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五代末》第二十三章 丰厚承诺

    第二日,午后,阳光明媚。
    在内侍的引领下,李延庆来到了皇宫的偏殿门前。
    一路走来,李延庆发觉自己对皇宫相当之熟悉,脑海里很自然地就会冒出有关皇宫的种种记忆。
    甚至就连身旁这位面净无须、年纪轻轻的内侍张德均,李延庆也有些许模糊的印象,想来是曾经见过面。
    看来,自己的脑海里还有不少有待挖掘的记忆...李延庆低头看着自己结满茧子的手掌,不由有些出神。
    张德均见身旁的李延庆有些发愣,轻声提醒道:“衙内,要见圣上了,还请谨言慎行。”
    对于李延庆这位李家三衙内,张德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先帝郭威在位时,李重进每年新年都会带全家一道入宫觐见。
    张德均天赋异禀,哪怕是匆匆一撇,都能记住每一张看过的脸庞,他自然也将李家几位衙内的长相悉数印在了脑海里。
    李延庆很快回过神来,转头微笑道:“我明白的。”
    “那,还请衙内稍等。”张德均将殿门推开一小缝,入内禀告。
    李延庆驻足原地,抬头看向身侧斑驳脱漆的红色檐柱,心中不免感慨:常听说郭家两父子的吃穿用度很是简朴,没想到就连这常日办公的偏殿,也是这般破旧...
    片刻之后,张德均跨出偏殿,小声道:“衙内,请进吧。”
    李延庆抖了抖青色官袍,跟随张德均,跨入偏殿。
    偏殿狭小,北面略高,上设一榻一案,案上摆放着两沓高高的公文。
    郭荣身着白色常服,头戴黑色软翅幞头,坐于案后,见李延庆进殿,目光立刻聚集到这位年轻后生身上,轻声问道:“李延庆?”
    李延庆躬身行礼:“臣李延庆,参见陛下。”
    这时候,君臣相见并不用行跪拜礼,只需弯腰拱手即可。
    级别高些的官员甚至还有座位,能与皇帝坐而论道。
    当然李延庆这位从八品上的小官是没这等殊荣的,行礼之后只能立在原地。
    行礼的同时,李延庆亦在观察郭荣。
    虽是穿越后第一次见郭荣,但李延庆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郭荣登基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相比李延庆记忆里的郭荣,眼前的郭荣略显沧桑,原本红润饱满的脸庞,也暗淡萎缩了不少。
    皇帝,尤其是乱世中的皇帝,绝非一个等闲差事。
    郭荣即位还不过三年,外貌看上去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朕与李...”话刚出口,郭荣略觉不妥,改口道:“朕听说你在滁州立下了不少功绩,李重进,倒是有几个好儿子。”
    郭荣友善的态度,出乎李延庆的预料。
    今日上午,李延庆接到内侍通知,下午郭荣要在偏殿召见自己。
    李延庆本以为,就如今父亲李重进与郭荣剑拔弩张的态势,郭荣必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没想到甫一见面,郭荣竟如此友善。
    李延庆稍稍愣了下,旋即回道:“陛下谬赞了,下臣也只是尽分内之职。”
    “分内之职...”郭荣用极低的声音念叨了一声,笑着说道:“今日朕召你来,倒也不是为了公务,而是想与你聊聊私事,反正明日你要去见范质,公务就让他与你说好了。”
    公务?莫非是与洛阳御史留台有关?郭荣也想对十阿父动手?可他的生父柴守礼正是十阿父的领头者...李延庆一时间有些摸不准郭荣的意图,决定不动声色。
    看李延庆一言不发,似乎很紧张的样子,郭荣忍不住笑了笑:
    “不必拘谨,当年我与汝父共同效命于先帝帐下,年岁相仿,志趣相同,可谓是情同手足,如今虽因公务繁忙,偶有疏远,这情谊还是在的。”
    郭荣是郭威的养子,名义上与李重进是表兄弟,两人当年并无利益之争,又是战友,加之意气相投,关系确实极好。
    但郭威登上皇位后,郭荣与李重进转眼就成了彼此的皇位竞争对手,关系自然也是转瞬破裂。
    看样子,郭荣今天真要打感情牌,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李延庆略作思忖,回道:“陛下与家父的事迹,下臣也多次听家父提及过。”
    李重进还会与李延庆聊这些?郭荣表面八风不动,心中却略感吃惊,他也只是随口一提,想转移下话题,却没想到李延庆当真知晓这些尘封往事。
    郭荣曾对李家老大李延顺说过同样的话,李延顺却不知晓这些往事,想来是李重进未曾与他提及过。
    看样子,相比长子李延顺,李重进更重视这个三子,今日召他来还真是召对了...郭荣抬起右手,轻轻拂过唇上短须,感慨道:
    “朕每每回想那段往事,总是难以自已,可自从先帝宾天后,朕与汝父的关系却是每况愈下。
    往年逢年过节,朕总是能在宫中见到你们李家几兄弟,想不到当年那个有些唯诺的李三郎,也能长成今日这般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假以时日,你定然也能像汝父那般,建节封侯。”
    所谓建节封侯,便是成为节度使,并得到爵位,郭荣这是在明示李延庆:只要你们李家安分守己,那李重进的官阶爵位,往后也能传到你手上。
    这是提前许下承诺么?只要父亲能卸下军权,郭荣便保证我李家的地位?若非自己知晓历史,这个承诺倒也确实诱人,只可惜...李延庆恭谦地回道:“下臣,愧不敢当。”
    郭荣右手指点着李延庆,轻笑道;“你呀,太过严肃,与汝父年轻时简直两个性子,若是他的话,必会大笑着收下称赞。”
    父亲年轻时竟是这般模样么...李延庆不免有些想笑,但还是肃然回道:“家父性情疏狂,下臣远不及也。”
    郭荣却是摇了摇头:“他年少时确实疏狂,如今却也沉闷下来,颇为无趣。”
    李延庆认为,郭荣这是在暗指,李重进不动声色就与张永德冰释前嫌,共同对朝廷施压。
    说罢,郭荣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先不聊这些,朕今日召你来,是想让你替朕给汝父传个口信。
    近日朕与汝父之间,有些过节,朕本想召他入京面谈,但淮南战事吃紧,他脱不开身,便由你代为转达好了。”
    看这样子,郭荣根本并不打算与父亲李重进撕破脸皮,但他为何舍近求远,不让在宫中当值的大哥李延顺代为转达,反而召自己入宫呢?李延庆放下心中疑窦,拱手道:“陛下请说,下臣一定代为转达。”
    郭荣往后轻轻一靠,抬起头,视线转向斑驳褪漆的房梁,嗓音有些缥缈:“你且告诉他,无论如何,朕会继续让他统领伐唐大军,辎重粮草也无需担忧,他只需安心替朕攻讨伪唐即可,朝中之事,不必太过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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