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女儿》第二十七章

    2005-08-0718:55
    [8月6日润儿]
    裂谷形成的边缘地带,低矮的山脉起伏蜿蜒,零零散散的水塘倒映着白云和蓝天,丝丝缕缕的钴蓝和青绿穿插于一望无际的草原,干净透彻地刻画出空灵和遐思,完美得如同出自哪位超写实画家斟酌细致之手,让看得人只会感叹他的惟妙惟肖,却不敢相信画的真实。远处缓步走来的大象低沉着呼唤,用他特殊的方式焦灼地寻找着数里外的爱人。穿了海军衫般的葛氏细纹路斑马、蓝腿的索马里鸵鸟偶然在车窗外疾驰着秀过尊容,树阴下懒洋洋的几只狮子转动着迷离的眼神,幽雅的睫毛下,坦然而傲慢地面对着紧张的人类。也许大多数外交官都是既定的演讲家,尽管已有驾驶的劳累,许先生依然不厌其烦地划分章节讲述古老的非洲文明,兴致高昂地惋惜着上帝对这片大陆的眷顾。
    车一路开得飞快,颠簸之间掀起阵阵轻烟。在短草的平原上驰过,路边不时会有一些临时休息点依托于背后马赛族人的村落,为旅行车加水的同时,兜售着各式手工制品。我们驱车走近,一只长颈鹿并没有以往的胆小远远看到我们的到来放腿奔离,依然神定气闲地用长长的舌头卷食着刺槐的叶子。稍事休息后,许先生自言自语着称赞马塞族的家常饮食,开车绕过部落的象征性疆界,用带刺的acacia树枝围绕的一排矮墙,及到门口下车与一马塞族青年交谈。非洲是全球旅游业获利最厚的地区,几乎所有重要景区的地陪均由欧洲几大业界巨头垄断。他们经过近百年的经营,已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体系,就连分布于草原的马塞族部落也会配备常值的英法文翻译。许先生递过一叠证件,不多时即有一位地陪善意地走过来问好,敲敲窗子示意我下车,解释他的名字,森巴,一个源于斯瓦希里语的音译。我看了看他,低下头打开车门,间隙间闭上眼睛,努力说服自己不让泪决堤。下车紧跟着他走进村落,迎面传来一股新鲜的牛粪气味。如果不是围成一圈的马塞族草屋,会错以为来到了瑞士的乡下。部落中间是一块遍布牛粪的空地,很多马塞族小孩正在空地玩耍。一个大一点的小孩赤了脚跑过来调皮地与我握手,脸上用白色的油彩涂满了奇异的图案。我知道这是个未行割礼的武士,伸出手握了一下他沾满牛粪的小手,机械地应对着,随着森巴的步伐走进部落首领的住宅。摸索着坐在靠门首的木墩,草屋借助于低矮的门洞投射进来的些许光线,黝黑而阴暗。过了好一会,首领的几位夫人相携进入。几盏油灯燃烧起来,房间中的摆设渐渐清晰。正对门处是一张床,大小如同中国明代合欢床的尺寸,由非洲原木及草藤压制而成,坑洼之间凹凸不平。靠墙处摆有一个同样由草藤制做的长条塌几,上面大大小小摆有数十套陶制的日常餐具。塌几旁有一个红土制灶台,因为将近午餐时分,正有一锅很稠的玉米片粥在锅中滚动。类似于中国西部较为流行的家常包谷粢,只是多加了切块的牛肉。首领是一位虎背熊腰的壮年黑人,斜披着橘色上衣,松散地系塞于红底蓝格的裙围中,及膝的款式,露出小腿上的诸多圈饰。模样威武,但眼神却是友善的。夸张的耳饰荡出轻脆的响声,随他高昂的讲话声伴随夸张的肢体动作摇摆。五位夫人穿着及饰品完全相同,即使发髻的款式也大同小异,都取用新鲜的牛粪粘裹了浓黑的头发,泛着时尚的橙褐色彩,揉捏成一绺绺小指般粗细,再配以各色羽毛加以装饰。她们之间没有中国传统的妻妾之分,也没有离婚及休妻制度。尽管生活很原始,尽管每日皆目睹着接受现代文明的游客,但从她们无忧无虑的表情知道,她们安守于这种简单的幸福,享受着最本质的快乐!
    伴着诱人的香味,一位夫人殷勤地分配着午餐。许先生大口地吃着,夸赞着美食。我却无法下咽,走出去,呼吸一口太阳的味道。思念就像一根刺扎入我的心里,眼前的悠闲再也追不上泪水匆忙的步伐,点滴之间挥洒着无奈与孤零,闪烁成晶莹的珍珠,被午间干燥的空气蒸腾。长叹一声,心中一阵酸楚,默默地走出去,含泪回到车里面,一任灵魂颤抖着无意识的独白,与内心孤立地对话。恒河的水尚且可以将自己蒸发,只为换取与喜玛拉雅的深情一吻,置身绝境也许可以永恒,努力地说服自己掬一杯释然,失落之释然吧!
    可能吗?
    可以吧…….
    大概吧…….
    也许吧……
    差不多吧……
    昏昏沉沉的一路颠簸,当肯雅塔的尖顶出现在我的眼角时,我知道回到了内罗毕。婉言谢绝了许先生送我去大使馆的善意安排,看着他抱歉的目光,故作坦然地与之挥手告别。内罗毕的傍晚依然是冰爽宜人,水样清凉的城市到处都布满了各色鲜花。我不停地走着,穿越每一条街道,生怕某一个片刻的停留就会使我无法阻止拨通电话寻找他的欲望。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心情,可以坦然地任其滑落出掷地有声的寂寞。我无从探究这贸然的离开应归属于悲的毁灭还是喜的撕破,只感到我所惧怕的思念仍然像夏天丰润的溪水般涌来,如同一出深入骨髓可以省略的情感,澄澈着狼藉四野的惆怅,没有内心解脱后预期的轻松,只有最终沉淀的压抑,铿锵地宣扬着心事的衰败和残破,偌大的非洲,不知道会去到那里,也不知道能去到那里。我想也许只有卢旺达,我童年的乐土,方可以给我惨淡的心情一丝慰籍。一路忧心仲忡地来到机场,飞往卢旺达的最后一班飞机已然起航。茫然地看着航程表,计算着时间最近的一个航班,走进售票厅,换了一张飞往sierraleone塞拉里昂的机票,安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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