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易老爷子对自己的故土是真的非常热爱,否则也不会发出如此沉重的叹息。但我知道,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允许他做这种长途跋涉。
和易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他嘱咐我去帮他看看他院子里的菜。
“我那孙女啊,不准我种菜,说都是这才让我累倒的......她不知道,那是我唯一还能纪念故乡的方式了。”
易老爷子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听起来十分沉重。
我答应了他,于是往院子里走。整个院子没有了易老爷子的打理,显得有些萧条,很多蔬菜都已经枯萎。
“这可是易老爷子的心血啊。”
我很心疼地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菜叶,抚了抚。若是易老爷子看到这幅情景,不知道有多伤心。
听说自从易老爷子病倒之后,便一直待在他的房间里。医生会按时来检查,也有专门的佣人给易老爷子定时服药
毕竟易诗工作忙,所以不能时刻陪伴在易老爷子身边。加上潇潇怀孕,也不能过度劳累,更加不能去照顾易老爷子。
至于易盛,他刚回美国,肯定也是不能久留的。
一想到最亲的亲人都不能时刻陪伴在身边,我就觉得易老爷子很可怜。
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之后,我便被赵廷健喊过去了。他们似乎在商量易老爷子的事情,估计也是想完成易老爷子的心愿吧。
“不如坐飞机回去吧,十几个小时的话,如果注意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易盛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道,只不过我们都没有表示赞同。
“爷爷不是不能坐飞机,只是风险很大......”
易诗略显担忧地提到。这应该是我们大多数人的想法吧,坐飞机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风险,我想没人想去冒。这种侥幸的心理,我想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但,如果让爷爷自己决定,他一定会选择冒着风险也要回去吧。”
潇潇的话让我们都陷入沉默,的确,如果是易老爷子,他一定会这么选择。
此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没错。”
会客厅的门口传来易老爷子的声音,我心下一惊,赶紧起身过去扶住他。
他大概是自己走过来的,因为多日在床上躺着,行动似乎有些不便。我小心扶住他的手,以免他摔倒。
“我这幅样子,就算不冒着风险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易诗的表情有些变了,“爷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能感觉到,易老爷子的身体在微微的颤动。他挥了挥手,这个样子让我看到了从前那个红光满面的他。
“别说了,我一定要回去。”
他似乎有些愤怒了,根本不管易诗他们的话,径直便要回屋。我赶紧扶着他跟着一起,他朝我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只是,还没有走到房门口,易老爷子便眼皮一翻,双腿险些跪在地上。
“爷爷!”
易诗他们赶紧冲上前来,而我也连忙将易老爷子放置成一个容易呼吸的姿势,以免他窒息。
我们连忙将易老爷子送往医院,在急诊室外等候的时候,易诗告诉我们,上次也是这样,在院子里发现易老爷子晕倒。
大家都担忧地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凳上,直到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易老爷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过一会儿就能进去看他了。
“爷爷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他坐飞机回去。”
易诗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非常坚决地说了一句,而我们其他人也有些犹豫了。如果刚刚我还赞同易老爷子回去的话,那么现在我则不那么想了。
当死亡真的距离很近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人的意识始终都是求生,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冒着死亡的危险回去。
要是易老爷子真的在回国的途中并发,那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易老爷子被安排进病房的时候,我们才进去看望他了。他的精神相比之前更差了,脸上也笼罩着一层阴沉的气息。
“爷爷,你安心养病,别再想其他的......”
易诗有些心疼又无奈,我想她应该非常爱她的爷爷,从她的语气里也能听出她对易老爷子莫大的关心。
易老爷子握住了易诗两姐弟和潇潇的手,老泪纵横,“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国,连这你们都不满足吗?”
我想,易老爷子是真的憋了很久了。他应该很早就想回国了,但又放不下美国的事业,等到他可以享福时,自己又得了病。
真是造化弄人,这么好的老人家,怎么总是遭受磨难。
我看见易诗摇了摇头,“爷爷,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活着啊。”
易诗的话,不比易老爷子的份量轻。
“姐姐,既然是爷爷的请求,为什么不......”
易盛明显持有反对的态度,他从一开始就提议送易老爷子回国,只不过在易诗的强烈反对下,他才没有说什么。
两姐弟的意见不一,各自争辩起来。我们剩下的人也插不进嘴,只能干看着这两人争。说着说着,这两人就吵起来了。
“别吵了,爷爷还在呢。”
潇潇意外地大叫了一句,这两人又互相瞪了一眼才停止争吵。
病房陷入了沉默,不仅易家姐弟没有说话,连易老爷子也阖上了眼睛,不再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大家开始纠结谁留下来照看易老爷子。因为易诗要去公司处理事情,而易盛也要陪潇潇回去做明天去体检的准备,于是我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
赵廷健问我一个人要不要紧,他要回国了,因为桐城那边有些事情。
我告诉他没关系,总不可能没人留下来照顾易老爷子吧。
等他们都走了的时候,我坐在了易老爷子的床边。他似乎睡着了,但表情仍然很凝重。
“珊珊,我想回国。”
我诧异地看了易老爷子一眼,他缓缓睁开眼来,用渴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我陷入囫囵中,耳边是易诗和易盛的争吵,面前是易老爷子渴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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