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修骑士》第四百一十一章 兵临城下

    安卓林纳，霍芬斯坦河南岸，帕斯科勒要塞的瞭望塔上。
    纳西索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正在渡河的恶魔大军，手指下意识的拂过自己的箭囊。这是他遇敌时的习惯，如果敌人比自己的箭矢多，那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
    但今天这个习惯恐怕并不适用，因为敌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箭囊中的弹药，而纳西索和战友们已经退无可退。
    远远望去，恶魔大军如同大地上溃烂的伤口，仅仅是看见就让他感觉到极端的厌恶，但敌人还远在他的射程之外，而纳西索已经位于整个要塞能将箭矢射的最远的地方了。
    他周围是一群精灵弓箭手，但其他人手中的长弓都不如他的大。还有别的特征暗示着纳西索的与众不同，比如只是有些尖却并不长的耳朵，更为强壮的体格和下巴上的络腮胡。是的，他是一名半精灵，有着人类的父亲和精灵的母亲。
    在很多世界中，半精灵既然无法完全融入人类的社会，也很难适应精灵族群的生活，但在安卓林纳没有这种情况。纳西索的父亲是一名伟大的圣武士，而他的母亲则是一名追随明焰王子来到这个层面的精灵游侠，他们在战斗中相遇了，之后则是有些俗套的爱情故事，然后有了纳西索的诞生。
    许多精灵明知道人类寿命的短暂，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个种族的激情和狂热吸引。纳西索的父亲再过两年就满八十岁了，尽管仍然非常健康，但纳西索和母亲都知道他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最终会躺在温暖的床上，在仍然年轻的妻儿陪伴下死去。
    但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更别说在深渊这个凡人们谈之色变的位面中了。
    纳西索不由自主的将视线下移，望向下方城墙上簇拥在一起的士兵们。他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正领着大群的骑士进行着战前的祷告，祈祷他的神——海若尼斯——祝福他们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中取得最终的胜利。
    穿上了那身盔甲，父亲仿佛又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从这个位置望向父亲的身影，也不是第一次担心这是否会是最后一眼，但纳西索心里知道，这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形。”
    一个轻灵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纳西索连忙扭过头，发现母亲就站在他的身后，正温柔的望着父亲的背影。
    “母亲，您怎么来了。”半精灵连忙向母亲行礼，“我正在警戒…”
    “这里足够高，可以更好的看清恶魔大军的情况。”如果不是那严肃的表情，女精灵看起来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年轻，“看来传言是真的，苍夜真的聚齐了三支军团，我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恶魔军势……”
    “我们会死么？”纳西索忍不住轻声问道，“它们实在太多了…”
    “凡人终有一死。”优雅的女精灵瞥了自己的半精灵孩子一眼，“但我希望不是今天。”
    恐怖的号角声突然从各个方向传来，地面甚至发生了轻微的摇晃，湍急的河面开始翻涌起诡异的浪花，接着数十座巨大的骨桥从水中浮现，为恶魔大军的渡河打开了通路，也让瞭望塔上发出了一阵慌乱的呼声。
    “我必须得走了。”母亲在纳西索的脸上亲了一口，“帮我看好你的父亲。”
    精灵女法师迅速转身离开，只留给自己的半精灵孩子一个匆忙的背影，而在他们下方不远处的一处城墙上，手缠红绳的武僧站在城垛旁，安静的向外望去，而在他身后，一名全幅武装的骑士正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见鬼，霍宾森，他们应该让我们出去的！”骑士第十次抱怨道，“看看那些恶魔，它们正在渡河！还有比这更适合发动骑兵冲锋的时机么？”
    “冷静，坦尼斯。我并不怀疑你的战斗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支持我？”
    “因为在河岸上等着你的只有恶魔军团的炮灰，你和你部下的体力有更好的作用。”
    “见鬼！不在马上的骑士，和一个步兵有什么分别…”
    “我对你的勇气感到由衷的钦佩，但如果这时你在外面，没有城墙的保护，瞬间就会被敌人淹没。”武僧紧了紧缠在自己手上的红绳，“只有活着才能干掉更多的敌人，特别是今天。”
    “……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么？”
    “当然。但我怀疑那是否有用，即使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恶魔们肯定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了……”
    一阵机械运转的嘎吱声响起，安装在要塞主堡上的四架抛石机开火了。燃烧着的巨石发出刺耳的尖啸，在清晨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火红的弧线，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密集的恶魔群中，制造出一片剧烈的爆炸。
    欢呼声从城墙的各个方向上传来，但武僧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嘿！干的真漂亮！”他刚刚还暴躁不安的骑士同伴此刻正热情的挥舞着手臂，“再来一次！嗯？你怎么那副表情啊，有什么不满意么？”
    “看看死掉的都是什么吧，怯魔、原魔，也许还有些畸魔。”霍斌森脸色阴郁的说道，“那东西应该留着用来对付敌人的攻城器，结果却为了一些恶魔的炮灰而过早的暴露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抛石机发射了第二轮的炮弹，在污秽的恶魔海洋中掀起了大片的红色浪花。其中有一发飞的特别远，落到了一座骨桥中间，将其当场砸断，大量的恶魔迅速被翻滚的河水冲走了
    “哦哦哦哦！！”
    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欢呼声，但他们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因为恶魔大军几乎没有任何停滞，仍在快速的朝他们接近。驻守在帕斯科勒的守军大多是人类，他们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兵，但大多数只与小股的恶魔们战斗过，并没有与这种规模的恶魔军团正面作战的经历。
    而那些精灵们就知道，这场战斗将远比自己的人类战友们更加艰苦，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将体力用在欢呼上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