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杨梅》他凶猛的咬住周槐的嘴唇,凶猛的吻他肏他,又温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泪,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16
    张庭深舔着周槐的脖子:“急什么,再躺会儿,现在走得动吗?”
    周槐不说话了。
    他很累,身体的疲惫缓慢温吞的席卷了他。他甚至没有力气像从前一样再去美化这一次的性交。
    张庭深从后面环过手臂,手指一根根扣在周槐的腰上:“弄得这么脏,一会儿洗干净了,我再送你回家。”
    他觉得自己很体贴,泄欲过后,即使对待女性也少有这样细致温存。
    周槐背对张庭深点头,呼吸浅而小心翼翼。
    他告诫自己不要上当,这个人的温情廉价而具有欺骗性。
    但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陷入可笑的恋爱幻觉。
    爱是人类的本能,就像食物和性一样。
    周槐永远无法拥有一个真正的恋爱对象,他只能将全部爱情寄托在购买过他的男孩身上,寄托在日复一日、漂亮虚假的性爱幻想里,寄托在那句并没有什么实际含义、只是性交时无需负责的“周槐,我好喜欢你呀”中。
    喜欢与被人喜欢,对周槐来说都太困难了。
    他很怯懦,没有勇气去爱一个真实的人。
    因而在周槐心里,张庭深永远只有十九岁。
    少年面容英俊,双眼迷人,足以担起他经年累月、滞重不堪的爱情幻想。
    太痛苦了,却又美好得致命。
    “张庭深,很晚了,我该回家了。”周槐轻声又说了一次,他仍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睡觉,仿佛动物眷赖巢穴的本能。
    “可是,外面好像还在下雨。”张庭深没有放人回家的打算,他抱着周槐粘腻的身体,啃咬男人后颈上仿佛丝绒般滑腻的皮肉。
    周槐看着窗外,说:“没有下雨,我看到月亮了。”
    张庭深亲他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没有月亮,你看到的是假的。”
    只要他想,连月亮都可以为他变成假的。
    周槐在心中默默叹息。
    “那……我可以洗个澡吗?”
    他轻轻掰了掰张庭深扣在腰上的手指,很无力很踌躇的请求。
    张庭深捏捏他又酸又麻的腰,笑问:“有力气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周槐摇摇头,扶着床边站起来,缓慢的朝浴室挪去。
    逼腔里灌满了浓精,每走几步就顺着大腿跌坠,在地面铺设的高级地毯上留下点滴腥膻曲折的精痕。
    他打开热水,神情迷茫的蹲下身,将手指插进红肿滚烫的阴道中,挖出里面浓稠肮脏的精液。
    清理干净,周槐没有立刻出去,他蹲在宽大浴室的一角,将头埋在膝上,想要片刻小憩。
    过了一会儿,张庭深开门进来,皱着眉,从角落里拉起周槐。
    “要睡回床上去,我叫他们换了干净的床上用品。”
    张庭深一直注意着浴室里的动静。
    从淋浴喷头溅落地面的水声中,似乎可以窥见男人洁白强壮的身体朦胧氤氲在潮湿的热气中。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划过喉结,划过被玩儿肿了的奶头,划过结实的漂亮腹肌,最终汇聚在黑硬杂乱的毛发里……
    他想得春情四溢,后悔为什么没有坚持要帮男人做事后清理。
    水声戛然停止,张庭深高兴的等着周槐出来。
    他要留他过夜,不会放他回家。
    可是,那扇漂亮的欧式玻璃门迟迟不开,张庭深不耐烦,进去却看到蹲在墙角睡着了的周槐。  15#01#06  逗叮㈠〇㈣Ο⑤氿⒍六叁㈦ 凵
    17
    周槐迟钝地睁开眼,跟着张庭深回到床边。
    他知道,张庭深不会让他回家了。
    “睡觉,明天再走,听话。”张庭深说,手掌自然地摸摸周槐头顶,很熟悉很习惯的亲密。
    “嗯。”周槐应了一声,钻进新换的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安静地闭上眼睛。
    薄薄的眼皮遮蔽了一切,周槐尽力让自己陷入黑暗好快速入眠。
    迷蒙间,有人抬起他受伤的脚,往上面贴了什么,清凉的触觉一下子缓解了灼热的疼。
    但他已经睁不开眼了,疲惫让他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张庭深将周槐贴好伤药的脚放回被子,伸手捏捏他泛红的耳朵。
    他不喜欢留人过夜,讨厌同他人分享床榻,但他今天想跟周槐睡觉。
    张庭深熄灭灯光,钻进被子里,幼稚执拗地将周槐摆成一个方便被抱的姿势,轻声说晚安。
    周槐没有应声,他睡得很乖很沉。
    第二天,张庭深醒来时周槐早已离开,身边的被窝凉透了,没剩下一点体温。
    他望着天花板回味昨天湿透了水汪汪的周槐,觉得他好像夏天的西瓜,甜而多汁。
    可是,无关于性的周槐眼睛很暗,和床上的他风情迥异,苍老迟钝,不真切,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张庭深有点心烦意乱。
    他给江觅发了条信息,问他的画框是哪个物流公司配送的。
    对方拍了一张快件单回给他,顺便说,不看画可以,该给的赞助一分不能少。
    张庭深没理他。
    周槐下班时难得没有下雨,可天色依旧阴沉,灰败沉重的压下来。
    他握着一柄廉价的塑料伞,低着头,慢吞吞往车站走去。
    路口停着一辆跑车,造型独特高级,不像是会开到这种地方的类型。
    豪车惹眼,零星的几个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周槐隐约记起,昨天张庭深好像就是站在这辆车前,撑着一柄黑伞朝自己走来。
    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周槐无措的望着前方。
    车窗被摇下来,光亮如鉴的玻璃缝隙里,渐渐显露出属于张庭深的眉眼。
    他挑起锋利的眉毛,对周槐笑,笑意轻薄叫人心悸。
    “上车。”张庭深说。
    “我要回家。”周槐摇摇头,小声拒绝。缓慢挪动眼珠,有些执拗的望着远处的站牌。
    其实,他只想同张庭深再会一次,用来补满心中日渐残缺的幻想。但本质上,他对张庭深以及他所处的世界是感到恐惧的。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里,快点上来,我送你回家。”
    张庭深见他不动,有些心烦,皱着眉头催促。
    周槐茫然,张庭深口气很凶,但他命令人的时候也好看。
    没能坚持很久,他还是无法抵御,还是上了张庭深的车,天性中的驯良让他很容易向强势低头。
    张庭深得到想要的结果,不吝啬的施舍微笑,愉快的帮周槐系好了安全带。
    “你住哪儿?”他问。
    周槐愣了几秒,小声报出地址。
    张庭深熟练的设置导航,发动了车。
    周槐还是很恍惚,紧紧捏着手指,目光乱飘,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车里放着旋律优美的抒情歌,女人用陌生的语言吟唱着。像在唱他不知来路,不晓归途。  15ぉ01ぉ06
    18
    车子使出开发区,又驶往城中村,老旧的巷子鱼叉一样纵横。
    巷口狭窄,稍微大些的三轮车都开不进去。
    张庭深把车停在路边,捏住周槐白色的小指,一晃一晃的抱怨:“这地儿可真难找。”
    周槐不答话,打开车门,迟缓的钻进小巷里。
    旧街巷中藏污纳垢,湿润水汽里充斥着生活垃圾腐败的味道。张庭深面无表情的跟在周槐身后,皱眉绕过脚下深深浅浅的水洼。穿过几条岔路,终于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前,灰色的墙,没贴瓷砖,几处水泥因为施工时标号不够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红色粗糙的砖。
    周槐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上的生锈的挂锁,小声让张庭深进去。
    院子倒是很整洁,屋檐下养着几株白色的月季花,被湿气润得叶脉清晰。
    里面的房间没有上锁,周槐一推就开了,陈旧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
    房间干净简朴,靠墙放着单人床,窗下有张旧木桌,角落里的榉木立柜是唯一体面些的家具,玻璃门里整整齐齐放满了书。
    张庭深扫过书棱上的文字,像有什么新发现一样问周槐:“你喜欢看书?”
    周槐背对他,垂着睫毛,将水壶放到煤气炉上,闷声回答:“所有人都应该读书。”
    张庭深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很自然的坐到周槐床上,侧头看他。
    空气中氤氲着湿润酸甜的莓果香,周槐从罐子里拿出几粒渍熟了的酸杨梅,问张庭深:“要喝杨梅茶吗?”
    张庭深笑说:“好啊。”
    周槐把梅子放进水杯里,再放上茶叶,拎着壶,灌入烧开的热水。
    浆果与茶香随着热气蒸腾弥散,逼仄阴暗的屋子被熏蒸出些许酸涩的暧昧氛围。
    周槐碰碰杯沿,觉得水温适合,才将杯子递给张庭深。
    张庭深喝了一口,暖热茶水立即驱走了连日大雨遗留的湿寒。
    周槐坐在角落里一张旧条凳上,神情局促而戒备。
    张庭深看着他,眉眼带笑,问:“你不喝吗?”
    周槐不安的缩缩脚掌:“只有一个杯子。”
    他说话语速缓慢,显得迟钝且笨拙。
    可窗棱缝隙里透过的黯淡光彩落在他眼中,黑色睫毛的影子荡在清亮的浅色瞳仁上时,又有种矛盾的、不可思议的漂亮。
    张庭深站起来,将水杯塞回周槐手里:“那一人一半吧。”
    周槐面颊发烫,接过杯子,缓缓抿了一口。
    尚有人类余温的茶水渗入唇齿,留下一点带着涩味的甜香。
    张庭深不知哪里不称心,忽然夺过水杯,放在木桌上,一双深而又深的黑眼睛极具侵犯性的盯住周槐。
    周槐怕他,本能的缩了一下,却被张庭深扣住腰,扳过脸颊,强迫着接吻。
    周槐推他,模模糊糊说不要。
    可粘稠的声音甜得溢出汁水,张庭深默认为这是口是心非。
    “不许不要。”他笑着捏住周槐的手腕,引他环住自己的腰,“你随便带男人回家,本来就是要被亲的。”
    周槐不懂这种充满暗示的逻辑法则,他呆呆看着张庭深,小声反驳说:“我没有随便带你回家。”(豆丁po酱推文  15`01`07  )
    19
    张庭深笑,手掌穿过T恤下摆,隔着薄背心抚摸周槐的身体:“没有随便,那是好好想过之后才带我回家的吗?”
    酸涩湿润的吻继续落下来,张庭深恶劣而娴熟的让周槐感到羞怯,好像这是他天生的本能。
    周槐说不出话,他觉得每一个吻都好热,火星一样溅在唇上,烫得他想哭。
    是你自己要来的,我没有邀请过你,我也不喜欢性交……
    他很想告诉张庭深,但这些文字全被虚假潮湿的亲吻淹死了。
    “你的脸好红啊。”吻落在面颊上,初恋一样纯洁,可是衣服下作乱的手指,却轻薄老练的捏住了他的乳肉,“这里也好烫。”
    充满笑意和性暗示的声音,低沉地贯穿了耳膜。
    周槐觉得心跳得好快,快到每次供血都会产生悸动的痛楚。
    但吻能止痛。
    他闭上眼,轻轻舔了下张庭深的嘴唇,在窗户纱笼样模糊的晦暗光影里,开始了一个真正的吻。
    衣服很快被脱掉,破抹布般遗弃在灰色的地上。
    周槐皮肉滚烫,粉白肌肤上残存着昨晚留下的各种爱痕。他微小的颤,被张庭深抱紧了,胸口贴着胸口。
    “湿了。”张庭深用力揉开周槐的下体,手指肆意挤压男人肥而厚实的阴唇。
    手掌沾着淫液,湿漉漉,黏糊糊,是周槐对自己发情的证明。
    张庭深轻啄周槐的嘴唇,像在吃一支甜味浓郁的香草冰淇淋。
    “想不想被我肏?”
    无耻的话被他问得甜蜜,但同时又觉得词不达意。现在的周槐粉润可爱,双眼充满迷情,值得温柔一点的对待。如果换成“要不要和我做爱”氛围或许会恰当一些。
    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张庭深的目的永远是插入和占有。
    周槐望着张庭深,双眼又红又湿。
    他说不出想要性交,却也不想停下。
    张庭深偏要逼问。
    他娴熟的偷换概念,炉火纯青的混账:“快说,想不想我。”
    这是周槐熟悉的张庭深。
    和刚才亲吻他脸颊的幻象是两个人……
    但周槐喜欢幻象,他只能喜欢幻象。如果没有对方偶尔施舍的美好幻觉,他捱不到现在。
    “想……”
    周槐沉闷的说,他想欺骗自己,也骗张庭深。
    张庭深眉眼含笑,轻轻吻在他眼皮上,比落在面颊的那个吻更加纯洁甜蜜。
    可是,侵犯他的手指却下流肮脏,蛮横地捅入湿润的阴道,性交一样用力抽插。
    周槐觉得痛,觉得厌恶恐惧。他哀求般望着张庭深,希望他慢一点,再温柔一点。
    张庭深忽略了周槐的哀求,他将那双认真注视着自己的水光淋漓的漂亮眼睛错误地当成了求欢信号。
    赤红性器夹在两片白腻阴唇中,张庭深挺动着,用龟头戳弄周槐敏感的阴核,微笑着引诱:
    “要的话,就自己吃进去。”
    周槐溃败得发抖,指尖战栗着摸下去,握住张庭深的阴茎,沉默的塞进身体。
    天生用来承接男人的器官被滚烫的鸡巴填满。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被迟钝的痛楚填满了。
    周槐感受不到任何快乐,他只是很无措,他不明白——
    明明被肏出了那么多水,为什么还是会痛呢?
    20
    地面的光影逐渐淡去,黑夜蔓延上两个人的身体。
    张庭深伏在周槐身上,像只轻易获得交配权的年轻雄性。喘息着握住周槐的腰,亲他耳朵,粗鲁的揉他胸口。
    周槐完全被阴茎肏湿了,淫液像是春天的洪水,一路从性器流淌到洁白的大腿上。
    张庭深拉亮老式的白炽灯,玻璃灯泡用得太久,里面的钨丝烧得极细,灯光昏暗像个夜间童话。
    他将周槐翻过身,面对面侵犯他,还要同他接吻。
    周槐温顺的承受着张庭深的阴茎和嘴唇。灯光下他慌乱地抬起手臂,遮住了羞怯的眼睛。洁白胸脯早被捏得通红,叠加了两夜的牙印与指痕,情色又漂亮。
    张庭深不满地拿开他的手臂,缓慢穿过指缝握住了手指,是命令也是引诱:“乖,看着我。”
    周槐颤抖着睁眼。
    糖浆一样甜蜜粘稠的光斜斜照亮张庭深的侧脸。看不清的眉睫间带着一点恍惚稚气,被滚烫的灯泡烤化了,同十九岁的张庭深融为一体。
    周槐望着他,目光痴心温柔得要命。
    张庭深觉得自己立刻就要在这双眼睛里溺亡,他第一次在性交里有了爱情的错觉。
    体会到一种比缠绵与侵占更为高级的东西。
    他凶猛的咬住周槐的嘴唇,凶猛的吻他肏他,又温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泪,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周槐一如既往的驯良沉默,不言不语。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檐下水声沥沥。而他们却在冰冷的雨里被性爱和情欲弄得大汗淋漓。
    张庭深射了很多次,精液灌满了周槐美丽的性器。
    他搂着周槐,喘息着和他接吻,假装刚才的爱情幻觉可以延续,假装下流肮脏的性交干净。
    周槐等着张庭深松手。
    他很累,也饿,灌满肚子的精液不能算做食物,填不饱辘辘饥肠。
    但眼下比食物更迫切的是清洁,他讨厌精液留在身体里的感觉。
    “我去烧点热水洗一下。”
    周槐小声说。
    “好。”张庭深亲昵的亲他,手指却不规矩的揉弄他的下体,坏笑着提醒说,“灌得这么满,可不要漏出来。”
    周槐忽视了他的下流话,慢慢套上内裤和背心,沉默的在煤气炉上烧了壶水,蹲下身,背对着张庭深清洗下体。
    精液顺着手指从逼腔中流出来,白色浊物浮在水面上,很像破掉的棉絮。
    周槐迷茫的发了会儿呆,听到脚步声才提上裤子站起来,将盆里的脏水倒掉。
    张庭深赤裸身体,靠在门框上看他。
    “你这儿连淋浴都没有吗?”
    周槐打开凉水,把印着并蒂牡丹的搪瓷盆冲了一遍,慢慢回答说:“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张庭深点头,走进比卧室更加昏暗的厨房里,对周槐说:“帮我也洗洗。”
    周槐愣了几秒,目光局促的扫过青年沾满精液与淫水的性器,讷讷问他:“只能用盆洗,可以吗?”
    张庭深笑笑,凑近他,口气像撒娇也像调情:“我没这么洗过,你帮我。”
    二十八岁的张庭深用起这些仍是无往不利,甚至,比他十九岁的时候更加危险致命。
    周槐心软了,他总对张庭深心软。
    搪瓷盆里重新注入热水,周槐握着一张崭新的白毛巾,沉默温柔地擦拭着弄痛过他的东西。
    张庭深垂眼,盯着周槐细白的指尖,看了一会儿,目光流转,陷入柔软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里。
    那一瞬间,张庭深很想亲亲周槐。但他迟疑了,不明原因。
    于是,原本该有的一个干净的吻消失在了滴答作响的雨声里。
    21
    清洗干净后,张庭深问周槐要了把伞,穿好衣服离开。
    周槐没说什么,垂着眼睛,扯掉了被性交弄脏的床单。
    他觉得自己好像里廉价的橱窗妓女,有客敲窗,就必须涂好脂粉,温柔款待。
    而张庭深,则是每日最晚登门,优雅落魄的漂亮嫖客。不花一文,仅凭英俊皮相和便宜情话,便能在狼藉中同他苟合。
    可笑的是,妓女迷恋嫖客的皮相与情话,像迷恋烟筒里叫人成瘾的鸦片膏。
    周槐将沾满精斑与性液的床单揉成一团,厌恶的丢到水泥砌成的洗衣池中,又烧一壶水,用沾湿的毛巾擦拭自己汗涔涔的身体。
    牛乳一样白皙的身上布满爱欲痕迹,清澈的热水淌过,蒸出微微热气。
    周槐忽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终于崩溃哭泣。
    然而,他的眼泪没有一点声音。在雨里,像不足道的叹息。
    “你怎么了?”
    是张庭深的声音。
    梦一样,又远又恍惚。
    周槐木讷的抬起头,张庭深正向他走来。
    他的懦弱、不堪和狼狈,全被去而复返的青年看在眼里。
    “没事……”
    回答很缓慢,依旧迟钝笨拙。张庭深捞起湿漉漉的周槐,摸摸他的脸,问:“哭了?”
    周槐还是说:“没事。”
    张庭深向来缺乏同理心,没有心思去懂得周槐为什么会伤心哭泣。老旧的灯光那样暗,暗到根本看不清泪水,他便佯装眼盲心瞎,当做没有撞见男人的痛楚。
    但他仍然热衷执着的扮演一个温柔情人。
    之前的性交过于完美心动,令他久久无法出戏:“好了,别哭了,衣服穿好出来吃饭,我让人买了吃的过来。”
    周槐看着他,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
    张庭深从架子上扯下一张干毛巾,毛糙地帮周槐擦干身体,挑眉回道:“我不能回来啊?”
    周槐不说话,眼睛低垂着,表情困惑迷茫。
    张庭深带了各种食物,每样都体面精致,同陈旧木桌很不相称的排场。
    他将一次性筷子从纸袋里拿出来,递给周槐:“快吃吧。”
    周槐坐下来吃饭,睫毛垂下,很安静,咀嚼也没有什么声音。
    他习惯隐藏自己,不做任何会让别人注意到他的事。不发出声响,不和人对视,不被谁看见的苟活于世。
    吃完之后,周槐默默收好垃圾。张庭深似乎铁了心要留宿,拎着水壶,用搪瓷盆洗了个澡。
    刷牙时,他用了周槐的牙刷。
    沾着牙膏泡沫的刷子放入口腔的瞬间,张庭深莫名产生了一种偷窃的快感。
    回到卧室时,周槐已经睡着。
    他关了灯,躺在周槐身边,强硬霸道地将男人强壮的身体揽入怀中。
    使用牙刷的偷窃快感仍在延续,所以张庭深又偷了个浅薄的吻,在黑夜里,他彻底变成一名无罪的盗贼。
    雨在吃饭时便戛然停止,而今云舒雨霁,格子窗上,露出半个惨白的月亮。
    张庭深借一段月光看周槐,兴奋得睡不着觉。他知道,这个男人很容易就能属于他,不用太多心思技巧,只要一点点温柔,就能骗到手上。
    但此刻,张庭深只想做个偷香的窃贼。
    他不想行骗,不愿当着清白月光展示他的高超骗术。
    他想让时间停止。
    22
    夜晚至深至浅。
    月亮至近至远。
    周槐照着生物中醒来,窗外天色晦暗。
    张庭深感到枕边人在动,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揽住周槐,亲了一下。带着睡不醒的声音抱怨:“好早啊。”
    此刻,缺乏侵略性的张庭深是很让人心动的。周槐忍受着胸口的微微悸痛,解释说:“我要上班了。”
    他背对张庭深,贴身套上白背心,又穿上一件宽松廉价的深色T恤。
    张庭深觉得,周槐的白色背心好像少女缀着柔软蕾丝的纯白文胸,能够轻易扰乱年轻男孩的心。
    但他早就不再是年轻男孩,不应该再为这样的微弱的诱惑着迷。
    他抿抿唇,不自然地问周槐:“要我送你吗?”
    周槐犹疑,缓慢摇头说:“不用了。”
    城中村离开发区很近,拐出鱼叉小巷,坐九站公交就能到达。
    但周槐必须赶上五点半那一班,不然他会迟到。
    张庭深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看着周槐笑了一下,温柔又挑逗,黑色眼睛天生的脉脉含情:“我想送你。”
    周槐没再拒绝,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着。
    张庭深随便洗了把脸,用周槐的牙刷刷牙。等他弄好,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
    周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出神,晨光稀释过的月色照在他身上,好像一座枯朽破败、无人观赏的雕像。
    “走吧,我好了。”
    张庭深的声音为他招回了魂魄,周槐动了一下,迟钝地说:“哦,好。”
    他打开门走出去,脚步有些赶。
    张庭深也跟着行色匆匆。
    周槐不说话,低头往前,他不敢去看张庭深。
    混乱的性交让他开始分不清十九岁的张庭深与现在的张庭深。但他知道,甜蜜的恋爱幻觉会剜掉他的心,他不能让美丽的东西继续滋长,黑暗腐坏的世界养不好任何人的爱与温情。
    等到了开发区,周槐匆匆进入物流站,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张庭深则开着沾满泥点的高级跑车回到家中补眠。
    一夜春情伴随晨光消散,露水一样,朝死暮生。
    晚上回家,周槐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张庭深的符号,他本能地认为,这就是结束了。
    几近褪色的幻想被强制着铺上浓彩,颜色鲜艳旖旎,足以支撑孤独的灵魂暂不衰朽老去。
    周槐忽然感到轻松。
    他一直在从真实的张庭深身上窃取虚妄的爱。
    这很无耻。
    周槐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罐,茫然的捧在手中。不是什么古董名器,最普通最寻常的罐子,里面装着舅舅的骨灰。
    舅舅死于爱情。
    爱是会让人死的……
    周槐永远记得那个清晨,母亲死后的第三天,舅舅一身白色西服出现在灵堂。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头颅微垂,好像山林深处一株沾满晨露与朝霞的百合。
    周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漂亮到令他暂时忘记了失去母亲的切痛。
    舅舅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是村里唯一的叛逆者。
    所有人都在灵堂上对这个漂亮男人指指点点。
    因为舅舅喜欢男人。
    他和母亲一样犯了罪,违背繁衍本能的爱情,在这里也是罪。
    十二岁的周槐在母亲灵堂上听到的全是嘲弄、侮辱的话,他不知道,这场恶意横生的葬礼是不是真的会让母亲得到安息。
    舅舅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他面前,蹲下身,非常温柔地摸他头顶:“妈妈去了天上,听不到他们说的话,那里很好,很自由。”
    周槐似懂非懂地牵住舅舅的手,张大眼睛,无助地望着他。
    23
    母亲下葬之后,舅舅带他来到这座城市。都市繁华喧嚣,霓虹璀璨,而他们住在一栋陈旧安静的居民楼里。
    阳台上种满月季与蔷薇,烁金流火的夏天,花叶浓绿,舅舅坐在旧藤椅上,低头为他读一首里尔克的诗。
    舅舅告诉他,人其实不需要一个具体的性别,虽然社会伦理暂时没有这样的宽容,但他拥有可以选择以哪种性别身份活在世间的权利。这是上天赋予的,社会与他者无法剥夺。
    十二岁的周槐不太能听懂舅舅的话,但他知道,或许只要自己心中希望,他就可以作为男孩生活下去。
    这和他长着怎样的性器官毫无关系。
    那时,周槐对人生充满希望,他想变得像舅舅一样温柔又勇敢,相信世界,也相信美好与爱。
    然而,真实的世间容不下零余残缺的人心存生机,很快,刚刚萌生的希望就变得残酷艰难。
    一堂体育课上,周槐被班里的几个男生压住,嬉笑着扒掉了他的裤子。
    丑陋隐秘的女性器官暴露在无数目线之下,他们大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周槐长了逼,周槐没有鸡巴……
    周槐的不同早就有迹可循,尽管他留着跟普通男孩一样的短发,并且比很多同龄男生更加强壮。但他从来无法站着小便,尿液的出口也在另一个地方。他总是背着人上厕所,连排泄都不能正大光明。
    孩童的恶意很直接,他们过早认识到大人社会排斥差异的本质,并且残忍的滥用天真。
    周槐尖叫、挣扎,崩溃哭泣,但无法换来怜悯与同情。
    扒掉他裤子的小孩大笑,得意的告诉大家:“周槐舅舅卖屁股,周槐长逼。”
    希望和美好瞬间坍毁,周槐用尽全力挣起来,拼了命将拳头砸到那个孩子身上。
    小孩子的暴乱因为老师的到来而止息,带着厚重眼镜的女老师仅仅斥责周槐使用了暴力。
    秘密与自尊全被碾碎,眼前的人脸在烈日里融化成一个个充满恶意的符号,烙在心上,灵魂遍体鳞伤。
    从那天起,周槐就不再去学校了,他拒绝与人接触,甚至拒绝同舅舅交谈。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愿意看到一丝阳光。
    舅舅每天都会隔着房门同他说话,不论他是否回应。
    有时会读一首诗,有时讲一个童话故事。总之,他温柔坚定的试图向周槐传递美好。
    那些空幻虚假,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的英雄主义依然能够撼动周槐,在他心里,仍对这个世界残存向往。
    他打开门,扑到舅舅怀里痛哭,蓝紫色的晚霞在蓄满泪水的眼中降落。
    “他们说你卖……”周槐哽咽着,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抱着他的漂亮男人代表了世间所有美好,任何对他的毁谤都是玷污。
    舅舅疲惫又温柔的笑,告诉他:“他们说得不对,那不是买卖,是爱。”
    爱很美好,但交易不是。
    周槐抱着瓷罐,像十二岁的自己一样迷茫无助。但是,已经没有人会过来牵住他的手了。
    他只能自己适应困境,或者选择消失。
    周槐轻轻叹气。
    他从逝者的遗骸中汲取了些许勇敢,叹息也带着遗留的温柔。
    他试图原谅自己的无耻,试图不再想张庭深。
    但十九岁的少年注定要进入他的香艳春梦,敛眉一笑,化开冬雪,黑色瞳仁变成了捕梦的兽夹。
    24
    张庭深没再出现,从实体退化成为完美安全的幻象。
    周槐仍要开始新的一天,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必须承受日升月落压在身上的重量。
    送完最后一单,他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可以回家洗个澡,睡觉前读几页书。
    舅舅许多习惯都延续到了周槐身上,唯独没有为他留下勇敢。
    可这没什么,人其实不需要那么有勇气也可以活下去。
    配送单上的地址周槐不陌生,户主是那位叫做江觅的少年。
    他提前打了电话,确认好对方在家。因为是保价商品,所以要在搬运时格外小心。
    到了门口,还没按响门铃,门便从里面打开,江觅天真甜蜜的笑脸暴露在他眼前。
    “周师傅,又见面了。”少年声音依旧柔软绵糯,米白色家居服上拴着一条沾满油彩的亚麻围裙,“快进来吧,家里有点乱,别介意。”
    周槐点点头,沉默的在门口换好鞋,然后才将货物搬了进去。
    江觅很客气的说家里有点乱。
    但散落一地油墨纸团、狂躁撕碎的画作和被利刃劈砍过的精致画框,看上去更像是遭遇了盗贼侵袭。
    江觅不在意,觉得这艺术家灵感枯竭时都会有的疯狂与挣扎。
    他接过快件单签字,字迹一如既往凌乱又张扬,润白拇指沾了点颜料,印在单据上,留下一个金色指纹。
    “周师傅认识张庭深吧?”少年抬头,小鹿一样的眼睛望着周槐。目光天真又干净,让所有肮脏不堪无所遁形。
    周槐有些羞愧,垂下眼睛,沉默着承认罪行。
    江觅紧紧地盯着他,很认真的问:“他是在追求你吗?”
    过于浪漫的措辞吓到了周槐,他连忙否认说:“不是,怎么会……”
    江觅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接着发出邀请:“那太好了,或许我可以请你吃烤松饼?”
    周槐愣了一下,困惑的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
    江觅也困惑,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请这个隐忍沉默的男人吃些甜食,除了烤松饼外,他们还可以吃奶油蛋糕或是冰淇淋。
    但是,周槐拒绝了他,沉闷而虚弱的说:“不用了,谢谢你。”
    江觅甜蜜的笑容没有了,好像很失望的样子,目光有些可怜。
    周槐最怕天真,逃跑一样拿着快件单匆忙离去。
    江觅看着他张惶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些许罗曼蒂克的宿命感,易碎的灵魂对年轻画家产生了一种信仰皈依式的吸引力。
    周槐回到家,淋浴喷头已经修好,他站在坠落的热水中,试图洗去一天的疲惫。
    他没有将江觅的邀约放在心上。孤独太久,心怀恐惧戒备,就不容易接受来自他人的好意了。
    随意吃了点东西,周槐坐下来,打开台灯看书。
    书里有一句离经叛道的话——
    熟悉死亡的最佳方式,是将死亡同纵欲结合。
    这个年纪的周槐,已经很少去想关于生命的问题,看待死亡也很平静。
    唯有欲望,是他逃不过的劫难,悲惨的替换掉爱情,又在文字里成为一种死亡体验。
    性交成了代表爱的符号。命令他必须爱上购买过他的张庭深,好为一桩肮脏交易粉饰太平。
    周槐眨眨眼,台灯在书页上投下颤动的影子,模糊的文字重新聚焦。
    他认真看了会儿书,然后上床睡觉,月光透过格子窗落在眼皮上。
    周槐对着月亮许愿,他想要一场纯洁美好的梦境,没有性交和暴力,张庭深要温柔的吻他。
    25
    傍晚,张庭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周槐的院子里,院门没锁,他不客气的推开铁门走进去。
    周槐正在给月季浇水,听见声音,非常缓慢的抬头看他。
    两人隔着一片浓绿与阴影对望,谁都没有说话。
    周槐微弱的叹了一声,垂下眼皮,避开张庭深的目光。
    他觉得无可奈何,却又无法否认心里隐约的期待,以及此刻的动容。
    “你怎么来了?”周槐小声问,语气又慢又温柔。
    张庭深没答话,闯过长满刺棘的月季花枝来到檐下,背对晚霞,抱住周槐吻他。
    一个过于粗率的吻,不那么像张庭深。
    铝制的旧喷壶掉落在地,哐当一声,壶底凹陷,流水溅落,似几滴密集短暂的雨,在灰色地面上润出湿迹。
    周槐推他,打他,根本没用力,微弱的抗争毫无成果,反被张庭深压在垂着吊兰的青砖柱子上,继续用嘴唇玷污濡湿。
    “别乱动。”张庭深捏住他的手腕,嘴角露出一个浅薄的笑,“我想慢慢亲你。”
    缀着古典油画一样浓郁霞光的温柔,让周槐误以为自己的愿望成了真。
    可是,他的愿望从没成真过……
    他很虔诚的许过愿,希望舅舅的病可以快些好。可回答他的只有一块蒙住死者面孔的白布,薄薄一层,隔开阴阳,夺走活人的泪水和希望。
    “张庭深,别这样……”
    周槐不那么坚定的拒绝,目光望向远处电线上停着的一只飞鸟。
    小小的一团黑剪影,看不清花纹和羽毛。
    张庭深又一次入侵,撞碎了他好不容易重建完成的世界。
    仅用一个吻,就让他破裂崩塌。
    周槐毫无办法,他已经将毕生的爱堆砌在了这个人的幻影上。面对影子的实体具象,他无法拿出一颗冷冰冰的心。他是注定要献祭的。
    张庭深从周槐的眼睛里看到了动摇,他很高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男人张惶沉重的爱。
    他想周槐,并且只想他。
    可对张庭深来说,思念和唯一都是件莫名其妙的事。
    他似乎需要用一点时间来消化这种莫名其妙,却又等不及让理智将所有冗杂归类。周槐沉默封闭的红嘴唇,玉白粉润的身体,颤抖翻飞的软睫毛,还有混杂了欲望的爱情幻觉,统统都驱使他来到这里。流氓一样,不先说话,先接吻。
    管他什么莫名其妙,我就要现在。
    张庭深傲慢又残忍的想。
    可他没想过,周槐要什么,他的影子那样淡,目光又浅又温柔,说起话来慢慢的,好像无欲无求。
    张庭深并不知道,自己正用廉价肮脏的性透支着周槐稀薄的生命,谋杀他的爱情。
    他只是简单粗暴的将两者划上等号,习惯性的施与,习惯性的高高在上。
    张庭深实在太狡猾太敏锐。擅长用那双漂亮的锋利的深渊一样的黑眼睛去捕捉爱意骗取真心。而真正暧昧心动的时刻藏在伎俩之下,变成记忆里一段无足轻重的惨白月光。
    周槐知道自己的拒绝无效,沉默等待着张庭深口中慢慢的亲吻变得色欲滚烫。
    “屋里去,不要在这里……”
    这是见不得光的事,偷情需要关上房门,需要屋檐墙壁和一张床。
    虽然有点压抑,但这篇真的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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