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海旅程》第二十章

    “父亲！”有些怯懦，又有一些不确定，仿佛还带着一些恐惧和愧疚感，费利克斯最终喊出了这个名字。
    在他背后不远处，一个半隐藏于一座破旧的房屋后，一位一脸复杂的看着费利克斯的，身穿兽皮，看起来十分削瘦、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
    在看到费利克斯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人视线相交时，那个看起来外表已经超过了他实际年龄的中年人，发现到了费利克斯已经注意到了他，转头就要离开。
    可他有一只腿好像是瘸的，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拄拐杖，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十分缓慢，所以速度并不算快。
    看着自己父亲一瘸一拐远去的身影，原本的那种执掌一切、高高在上、心满意足的愉悦感瞬间消散一空，没待他走远，费利克斯就连忙追了上去。
    “父亲，你怎么过来了？现在外边的天已经这么冷了，你的腿脚不好，不要再受凉了。”强行压下那种不安，以及对于自己父亲威严的恐惧感，费利克斯强自镇定的说道。
    “我不认识你，我更不是你的父亲，我的孩子叫费利克斯，他已经死在狩猎队里和那些英勇的猎人一起死了。”缺腿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的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嘴里大声怒吼道。
    因为中年男子的腿脚并不好，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并没有多远，费利克斯没跑两步已经追上了中年男子的脚步，可是为了尊敬自己的父亲，他始终微微落后他半步。
    他太知道自己父亲心中的倔强和坚持了，不愿意驳了他的面子，以及在某些程度上践踏他的伤口，所以他就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可听到父亲的话，他的脚步猛地停下。
    看着自己的父亲继续大步向前走去，费利克斯脸色十分难看，隐隐有些愤怒，却还有一些不甘，近乎是在低吼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们的村庄，都是为了我们的家，错的是狩猎队的文德尔和斯科特，是他们招惹了内尔伽勒还不顺从从他的意志，错的不是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为什么不认我？”
    “我的儿子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为了村庄去狩猎的男人，他是一个不怕危险加入狩猎队的真正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回来污蔑他们声誉、残害同伴生命的小人。”
    瘸腿的中年男人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虽然他本来走的就不快，声音中有些压抑的愤怒，对自己的儿子喊道。
    “你不要忘了你为什么能够进入狩猎队？狩猎队能够招你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完全是因为文德尔的帮助，也是斯科特一直在照顾我们家。”
    “可你做了什么？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还害死了斯科特，并且还在狩猎队的人死去之后污蔑文德尔的声誉，这难道就是我教你的事情吗？我的儿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认为我错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认为我是错的？”
    强行压抑着那种无人理解的委屈和愤怒，可是面对着自己父亲的指责，这种压抑也并不能让费利克斯实质而出的愤怒有所改善。
    因为他在内心也在愧疚自己的行为，虽然他一直在寻找的理由躲避着自己的罪孽和负罪感，可人是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的，所以费利克斯一直都心怀愧疚。
    但是当他面对着自己父亲，自己最珍贵，最敬爱的父亲的指责，费利克斯此时哪怕已经用尽了力量，压抑自己那股不知从何何来，无可描述的委屈和愤怒，但他还是咆哮着说道。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加入狩猎队？你以为我想加入狩猎队吗？难道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一点经验吗？那我为什么要加入狩猎队去和他们一起去拼命？”
    看着自己的父亲，费利克斯说话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大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决绝，近乎是恶狠狠的说出了自己加入狩猎队的真正原因：“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家！”
    “如果不是为了还没有出生的弟弟，我会加入狩猎队吗？如果不是文德尔他们招惹到了内尔伽勒，他们会死吗？如果不是为了不让瘟疫降临到这个村庄，我会杀了斯科特吗？”
    “谁都可以指责我，包括村庄里的那些人，他们都可以在表面上遵从我的意见，在心里恶狠狠的骂我，但你没有，我的父亲，你没有！！！”
    本来拖着脚步，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转角的瘸腿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体重重的一顿，好像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打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瘸一拐的走远，可他的背已经更加佝偻……
    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费利克斯并没有选择回家，所以他也并没有发现，一直在村中心祭坛上停留五只渡鸦中，少了的两只现在正停留在他家的屋顶上。
    而在没人观察到的地方，起风湖漂浮在他的家里，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那个已经怀孕的中年女人。
    从被自己吞噬的那些人的记忆中，起风湖知道了关于费利克斯的家庭的信息，他的父亲曾经是村庄护卫队的一员，在和胡安人的冲突中他的腿中了一支毒箭，虽然毒素不致命却伤到了他的腿。
    腿上的伤很快痊愈，但是瘸了一只腿的费利克斯的父亲显然没有办法在护卫队中待下去，不得不退下来，但是几个月之前，费利克斯母亲又一次怀孕了……
    他的家庭并不算富裕，或者说整个村庄都并不算富裕，为了村庄安危拼命，保护村民生命的费利克斯的父亲，虽然在退出护卫队之后可以得到一些补偿，但这并不够，相比于一个即将诞生的孩子来说，这远远不够。
    想要不放弃这个孩子，他们本来就拮据的家里需要一笔非常稳定并且不菲的收入，为此费利克斯托着他父亲的关系，借助文德尔的帮助加入了狩猎队……
    动用自己的魂气，在不伤害到母体和胎儿的前提下，将自己魂气中携带的病毒送入母体，确认他感染了病毒，并且这些原始的病毒并没有在他体内繁殖、扩张产生异变之后，起风湖才离去。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起风湖真的难得有了一次运气，这个村庄中竟然有着为数不少的孕妇，这些村庄中的下一代和未来，都将成为起风湖的适格者。
    在未来，这些现在臣服于起风湖之下的村民或许还会起到一些作用，但是未来绝对不在他们身上，真正可以让起风湖的势力扩大，并忠诚于他的，永远是这些在内尔伽勒的信仰下出生的新一代。
    而从那些被起风湖吞噬的村民的记忆来看，每到冬天，那些天生的破坏者——胡安人就会来劫掠村庄，不仅仅是为了财而是为了能够度过冬天的食物。
    胡安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实验体啊！
    ……
    或许是运气好，也或许是常年狩猎让村庄中的其他人都有了狩猎的能力，没有过多久，第一批出去的狩猎队就已经回来了，他们虽然并没有抓住渡鸦，但是带回了一些渡鸦蛋。
    这些看起来为灰褐色，带着淡黑色斑点的渡鸦蛋一共有五个，被村民放在了村中心已经废弃很久的那座祭坛旁边的那一棵古树上。
    那一颗在村庄诞生以来就存在的古树，现在被赋予了新的含义，那五只渡鸦已经在树上建了新的巢穴。
    渡鸦的孵化周期是要长一些，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带回来的渡鸦蛋不知道孵化了多少天，所以起风湖只能控制几只渡鸦开始新一轮的孵化周期，相信不久之后起风湖就能够得到新的使徒。
    自从和自己的父亲大吵一架和家里闹翻之后，费利克斯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而是在村庄中心不远处重新建造了一间屋子，居住在这里，每天处理村庄的事物。
    这个村庄虽然不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不可能因为这个村庄迎来了内尔伽勒而停止，反而会更加紧密的发生。
    现在原来主持村庄事务的村长已经死了，被指定为村长继任者的斯科特也已经死了，现在真正掌握村庄，并且拥有无可企及的威望和话语权的就是费利克斯。
    如果还是按照以前的话，他们基本上都是各家各户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活，村长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只是在他们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出现冲突和矛盾时做出调节。
    但是现在不同了，内尔伽勒的荣光已经笼罩着整个村庄，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一些视以为常的无知行为，会不会在现在就成为了一些禁忌，触犯了伟大的内尔伽勒。
    就好像他们每个人家中都会养一些鸡鸭或者是猪羊，虽然他们村庄中有些人养的有牛，但是牛他们是不敢乱吃的，因为这是他们耕地的主要劳力。
    如果以前他们养的鸡鸭羊猪死了，基本上他们就是吃掉，或者是和其他的村民以物易物，交换一些其他的物资，如果不能吃的话就找个地方就地掩埋，增加土地的肥沃。
    但是现在，如果死了鸡鸭猪羊之类的家畜，说不定他就是因为被内尔伽勒注视，所以才死去，他们可不敢擅自做出什么处置，以免触犯了伟大的内尔伽勒。
    看着费利克斯不厌其烦地应对着那些前来询问各种事，近乎相当于无事生非的村民，起风湖并不关心，而是飘到了祭坛旁边去观察那些正在孵化的渡鸦蛋。
    “也不知道这些还没有孕育成型的渡鸦，能不能够适应原始的病毒。”
    现在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因为现在的被起风湖掌控的病毒已经变异了不知道多少次，虽然最初的病毒起源，有可能只是起风湖身上携带的一种普通的病菌。
    在起风湖那个虽然没有超凡力量，但是科技和医疗技术十分发达的世界，那些已经适应了各种病菌和病毒并且产生抗体，也经常会打疫苗的人们，当然可以无视那些病菌甚至是病毒。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种不知名的病菌又或者是几种不知名的病菌混合在一起，因为这个世界全新的环境接触到了新的其他的病菌，产生了变异，直接要了起风湖的命。
    并且因为这种病毒十分强大，几乎毒死了所有啃食起风湖尸体血肉的野兽，却也让他们的魂气无形中滋养了起风湖，让他的残魂得以诞生保全，这一点起风湖还是要感叹一声侥幸的……
    要注意侥幸的是，这种病毒毒死了几乎那片区域所有的野兽，却并没有毒死这几只渡鸦，反而因为渡鸦啄食了起风湖的血肉，让两者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生的联系，让乌鸦体内的病毒也开始了良性的进化。
    这种毒死了自己也让乌鸦感染上的病毒被起风湖称之为原始病毒，可是虽然它是现在起风湖掌控的所有病毒的起源，但是它的作用却并没有它的名字这般大。
    目前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维持变异的渡鸦和起风湖之间的意识联系，并且其他的渡鸦还不一定能够成功地建立起这种联系，如果放到起其他的物种身上，基本上都会导致对方死亡。
    所以起风湖基本上都是把原始病毒当做用来结束其他生命的手段，因为目前它的危险程度是完全无法控制且非常恐怖的，甚至在做实验时，起风湖都不会用原始病毒做实验。
    也只有在那些即将孵化的渡鸦蛋和村庄中的孕妇上，起风湖才会使用这种病毒做实验，因为有了一个承载体作为过滤，可以让这种病毒并没有那么霸道——在未完全进化的情况下，就已经杀死了宿主。
    至于其他的从原始病毒变异出来的其他病毒，则大部分都是来自村庄中村民们的贡献，因为他们，起风湖才得到了这么多的样本，并且将其中一种比较微弱的感染了全村，利用所有的村民为素材研究出新的病毒进化方向。
    这也正是那些村民屁大点事儿就来问费利克斯的原因，因为现在村庄中确实制定了一些新的规则，也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其中一条就是凡是生病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到村庄中心，接受内尔伽勒的使徒的赐福。
    无论他们生了什么病，一旦确认他们确实是患病了，他们都会被送到村庄中心的祭坛上，让内尔伽勒的使徒对他们进行赐福，实际上就是感染原始病毒。
    起风湖就是用这种弱化的病毒在所有村民们身上进行实验，一旦实验得到了具体的进程，也就是村民们生病了，他便会用原始病毒感染他们，并且持续观察病毒在他们体内的变化。
    那一些比较弱一点的感冒风寒之内的流感病毒，会被原始病毒直接吞噬开始新一轮的变异，起风湖会保证这些感染者不死亡，然后收集他们身上产生的有价值的病毒。
    当然也有一些病和起风湖的病毒完全无关，只是偶然间得到的疾病，如果能够治疗的话，起风湖也会将他治愈，然后在他体内也植入原始病毒，把它当做一种个例的样本。
    不过真正让起风湖感到惊喜的是一个得了癌症的村民，那种癌症扩散的非常快，在没有形成病灶的情况下，就几乎已经要夺去那个村民的生命。
    当时面对这种病毒，起风湖突发奇的将原始病毒注入到他的体内，很快，那种癌细胞和病毒便进行了一种无法想象的突变，瞬间脱离了起风湖的控制，在村民身上疯长。
    当时那个村民外表上没有发生变化，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几乎变成了一个削弱的橡胶人，血肉能够扭曲成任何奇形怪状的形状。
    可惜很快那个村民就死在了癌症之下，最终这种变异的病毒也被起风湖保留了下来，并且当做一种重要的武器进行培育。
    因为那个村民在病毒变异时展现出来了远超普通人类的力量，它不仅可以变换成各种形状还能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并且他的身体各项数据也远超了普通的人类。
    可惜这种病毒太疯狂，让自己的宿主进化的同时也在快速的剥夺他的生机，如果单只论这一种病毒的话，它无疑是一种失败品，唯一合格的可能性便是当做一次性的对敌武器。
    可如果想要把它当做一种常备的力量用来武装自己的势力的话，起风湖认为这种病毒是有培养的必要也有改进的可能性和必要的。
    毕竟这种病毒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个体，因为在其他村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得过这种癌症，也没有相似的传说存在，他只是一个不可再复制的偶然。
    起风湖并不排斥偶然这个因素的存在和诞生，只要它是对自己有益并且可以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