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途顶烈日在一家冷品店坐下;自始至终,方青云都未再主动开口,神色虽然依旧温煦如常,只是不知为何,目光似乎刻意不愿在她身上停留。
而因为昨夜的小插曲,邱沫沫也是首次觉得在他面前有些局促,进门刚刚坐入角落,便连忙跑去为他要了橙汁和甜品,撑起下巴忽闪着满含内疚的眼眸,颇有股小狗腿的殷勤劲儿。
“我真的没有怪你。”一抬眼,便能看到她颈下那刺眼的红;只是起初的郁闷终于被她这令人捧腹的神色打败,方青云放下橙汁注视着她的双目,淡淡问道,“不过你老公怎么会来?出差吗?我以为你们真的快要离婚了。”
“他……顺便来这儿见几个朋友。”提起这个名字便莫名有些恼火,邱沫沫垂下眼,挖了勺冰激凌塞进嘴巴,“我们的确快了。学长,小雅的事,究竟……”
“如果真的离了婚,是不是还会考虑子健?”
不解为何方青云偏了话题,始终在她的婚姻上揪扯不清,可这一刻听到他提起张子健,她却忽然觉得有些突兀。
说起来,这样的感觉好像已不止一次。曾经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无法割舍,偶尔甚至会在午夜中惊醒,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孤独缅怀;然而自从他再次出现,如她所愿想要重拾过去,初时她的确心有期待,匆匆告知他自己和卫卓的协议,也是为了令他知晓自己的情意。可渐渐的,尤其最近几天,她却反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方青云再度提起,恐怕想起张子健的存在,可能只是在夜里收到他短信的时候吧?她曾那么爱他,所以才会苦等守候,不是吗?可为何真的等到了,却无法像想象中那样全心以对?
“沫沫?”
“或许吧。”追问声中回过神,邱沫沫轻轻咬住嘴里的塑料小勺,笑了笑,“如果你能肯定地告诉我,他在国外的确没有结婚,或许我们还有可能。”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涩涩一笑,方青云并未忽略她眸中那丝惊讶,只是越发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可他并不缺女人,尤其是同居的女人。”
“哦。”早就怀疑在孤独的异国他乡,优秀如他断不会寂寞陪伴;可当真的得到答案,内心的平静居然令自己都觉得反常。邱沫沫低低应了一声,抬起头依旧笑颜浅浅,“我猜也是。不过学长,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小雅……”
“那张视频照还记得么?是我抓拍的,当时我们正说起小雅的事,突然有个穿睡衣的女孩子跑了出来。我受不了你在这里为了他郁郁寡欢,可他却没心没肺独自快活。”生硬地阻断她的低语,方青云皱了皱眉,目不转睛回视着她,兀自说道,“我和他交恶,后来又极力阻止你再对他有所期待,也是因为那天晚上。原因……很简单,除了看不惯他的风流,小雅的死,恐怕他难则其咎。”
“你是说?”平地惊雷,恐怕是唯一能够形容此刻心境的词汇。邱沫沫愕然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他,“和小雅发生关系的,难道……不会,不可能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可能……”
从没想过张子健会和小雅的死有何关联。抛开他在国外的一切不提,相爱时他对她的细心温柔,还有小雅磊落大方的言行,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他和她还是恋人的时候背叛她?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心疼地抚上她微微起颤的手背,方青云垂下眼眸,苦笑着缓缓说道,“还记得为子健践行的那天晚上吗?吃到一半,你就哭得坐不下去……送你回家后我们几个人,还有小雅,喝酒唱k,红白啤一瓶接一瓶,几乎所有人都喝高了,包括我。所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是清醒时我根本不敢想象的……”
一丝悔意滑过眼眸,方青云顿了顿,艰涩地继续道,“小雅那时问我,明明对她有好感,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其实如果当时我没喝醉,一定不会说出心里那份情感,或许之后的事情的确可以阻止。”
“我知道,你拒绝她了,是吗?”心心念念都被那个离去后扑朔迷离的夜晚揪起,邱沫沫咬了咬唇,只觉得手心渐渐有些发凉,“所以后来,她就和子健……”
因为被拒绝,所以在醉酒后用放纵来麻痹自己?可她应该知道,那时的张子健对自己来说多重要。
“没有那么简单。”抽回手,目光变得闪烁,可看到她情绪复杂的眼眸,方青云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别过脸去,“当时我喝醉了,可说了什么话自己还是记得的。我说出了一个名字,是自己一直偷偷喜欢,却也明知不可能得她垂青的。因为我除了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可以跟她男朋友媲美的背景和经济条件,而那个女孩子,心里眼里也只有一个人。就算寻尽了借口接近她,我也只能默默看着她,因为她笑而笑,因为她哭而难过。
“不巧的是,当时酒意上头,我居然忘了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也在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雅,又是那个女孩最亲密的好友,可想而知,当这个名字从我口中说出来后,局面会有多尴尬……一群人也都变得愤慨不已,一个个指责着我的不耻,安慰着不住哭泣的小雅。我见那里再也呆不下去,也就离开了。”
“再后来……”她一声不吭,不知是否已经听出些端倪,可要他面对着她袒露心扉已是折磨,方青云哪里还敢多看她一眼,只是故作平静地缓缓继续,“小雅自杀,起初我真的以为只是因为我的拒绝,每天都自责不已。后来认识了我前妻,又通过她托人找关系,问到法医的鉴定才知道,原来小雅自杀时已经怀了孕。而时间往前推算,应该和那天晚上相差不远。”
“这些,和子健有什么关系?”曾经的时光,似乎经不起任何推敲;每一次深入的问询,都会得来足以令她震撼的消息。他最好的朋友,应该是形影不离的张子健;而平素稍稍显得有些孤傲的小雅,最知心的朋友也只有一人,那就是自己。可此刻的邱沫沫不愿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下意识回身靠向椅背,双手攥在一处,“就算是那天晚上的事,我记得还有其他人在,其中还有追求过她的高天。”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给他丝毫机会,只是想着那个卑鄙的小人吗?
忐忑中道来的心事,被她有意无意的漠视刺伤,方青云自嘲地笑了笑,神色比之此前倒多了份坦然,“如果不是他,为什么我问起的时候,他会恼羞成怒,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只说那天晚上是个意外?他在国外的事肯定是在瞒着你,既然你根本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和你分手?不是因为不敢面对你吗?而小雅写给我的信里,除了自责除了说她再也没脸见我,还特意要我帮她阻止你和子健在一起,说他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完美那样可靠!沫沫,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可……”
渐渐无法自控的激烈语气,在一抬头,戛然而止。方青云蓦地皱眉,一瞬间神色万变,瞥一眼仍在愣怔的邱沫沫,低声说道,“这就是你老公要见的朋友?”
“乖,不许抓头发。cāo!再扯头发老子给你抛出去!”
“有你这么教育小孩的吗?满口脏话,来,嘟嘟乖,用童子尿浇他!”
“你就这么教他的?长大也和你一样欠抽的料。”
“你说谁呢?你自己不欠抽吗?以前老爷子还是抽你抽的少,不成器的东西!”
“海悦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姐没种,姐有儿子,怎么滴吧!”
熟悉的声音出现得过于突然,不等邱沫沫彻底反应过来,已夹杂着婴孩的咯咯娇笑与女子的调侃近在耳畔。
抬起头,尚未走出往日谜团,她已看着同样沉默下来、怀抱男婴一脸震惊望向她的卫卓,涩涩笑了起来,“卫卓,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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