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573章 像一个人

    陈沐沐和苏岩定睛望去，但见那房子红砖绿瓦层层叠叠绵延一片过去，虽说也有乡下房屋坐落的规格，却无端多了几分雄伟和豪气，极为美观大方。
    雅西夫人住的地方，哪怕建造得再像个乡下田园，跟地主穷人的住所到底是不一样的。
    两人思忖间，杜雅西已经步子施然，缓缓朝那边走去。
    陈沐沐和苏岩无奈，只得亦步亦趋跟上。
    那房子外头看着大气美观，里头也是宽敞奢华，跟达官贵人们的房屋并无两样。
    里头早有仆婢守候，雅西夫人将陈沐沐和苏岩带进门，对那些仆婢说道：“这二位是本夫人的贵客，你们且带他们下去梳洗一番，等会儿领到云厢房见我。”
    “是。”下人领命，男左女右分为两拨，顾自上前，拥簇着苏岩和陈沐沐下去。
    苏岩本就是大小姐的命格，丞相府何其奢华，早已经被拥簇伺候习惯了，这会儿也没有不自在，反正他也嫌弃自己一身又脏又湿，有人领着他去梳洗当然求之不得，嘻嘻哈哈跟陈沐沐打了个招呼，便乐颠颠跟着下人下去了。
    陈沐沐虽说很少被人这么伺候，却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且也过过富人生活，一个成年人当然不会因此拘谨，遂跟雅西夫人告了别，便跟着侍女们下去梳洗。
    往后走去，便是一座阁楼，待进去后，发现里头雾气氤氲，温度宜人，竟然是个两米宽的温泉池。
    温泉的雾气萦绕，蒸得阁楼里头云里雾里，仿若人间仙境。
    陈沐沐少见这么大手笔，不由微微怔愣。
    “姑娘，奴婢伺候您宽衣。”
    侍女没有在意陈沐沐的失态，对陈沐沐温和说道。
    伺候她宽衣？
    陈沐沐眼眸闪动，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素来喜欢一个人洗澡，你们在这里我反而不习惯，要不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来？等会儿洗好了，我唤你们，这样我们都可以省了不少事情。”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但侍女们都没想到陈沐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都不由得愣了愣。
    为首的侍女轻笑摇头，道：“姑娘这是为难我们了，夫人要求我们以贵宾之礼伺候姑娘，奴婢们是没有资格更改规定的。”
    陈沐沐唇边的笑意加重，眉眼弯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都说宾至如归，这话的意思应当是主随客意，让客人有回归自家的感觉吧？夫人叫你们好好招待我，可没有让你们的招待，叫我不自在的。”
    她这话说得一板一眼，有理有据，侍女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倒是为首的侍女依然保持温柔笑意，说道：“姑娘此言有理，夫人让我们伺候姑娘，理当让姑娘宾至如归的。”
    顿了顿，眉眼弯弯道，“只是姑娘也当明白，有话叫做入乡随俗，姑娘既然来到我们这里，理当客随主便，何况夫人让我们照顾姑娘，可着实是为了姑娘的舒适感着想，并没有让姑娘为难。”
    这侍女的嘴皮子好生厉害，怼得她差点都回不了嘴。
    陈沐沐抿了抿唇，轻笑，故意为难她：“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本人福薄，就是消受不了有些福气，夫人这些好意，却是真正叫我为难了。”
    她挑了挑眉，“我从小就习惯一人洗澡，突然地被你们一大帮人围观，叫我怎么自在得起来？”
    这有些无赖的话，让侍女有些头疼。
    毕竟是雅西夫人交代要好好照顾的客人，陈沐沐耍赖，她们总不能用强势手段逼她屈服。
    但若是从了陈沐沐，雅西夫人那里又不好交代。
    沉吟少许，为首侍女说道：“毕竟是杜家的规矩夫人的吩咐，奴婢也不能违逆，若是听从姑娘的话，只怕我等姐妹都要受到惩罚，不若这样，让其他人都出去，这里只留奴婢一人伺候姑娘，姑娘觉得可好？”
    陈沐沐本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想探探雅西夫人的态度，如今心里有底了，侍女也愿意退让，便颔首道：“若我坚持，于你们也不好，就这样办吧。”
    “多谢姑娘理解。”为首侍女闻言一喜，挥了挥手，让一众侍女退出屋内。
    她自己拿了花瓣洒向泉中，道：“姑娘是自己泡澡，还是要奴婢给您擦背？”
    反正都被看了，有人伺候不要白不要。
    陈沐沐微笑：“那便有劳你了。”
    温泉泡澡素来是治伤去疲劳的绝佳法子，还有人擦背，陈沐沐乐得清闲，微微合上眼皮子，靠在温泉池壁休憩。
    侍女擦拭的动作轻柔，没有打扰她的休息，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序的丫鬟。
    原本这样下去，陈沐沐放松警惕，都快睡着了，侍女却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手中的毛巾都拿不住，毛巾掉落水中，在水面砸出不小的水花，水花溅到陈沐沐脸上，把她恍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睁开眼睛回头看那侍女，却见侍女脸上有还未遮掩住的惊惶。
    侍女见她醒来，磕磕巴巴说道：“奴婢有罪，适才没有拿稳毛巾，惊吓到姑娘了，请姑娘训责。”
    陈沐沐不由好笑：“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哪有资格对你惩罚，再且不过是掉落毛巾这等小事，我还能跟你介怀不是，传出去别人还不说我心眼比针孔还小。”
    这会儿侍女已经将情绪藏起来，闻言露出松口气的笑容，道：“姑娘大度，月娇在此谢过姑娘了。”
    “月娇？”陈沐沐眸光流动，饶有兴趣看着她，“你叫月娇？”
    杜家是有钱人家，有钱人家，自然有资格挑选伺候的下人，故而杜家的侍女，一个比一个娇美，水嫩嫩的，仿若出水的芙蓉。
    面前的月娇，便是芙蓉中的艳者。
    陈沐沐对自己的样貌多少还是了解的，许是父母基因有限，她的五官纵然开始张开，也没有那种倾国倾城的美，挺多是小家碧玉的娇俏可人。但这份娇俏，在侍女面前，完全被比成渣。
    杜家随便一个侍女的样貌都能碾压人，陈沐沐对自己的模样突然有了些质疑。
    当然，其中的质疑，也不仅仅只局限于样貌。
    “是的，奴婢名叫月娇。”侍女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自己的样貌感兴趣起来，眼波流转，不卑不亢应道。
    这侍女一瞅就知道很机灵，很难套出什么话来。
    陈沐沐嘴角一扯，为自己的兴趣扯了个说辞：“你长得很漂亮。”
    侍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说，神色微动，轻笑：“多谢姑娘夸赞，姑娘亦是美丽动人，奴婢可比不上万一。”
    她自己的长相自己心里有数，陈沐沐撇撇嘴，突然换上一脸八卦：“月娇姑娘，像你这么貌美如花，只是作为一个下人，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
    月娇长睫低垂，默了默，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道：“人活在世，总要为了糊口着想，只要能吃饱喝足，做什么事情有何差别？”
    明明不甘心，却又找个连自己都信不过的理由安慰自己。
    面对这种人，陈沐沐能做的，当然是直接戳破她的伤口，让她看轻现实。
    “其实凭借你的美色，完全可以翻身做主，无须做这些伺候人的活。”
    陈沐沐看着她的脸，摇头轻叹，“真是可惜了，美人如玉，是该被好好捧在掌心里哄着的。”
    月娇眼眸闪烁，将落水的毛巾拧干，又拿出另外一条干净的布巾，道：“温泉水养肤，但泡太久了对身子也不好，姑娘可起来了？”
    “你都催了，我自然要起来的，否则雅西夫人等得太久发了脾气，还是我对不住你。”陈沐沐说道，从水里站起身来。
    月娇赶忙拿布巾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沐沐总觉得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在她后背转溜。
    ……是那个胎记吧？
    陈沐沐嘴角一勾，眼底有异色一掠而过。
    那个胎记她现在还没弄懂，并不知道是否就是她身世的钥匙，但风灵惜和秦天漓关注这个胎记，雅西夫人也在意这个胎记，自然不简单。
    当然，说胎记来历不简单，直白而言，也是说她身世不简单。
    这些人或多或少对她身世都是感兴趣的，甚至还想在她身上做点文章。
    ……也不知道雅西夫人是不是真如同风灵惜口中描述的那样，而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就是雅西夫人的女儿。
    现在来看，雅西夫人头脑聪明，一下子就盯住了她。
    心念间，侍女月娇已经帮她把衣服穿上，领着她去梳妆台打扮。
    因为平日里经常出门活动，而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大小姐，陈沐沐对打扮的要求并不高，能见人，不失礼就够了。然而这里，是杜家，杜家女眷的打扮，是不会像她那般随便扎个头发就好了的。
    繁琐的发髻，精致的妆容，贴上花黄，咬上唇红，珠翠叮当，金步摇摇曳，不说别人，光是陈沐沐自己，看着镜子里的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姑娘底子本来就很好，只是往日里懒得梳妆罢了，这么一打扮，简直如同九天仙女下凡。”
    侍女月娇插完最后一根金步摇，笑盈盈夸赞道。
    陈沐沐莞尔，看着镜中的人儿，眼眸却深了一瞬。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丑女人上妆都能是大美人，何况陈沐沐的姿色本来就不低，这么一打扮，却是娇美动人。
    不过让她怔忪的却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因为她这幅打扮，衬得这张脸，越发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