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日短,一日去的飞快。天还剩一层朦胧的青光的时候,张树林进了村学。他是来送银子,顺便还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大儒苏景煜告老还乡了,还说这位过两日会往清静庵来赏梅。
云起也没在意,他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人,怕是连人跟前都挤不进去。所以送走张树林后,他就点起了油灯,准备再看会子书。若是以往,他可舍不得点灯读书,这不是才得了五两银子。
至于两个孩子,一个人拿着一根大鸡腿,正一点点的吃着。那模样,就跟吃山珍海味似的,只瞧的云起心酸。说起来他这个爹很不称职,赚了银子也没想起给两个孩子买点吃的,还是张树林给买的。这样一想,他就想着明日买点肉再吃顿饺子。
却说他正看着书,就听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张树林忘了什么事,谁知开门就见着于乐山站在门外。
云起忙将他迎进来,嘴里跟着道:“夫子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于乐山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瞧了瞧桌上的书,点了点头这才道:“听说苏大儒不日要来清净庵,过来嘱咐你两句。”
“夫子想让我去?可我…”云起给于乐山倒了杯热水,这才有些踌躇的道。别看他整日里读书,却越读越觉得自己知道的少。别的不说,他连四书五经都还没参透。更别说遍览经史野集。到时候苏大儒随口一问,他怕是连题里的典故都想不起来,又何谈表现。若说请教,他又怕问出来的问题不入流,徒惹人笑话。
“怎么?这就露了怯?若有一日有幸到了金銮殿,你莫不是还想不说话不成?”于乐山笑看着云起道。
“夫子,原来你如此看好我。”云起讪讪的道。
“哼。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谨慎是好,但到底失了锐气。想当年,你夫子我,那可是…”于乐山说着一怔。
云起见他半响不说话,有些担心的道:“夫子,你没事吧?”
“没事,都过去了。”于乐山摇了摇头,良久才又接着道:“苏大儒是真正的大儒,便是不能同他讨教一二,你近前沾沾文气也是好的。且那一日,定有不少学子慕名前去,苏大儒做为本地的大儒,肯定会出言指点一二,你去旁听也有益处。”
“是,是学生想岔了。”云起赶忙点点头。
“嗯。”于乐山见他点头,这才站了起来,摸了摸小山和小海的头,这才慢慢的往外走。
“夫子,我送你。”云起忙跟在后面。
“不用。”于乐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云起站在门边,看着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紧紧的握紧了拳头。终有一日,他定会为夫子讨回公道。
小山见他爹一直站在门边,跑过来问:“爹,你在门外看什么?”
“看月亮,你看今晚的月亮可真大。”云起指了指头顶上的天道。
“爹,我想滑雪。”小海也凑过头来。却原来两个孩子整日里待在屋子里,云起瞧着可怜的很。所以前日下雪的时候,他就捡了块大木板,前面凿两个洞,用绳子拉着就能在雪地上爬行。三个孩子坐在木板上,他一个人拉着在前面跑,费了好大的劲。原想着玩一会就回来,毕竟天冷,谁知道硬是玩了一个时辰。孩子们冻的脸通红,眼睛却是亮的吓人,好在都没有着凉。
“不行。爹要读书,我们不能打扰他。”小山忙摇头。
“夜里天冷,着凉了可难受了,等明日了再玩吧。”云起摸了摸小海的头道。
“可明天雪就化了。”小海有些担忧的看着外面道。
“冬天才刚来,下雪的日子多着呢。”云起将小家伙往屋里推了推,转身把门关上了。冬日的夜干冷干冷的,人站在外面瞬间就清醒了。雪化了,还会下雪。便是春日来了,冬日也会继续来临。孩子们还小,他也还年轻,日子也还长。
…
苏大儒是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到的清静庵,比先前说的迟了一个多月。因着早前的修整,清静庵早不是先前那副衰败样。早前庵里的梅花也开花,只无一人赏。如今花径下,却是游人如织。
因着腊八,不少人携家带口往庵里去讨腊八粥。又因着雪月做了娘娘,县里给清净庵拨了不少银子。所以清净庵里的腊八粥,格外的香浓。
却说云起,冬末,他就带着两孩子回了靠山村。因着闻听苏大儒要来栖凤山,他这才提前将两孩子送到了老宅,自己初七赶到了下溪村。如今,他正站在栖凤山脚下,看着一群又一群的人往山上去。
太阳升的老高的时候,张清和才姗姗来迟。“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快上山吧。”昨日里,他就嘱咐他爹早点喊他起来,谁知道他爹也睡过了,这才来晚了。
“没事,苏大儒还没来了。”云起扶住他道。这小子一路冲过来的,到地有点刹不住脚。
“那也得早些上去,晚了可没就没腊八粥喝了,我还没吃早饭呢,都怪我爹。”张清和快步往上走道。
云起没办法,只得也走快些。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苏大儒到了。”
“师兄,你怎么不走了?”张清和见云起没跟上来,回过头问。
“走吧。”云起收回眼道。人太多,他也没见着那位苏大儒,倒是见着不少身穿流云服的书院学子。
“等我再大些,我爹说也送我去朝云书院去读书。”张清和羡慕的看着那些穿蓝袍的学子道。
“那你可得好好读书,朝云书院可不好考。”云起鼓励他道。
“其实,其实,跟着师兄一起在村学读书也不错。”张清和眨了眨眼道。
云起笑了笑,并不跟他争,这小子的歪理多的很。
到了清净庵,他两个才将领来的腊八粥喝下肚,就见着一群学子拥着一个白发老者进了庵门。这里面云起还见到了三个熟人,一个是云灼,一个是洛阳秋,还有一个却是景程。景程也瞧见了云起,却也权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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