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钥时代》第二十五章 分身（三）

    路西知道，人类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劳动来换取货币价值，再用货币价值换取生活必须品，或者非必须品。
    它始终观察着人类，但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流通过程中的一环。
    皮耶罗将它租给了方济各区的垃圾场。
    路西将满载垃圾的拖车拖到开阔地方，早已等在那里的人们蜂拥而上，将拖车上来自中心区的各种垃圾扒散，每人占据一堆，挑拣其中值钱的，或者还可以用的东西。
    “有个机器人替你干活还真不错。”垃圾场的管理人对皮耶罗说道，“把它卖给我吧。”
    皮耶罗笑笑，伸出手掌，“那可不行，它是来和我探讨艺术的。这次拿什么付账？”
    管理人往皮耶罗的手心里放了两枚硬币，“这是硬通货，比别的都管用。”
    皮耶罗第一次见这种硬币，不确定地说：“还是用永磁电机来换吧，这东西怎么用，我连一个面包都换不来。”
    “小伙子，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那么十几次。”皮耶罗小声说。
    “哈哈，这次不会，这硬币拿到哪去都管用。”管理人大声说，他拍拍皮耶罗的肩膀，转身去监督挑拣垃圾的人，“你们这些臭佬，动作别那么大！把我这里都弄臭了！”
    路西从皮耶罗手里捡起一枚硬币，看了看，“拉哈尔·西耶尔，大熊座的创始人。硬币上为什么印着他的头像？”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是个恐怖分子，无恶不作，已经死了很久了。”
    “可能是他的追随者铸造的吧，这又有什么用？”对于新鲜事物，皮耶罗总是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尤其是被拿来付工钱的东西，“管理员先生！”
    听到叫声，管理员转过来看向皮耶罗，他猜到了年轻人想要说什么，这种硬币是新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接受。最初管理员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幸好有人手把手地教会了他如何信任，现在，他要把这种信任的方式传承下去。
    “拿上钱滚！”管理员喊道，“如果你还想过来干活的话，就少说废话。”
    “好……好的。祝你心情愉快。”皮耶罗收下这份厚礼，向路西招招手，快步走了。
    硬币确实能够流通，与皮耶罗付出的工作量相比，还显得相当丰厚。皮耶罗在市场上用硬币换了四条面包和两大块郊狼咸肉，这样的量可以满足兄弟俩一周的生活所需。市场上还有更加便宜的蛋白质混合营养剂，虽然营养足够，但根本填不饱肚子，相比之下还是这种手工面包更加符合人体消化学。
    “我已经陪着你运水，搬货物，捡垃圾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讨论艺术。”在回家的路上，路西催促地问皮耶罗。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了解艺术？”皮耶罗问。
    “当然，这是我与你同行的目的。”
    “那么你为什么想要了解艺术呢？”
    “你说过，艺术表达了人类心底的愿望，愿望指向生存的意义。我想找到我的意义。”路西坦诚地说，“我可以在宏观的层面预测一个人类组成的群体所能产生的思维或者情感趋势，但是细化到人类个体身上，我的能力就消失了。我发现自己无法掌握人类个体的规律，并且预测他的行动。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皮耶罗想了想，说：“你错了。”
    “请你解释。”
    “艺术，是表达的手段。”皮耶罗指着路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矮胖，有点秃顶，面色红润，正在大着嗓门和旁边的人聊天。“那是老威尔，他的老婆快生下他第三个孩子了，这几天他都很开心。”
    皮耶罗把手里拎着的食物递给路西，自己掏出一块陈旧的卷轴屏。他摊开卷轴，在屏幕上画起画来。
    皮耶罗画得很细致，大概用了十分钟时间，他就完成了一幅画，正是老威尔和别人聊天的样子。
    “这是谁？”皮耶罗问道。
    “和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相似度有81%。”路西说，“我认为你画得是老威尔。”
    “你觉得他是什么心情。”
    “根据你画作上此人眼角和嘴角的弧度，我判断他在微笑，这是高兴的表情。”路西说。
    皮耶罗在旁边又画了一幅速写，这次只用了一分钟。
    “这个呢？”
    “根据姿态和动作以及我们对话的前后逻辑，我判断这个也是老威尔，但相似度仅为16%。”
    皮耶罗又在卷轴上画了几笔。
    “这次呢？”
    “相似度不到1%，虽然从语言逻辑上我认为你画的仍然是老威尔，但我无法判断。”
    “你是从我们之间的对话和时间的因果上判断出我画的是什么，但是你无法辨认我在画中的表达。”
    皮耶罗把卷轴递给一个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你好，你能看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路人仔细端详皮耶罗画的简笔画，又抬头看看四周，最后犹豫地说，“你画的是那个人吗？”路人指向老威尔。
    “没错，谢谢你。”
    “画得不错，他的特征都找到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路人肯定地说，把卷轴还给皮耶罗，匆匆走了。
    “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