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毕竟已经晚了,两人再说了些话,便各自回房休息去。
奔波了好些日子,根本没得好好休息过,本应该一躺在床上就入睡了的,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尤其到临近子时时候,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反正睡不着,陈沐沐索性披衣而起,走到隔壁院子,敲了敲门。
“陆锦丰,你还在吗?”
门应声而开,陆锦丰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陈沐沐盯他面色看了好一会儿,低声一叹:“你果然没睡。”
“你不应该过来这边。”陆锦丰面色复杂,既有欢喜,也有烦躁,“男女大防,你还没有嫁人,会被说闲话的。”
现在才想起来会被人说闲话,当初跟她同住在一个房间的时候怎么没说?
陈沐沐扯唇:“无妨,反正嫁不出去,不是有你吗?”
这话是他说的,原意不动扔给他就是。
“你是认真的?”陆锦丰深深看着她,一双干净纯粹的眸子印着皎洁的月色,如那蒙着轻纱的深邃大海,看不到底,“陈沐沐,你莫要乱说话,我不似你玲珑心思,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
陈沐沐哑了一会,自从认识后,她没少跟陆锦丰互相调侃,平时也没觉得多尴尬,这会儿忽然见他认真起来,她心里也莫名一乱。
似乎他们之间,有些问题呼之欲出,她刻意不去理会,却还是按捺不住。
可现在,毕竟不是讨论儿女私情的时候。他们,都还小着呢。
她是身体小,而他,是整个人都不成熟。
虽说她喜欢单纯善良的,可在世道上生存,太过于单纯无害,便是最大的愚蠢。
她想要的是陪同的伴侣,能够比肩同行风雨同当,能够让她累的时候依靠片刻,而不是思想行为都不够成熟,只能依赖于她去保护照顾的孩子。
沉默在空气中涌动,两人面对面看着,却一时间都找不到话来说。
好一会儿后,陆锦丰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她往日行事总是自我居多,三更半夜来找他,定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可不会认为,是她想念他了,夜不能寐,所以特意过来瞅上一眼。
“怕你出去。”陈沐沐摇头,“外头太乱,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尤其这几天,陆锦丰遇到的杀手刺客一泼接着一泼,她实在害怕他独自出门,遇到那些人。
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何况陈沐沐还是个玲珑心思的女子,能猜到他的用意,陆锦丰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听得她的话,他不赞同摇头:“夜长梦多,该来的终归是要来,若不去的话,我心里不定。”
第一次见陆锦丰这么有主见又坚定的时候,陈沐沐顿了顿,说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说不定很危险。”陆锦丰说道,“我一个人好脱身,带着你,我们两个都为难。”
“你也知道危险?”陈沐沐翻个白眼,“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既然想去,就带我一起,不想去,就乖乖回房睡了。”她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只能依靠男人来保护。
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她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她不缺那些自保的手段。
至少她手上那些迷香,比真刀实枪跟高手打起来逃命手段高明多了。
陆锦丰自是不想回房睡觉的,但他也知道她脾气,要是坚持反对,那他今晚哪里也别想去。
沉吟少许,终于点头:“也行,你跟紧我,我们悄悄去,莫让人发现。”
李氏和王大娘睡得都比较沉,又是三更半夜,他们手脚轻一点,根本不会打扰到他们。陆锦丰说得那个“人”,是指秦天漓以及他的一干护卫。
陈沐沐了然:“放心,他们敢跟上,我们就把他们全放倒。”
底线永远不能被触及,否则以后对方就会变本加厉,秦天漓敢对她下手,她就让他损兵折将!
够爽快利索,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陆锦丰眼中流露出半点暖意,而后朝她走近,低声道:“抱紧我。”
抱紧他?
大半夜的不出门,而是要上演儿童不宜的游戏?
陈沐沐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忽然一紧,接着两脚离地,跟随陆锦丰一起跳上屋顶。
突如其来的失重叫陈沐沐大吃一惊,要不是她心眼转快,差点就喊出声来。
只听得风声呼呼,眨眼之间,已经离开陆家有些距离。
陈沐沐低头,看一眼脚下苍茫的夜色,感觉那颊边刮过的风劲,唏嘘感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不用翅膀就能飞,速度堪比骏马奔驰,而且足不点地。
在她那个时代,轻功这种东西基本上已经失传,无人见过。古装电视剧里倒是会放一些高手打架片段,但电视剧里的东西,过于玄幻,也没几个人当真。
今天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了轻功。
真正的轻功,真正的鸟人。
听得她的惊呼,陆锦丰不由得低头看她一眼,有些好笑:“平日里总见你老成,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你不知道的,原来竟还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自是知道。”前段时间林墨天天晚上在屋顶上教陆锦丰武功,两人打来打去飞来飞去她怎么可能听不到,但听到和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体会轻功的奥妙,又是另外一回事,“可在天上飞,倒是第一次。”
难得见她小白,陆锦丰心头兴致大起:“你若喜欢,以后经常带你飞。”
“这个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样的好事,陈沐沐自然立马拍板叫好,只是语气听起来颇为遗憾,“若是能够自己飞,应该更好。”
陆锦丰有些啼笑皆非,真是个要强的女人,偶尔依靠一下别人有什么不好,非得事事都靠自己。
“可惜了,你这身子却是不适合习武的。”
陈沐沐有些不爽:“你不也是这两月才开始习武的吗?”
短短两个月,就能飞檐走壁了,她怎么就不能学武了,她年纪比他还小。
“我那是因为师傅给我渡了他一半的功力。”陆锦丰的目光在夜色中缥缈迷茫,带着难懂的复杂,“加之我也学了两三年的心法,你不一样。”
林墨竟然渡了自己一半的功力给陆锦丰么?陈沐沐也沉默了一瞬。
习武的人最重内力,林墨辛苦练了半辈子,就这样甘愿把内力渡了一半给陆锦丰,这是何等的牺牲。
如果别有用心,真能做到这一步吗?
陆锦丰见她不语,抿了抿唇,声音淡然缥缈:“我身子骨本就不行,尤其体内常年累月堆积着毒素,五脏六腑都遭到不小的损坏,那条蛇以及你的药纵然把我的毒给解了七七八八,那已经造成的损害,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的。”
这陈沐沐当然知道,毒药易解,伤痕难修,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要彻底治好陆锦丰的身子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谁想不过几日,就见得他活蹦乱跳,身子骨一天天好了起来。
陈沐沐垂下眼睛:“是林墨用自己的内力帮你滋养筋脉,你才能恢复那么快的吧。”
这样一说,所有的疑惑就解释得通了。
陆锦丰点点头:“那天我被蛇咬回来,师傅给我把了脉,怕我承受不住体内两种剧毒的余波,就给我渡了内力。”
他轻笑,“我能好那么快,多亏了那天晚上师傅忙活了一宿。”
所以翌日陈沐沐起来,瞧见陆锦丰面容气色都翻了个新,不是老天开眼,不是奇迹,而是林墨在努力培养他。
陈沐沐情绪有些复杂,良久不语。
陆锦丰知道她是聪明人,也没多说,只是道:“沐沐,师傅对我是真的很好,我这条命,有一半是他给的。若是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哪怕是利用,我也甘之如饴。”
陈沐沐愕然抬眼看他,原来陆锦丰心里,一直都是明白的吗?
两人都相继无言,村子本就不大,飞了一会儿,就来到了陆大全的家里。
陆大全和罗氏因为参与陈记作坊毒糕点的案子,已经被关在临州城的牢狱里,如今偌大的陆家,也就牛氏和小胖子居住。
虽然陆锦丰和陈沐沐不常来这里串门,但简陋的三间房屋里,想要找到牛氏的位置轻而易举。
两人潜入的时候,小胖正躲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牛氏因为白天被秦天漓打掉一口牙齿,虽然已经上药,这会儿疼得哼哼唧唧的,还没入睡,见两人进来,下意识就要叫喊,陆锦丰终身跃过去,一下子点了她的哑穴。
为了防止小胖突然醒来,陆锦丰顺带还点了小胖的睡穴,一切准备完毕,才解开了牛氏的哑穴。
牛氏一得自由,连滚带爬缩向墙角,目中满是惶恐,磕磕巴巴说道:“小、小厨神,妮妮们要赶杆身嚒?!”
陈沐沐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有牙齿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牛氏没了牙齿,说话又磕巴又漏风,她几乎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陆锦丰却是听懂了,冷然一笑,在窗口投进来的月光映衬下,宛若魔鬼一般森冷阴郁。
“牛氏,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得到答案自然会走,不然。”
陆锦丰目光如一柄冷刃掠过一侧的小胖,“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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