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娶到国师大人了吗?》第50节

    “谨正人虽乖巧,却只是贪图我的地位。当年我就不该答应易赤嫣跟她换子。”贵妃将抹去脂粉的白帛放下,将华贵繁丽的长外披褪下。
    她埋怨似的道:“我的养子,害死我的生子。哎呀……”
    周围的宫女俱是低头震颤,无一敢言。
    她的视线扫过地面,将代表着贵妃的金册玉印反手掷在地上,砸出噼啪脆响。
    “万松。”贵妃唤道。
    万松姑姑低头应声:“奴婢在。”
    “这儿——”她的手在底下一扫,“不必要了。本宫去见易赤嫣。”
    她素面薄衣,自寝宫之中离去。随后不久,这座传承多年的帝王寝殿付诸一炬,在熊熊大火之中化灰,及至神武军殷将军与摄政王亲卫南霜赶到之时,火势已经难以扑灭。
    宫阙烧空,一切化为灰烬。寝殿之中有烧毁的男女尸骸,初步辨认之下,一个是先皇齐明钺,另一个则推断为贵妃。
    万事归尘土,在宫女太监的哀哀痛哭、惊惶走告之中,圣驾归天。而与奸相私通勾结的贵妃,则化为史书笔锋之下批判的名讳。
    而其中令人称奇的,则是皇后易氏不知所踪。她在事变之前,曾染上重疾,闭门不见,而当在清剿过圣人身边的贼臣奸宄、在帝王寝殿在大火之中损毁过半后,皇后所居的宫殿中空无一人。
    同样堪称奇诡怪谈的,还有圣驾归天数日后,姜太后哀伤过度、哀毁骨立,以至在众人未及预料之时,便随之薨逝。
    就在他人为这两桩怪谈忌惮不已之时,离京的马车之上,一个素衣玉簪的女子倚坐内中,听着车夫对路途的估计时日,懒散地“嗯”一声。
    在她身侧,一个被绑住手的蓝衣女子抬脚踹了她一下,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别这么大火气啊,”素衣女子把她的脚腕捉住,放在膝盖上,“皇后娘娘。”
    “楚云韶!”
    “嗯。”她低声应了句,“易后,你生的那个孩子,谋逆造反,死在沈青鸾的镇压之下。我生的那个孩子,被你的亲子谋划设计,早已夭折。如今看来,你我当初的交换,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易赤嫣停下动作,僵硬地听着她讲。
    “你不想争权夺利,但你的孩子野心昭昭。我不想安于此生,但我的孩子做了太子,却还性情温吞,只会怜悯他人……易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太子殿下么?”
    “我……”
    “好了。”楚云韶停下话,别开目光:“只要是齐明钺的血脉,死光了我也只会拍手叫好,如此议论,未免令人恶心。只是我们贤德的皇后娘娘,现在落在了我这个阴狠毒妇手里……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求我吧。”
    车轮辘辘,行过出京的路途,驶向遥远而温暖的江南。
    ·
    “嘶……”
    尘灰散尽、幽然寂夜。
    沈青鸾皱着眉头,闭着眼埋怨道:“你到底会不会轻点?很痛的。”
    南霜将她伤口边缘的血痕清理干净,无奈道:“您知道痛,还插着断箭在王妃面前逞强……”
    “那能一样吗?”沈青鸾理直气壮,“我王妃在怀里呢,我要是在玄灵子面前露出很疼的样子,光是他一心痛,我就要跟着死掉了。”
    南霜无语半晌,都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应对,她将染红的白布放进托盘中,随即抬眼时,手指跟着顿了一下。
    沈青鸾察觉到她的停顿,以为是自己喊疼喊得太频繁,便催了一声。
    “继续啊?这点小伤,你明明也没少见,怎么几句话就唬住了。”
    大约又过了几息的功夫,一股极其轻柔的触感落上伤处,偶尔触碰到的肌肤透出细微的冷意。
    ……?
    沈青鸾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看到南霜站在眼前,小心地指了指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熟悉而清冷的声线慢慢响起,明明字句温润,语气也并不强硬,但就是问得沈青鸾心尖儿一颤。
    “我以为你不知道疼。”郑玄轻轻地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什么都敢挡。”
    他的声音温柔而缓慢地沉没下去,像是从静室中点燃的炉烟,白雾与香气都渐渐散去,弥散于空气之中。
    沈青鸾不知道怎么跟他讲,她感觉到背后的力道很轻,而又非常细致。连带着涂抹上药的手指划过肌肤时,那种冰凉的触感都十分鲜明。
    伤处处理完毕,凝涸的血液染红盆中热水。
    沈青鸾转过身,她是伤在肩背之上,宽衣上药之时便不可避免地要多露出一些,摄政王殿下的脑子里一时没想到这茬,见到郑玄略微收敛视线时,才猛地想起此事。
    她低眼看了看自己,穿得还算严实,只露出肩膀而已,便不觉得有什么能令人害羞的地方,她直接伸出手,去握对方冰凉的手指。
    “长清,”沈青鸾凑过去看他,目光落在郑玄的眼眸之间,“对,你在我身后,我就什么都敢挡。……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吓哭了?”
    郑玄默然片刻,似乎真的被问住了,他缓了缓情绪,低声道:“你……不要扯开话题。”
    作者有话说: 完成了月初的日万!明天开始就正常日更三千啦。下一更在明天晚上九点。
    估计还有几章结束正文,因为已经莫得啥剧情线要走了啊!!!
    大家番外想看什么呢?
    第52章 车上
    煦风微雨。
    室内燃着很淡的熏香味道, 各类芬芳混合起来, 嗅不出具体是什么。
    郑玄将案前茶盏拿起, 冰凉指掌贴合着温热外壁,抬眼望向窗牖之外。
    细雨沾窗棂,新芽攀着暖春的气息漫入殿内,雨声沙沙。
    一旁是两人的交谈声, 是有关于举丧与登基事宜的,已经交谈了很久,郑玄低眼将温茶饮下,让茶水沾了沾唇。
    他放下杯盏,正从窗牖外收回目光时,蓦地被一只熟悉而温暖的手握住了手腕,微微下滑一些, 拢住他手指。
    是昭昭的声音。
    “累了?看你都听走神了。”
    郑玄被她握住手指,转而将目光落到沈青鸾脸上:“嗯……不累, 抱歉,想到别的事情了。”
    沈青鸾对他这声道歉很不满意, 把他的手指拉到掌心间举起来,薄唇凑过去亲了亲柔润整齐的指甲表面,再碰了下指尖,继续问道:“在想什么?”
    郑玄已习惯她这种举动, 虽不大紧张,但依旧觉得不太好,小声提醒道:“七殿下还在。”
    即将登基的新帝、带领摄政王麾下军士斩杀奸相、忠勇救驾而未及的七皇子, 正面色不变地坐在沈青鸾右手畔,对眼前夫妻的小动作熟视无睹。
    沈青鸾摩挲着他的指尖,并没觉得齐谨行在一旁有何需要收敛退避的,但郑玄毕竟身在道门,那些戒律清规念得久了,习惯难改,况且玄灵子自己脸皮薄,太过分的逗弄他,是很容易脸红……
    她顿住思绪,觉得再想下去这一章就不太能过审了,随即转而接着谈方才的正事。
    窗外小雨淅沥,落下一阵似有若无的声响,待一炷香燃尽,殿内终于又复沉寂。
    琐事告一段落,在即将登位的少年帝王躬身相送之下,沈青鸾挽起郑玄的手,离开这座颇感沉闷的宫殿。
    檐下的雨珠断续落下,沾湿宫道,旁侧有三五侍从,数位素衣宫女相送。煦春的暖意从四周蔓延而来,带着一片馨然香气。
    侍从擎起一把青伞,刚倾斜过去挡住细雨时,被摄政王妃抬手接了过去,那双色泽如霜、修长好看的手指搭在伞柱上,被深褐一衬,漂亮得如同画作。
    不光是递伞的侍从,连这深宫之中的宫女都跟着呼吸一滞,眼睛管不住得往国师大人身上偷瞄。
    不过这样美好的景色并没有持续多久。
    宽袖从抬起的动作间滑落下来,一截手腕露出,手腕内侧的青色脉络也同样在肌肤上蔓延伸展,有一种似乎很容易摧折的、很脆弱的美感,每一个线条都极其细致。
    而再深的探究却没有了,另一只手握住郑玄的手背,指腹盖在他的指尖上,将之完完全全地覆住了。
    沈青鸾容貌之明艳、气质之艳烈,是当之无愧的火一般的美人。只是她的绝色向来不被他人所窥探,人们常在眼睛看到之前,就先行对其低头畏惧。
    她的手覆上去,触到很低的温度,便有些责怪地说了一句:“给我。”
    小宫女跟在后面,从那只同样美丽但被她选择性忽略的手上移回目光,在心里愤愤不平地脑补:传言摄政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果然是这样,王妃这么好看,你凶他干嘛鸭!
    细雨纷繁,并不太大,被剥夺了撑伞职责的王府侍从们静默无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样天气,这种腻腻歪歪又连绵不绝的春雨,沈青鸾以往其实不会多此一举,再多说一步,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体会不到闲庭散步究竟有什么妙处。
    但现在有。
    她从郑玄的手指间拿过青伞,拢住他冷如冰的指尖捏了捏。
    “之前齐明珠说了,到这种阴湿天气,怕你头疼。你还记不记得?”
    脚步踩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宫道间间或有宫女太监成列而过,行礼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去。
    “他说得严重。”郑玄对疼痛的忍耐度一向很高,“你也总是想得严重。”
    沈青鸾微一挑眉,用力握了一下,见到对方微微蹙起眉,才板着脸问:“不教育你就不知道疼的,是不是?”
    语气虽然凶巴巴的,可目光还是在下一瞬偷溜下去,看了一眼自己方才握的地方。
    郑玄的身体很容易留下痕迹,他自己总是意识不到的问题,身体倒是很诚实。
    郑玄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地提醒一句:“旁边的宫女在看你呢。”
    “让她们看。”沈青鸾不以为意,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靠近过去亲了他一下。
    在这一瞬间,跟随摄政王夫妻的小宫女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碎声。
    雨声略微沾衣,空气间有一种湿润的气息。
    缠绵而低柔的呼吸交错,比断线的雨珠落地声还要动人。
    沈青鸾放过那双被吮出微红的唇,抬手将他发间蔓延开的清霜挑起,拢到耳后,视线在对方耳垂上的玉环间停顿了片刻,突然有一种来之无由的满足。
    她久旷深情、冰冷而无情的心脏,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击垮,失去一切隔绝外界的坚硬。
    幸好有来生。沈青鸾望着他,静默地想,我在你面前,犹未为晚。
    “郑玄。”她忽然道。
    “……嗯?”
    沈青鸾很少这样叫他,字句像是炎热熔浆炼化的铁水,在无比炽热之下压出难得的轻柔。
    “你还记得那杯毒酒吗?”
    郑玄怔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她说得是前世,当朝摄政王向国师大人临行前敬了一杯毒酒,目的是置其于死地。干脆利落,毫无退路,不是想要得到他,是要杀他。
    “那时——”她的气息越来越近,将四周的空气都迫开,只容沈青鸾一人接近。“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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