然,“嘭”的一声巨响,不知那家的屋子塌了。他忙看过去,就见着是坡下面的一家。回头嘱咐了两孩子不要出门,他这才换上靴子,拿上每日里铲雪的锹往山下跑。在他身后,扬大壮也背着锹跑了出来。
“云小子,快些。你大友叔的两个儿子都出去做工了,怕是没人扫雪,屋顶这才塌了。”扬大壮边跑边道。
云起心中一紧,他也想跑快些。可惜雪都快到他膝盖了,深一脚浅一脚的,人没跑快,还摔了好几跤。听到动静的人不少,临近的几家都有人过来帮忙。
扬大壮到了人院子前后,猛的大吼了一声,“塌了的屋子里可有人?”
“有,老头子和狗子在里边。这老不死的,都说让他们过来歇着,他非得要避嫌。若是狗子有什么事,我跟他没完。”一道哭声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来。
旁边的屋子倒是盖了半边瓦,有瓦的地方没塌,没瓦的那边尽塌了。好在住在里面的人都待在有瓦的那一边,只被塌了的木头挡住了道,一时不得出来。不仅如此,除了那道苍老的声音,另还有两个小孩的哭声夹在里面,闻者心酸。
“他大嫂,你别担心,我们这就救了你们出来。”扬大壮出言安慰了一句,就招手让云起跟他一起去扒倒下来的木头,后来来的几个汉子跟着也动起手来。
不一会,他们就找到了赖大友和狗子,他两个被压在一根粗柱子下,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且都晕了过去。
“醒醒。”云起轻轻拍了拍狗子的脸。
狗子未醒,倒是从跑边冲出来一个盘发的妇人,一把抢走了狗子,嘴里哭着道:“狗子,我的狗子。我是娘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老头子,老头子。”另一个婆子也爬到了赖大友的身上。
“他大嫂,赖老哥还在,只是被打了头,所以晕过去了。”扬大壮说着就同朝云起道:“云小子,你往后头跑一趟,快去叫牛大夫来瞧瞧。”
云起还没应声,身后就传来一个大嚷门:“不用了,我来了。”
却早有人请了他来,只他那模样实在不像个大夫。生的牛头大耳的,倒像个屠夫。
扬大壮见云起一直盯着牛大夫看,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这才忙收回目光。
倒是牛大夫见着云起后,随口说了一句:“云小子也在,我瞧着你这身板壮了不少。”说着,他就将手搭在了狗子的手腕上。
“没事,磕破了头,加上受了冻,这才晕过去了。派个人,去煮一碗姜汤来,头破了不要紧,这天气得了伤寒可不得了。”牛大夫说着又将手搭在了赖老头的腕上,只这次他却是沉了脸。半响才道:“人老了都多少有些毛病,又经了这一糟,怕是熬不过去了。若是有老参吊着,许还能熬过年也不一定。”
这话一出,蹲在赖老头旁边的婆子就伏身哭了起来,嘴里骂着赖老头,只赖大友到底未醒过来回应他。还是杨大壮叫了旁边的妇人拉开她,抬了赖老头往剩下半拉屋子下躺着。至于狗子,在被旁人家的妇人灌了姜汤后,哇的一声醒了过来。
这边动静太大,赖仁跟着一大群赖家族人赶了来。先是问了问情况,就让赖大友一家子收了东西往赖家族学去住着。来帮忙的人,却是被他召集起来帮着清理屋子。
整整干了一上午,云起这才回了家。好在,刘桂花将两个孩子接到她家去了。云起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围着炭盆吃一种米饼。
见着他来,刘桂花还问他还有没有鸭毛,说是也想做棉鞋。云起念着她时常照应自家,足足给了她两双鞋的量,还跟她探讨怎么做鞋经穿。
太阳出来了,雪虽未尽化,但是冻僵的泥土总算松软了些。从杨大壮家回来后,云起拿着锹忙了半天这才弄了一桶黄泥回来,又用热水浇了,这才开始做泥炉子。
有了炉子,他就可以时常温着一壶水,还能取暖,会方便许多。当然,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好炉子,是最简单的小泥炉,没有普通炉子的长管子,瞧着矮胖矮胖的。就这也花了他一下午的时间,还不能马上就用,得等泥烘干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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