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很好。”陆尧没有回答她,只是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还跟她装深沉了。
陈沐沐哼了一声:“陆尧,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跟我卖关子,我都没几天可活了,你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等你死了再说。”陆尧不为所动,依然不打算告诉她。
“不行!”陈沐沐扯住他胳膊,“我这人从不吃亏,若是做了冤死鬼,心里岂不是太难受了,我不愿意,今天你得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陆尧饶有兴致瞥她一眼,“你打得过我?”
这话何其扎心。
别说现在受伤,就算是她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够在他手底下过两招。
不过,硬的不行,软的呢?
陈沐沐眨巴了下眼睛,道:“阿尧,你为我取药受伤,我一直心怀愧疚,若不是当时非要进宫,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管。你说你昏迷了几天,突然间还被人抓走生死不明,我能不着急吗?”
“这话倒是听得舒服。”陆尧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唇角微微上扬,“如此,你是承认自己对我关心了?”
“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陈沐沐皱眉,“你的情报网不错,你昏迷那几天就算不能够亲眼看到真相,你的人也该看到了,难道他们没告诉你,那几天我是怎样照顾你的吗?”
陆尧抿了抿唇,没有答话,神色却是有了些松动。
他神色松动,陈沐沐心里却暗暗叫了声苦。
她说那话,不但是要跟陆尧表衷心,还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陆尧没有否认她的说法,那就是说明在望江楼里,是有他的探子存在的。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的望江楼又怎么拉仇恨了,怎的一个个都盯上了?
正吐槽着,犹豫的陆尧终于纠结完毕,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江北杜家的人把我劫走的。”
他倒是干脆利落,一个字都没有多说,陈沐沐根本猜不到那天更多的情节,默了默,只得再度开口:“你跟杜家的人怎么结仇了?”
“为什么不问问,陆锦丰怎么跟杜家结仇的?”
“陆锦丰鲜少出杏雨村,自我认识他后,几乎都跟我在一起,他没有招惹杜家的动机。”
也没有招惹杜家的机会。
若说招惹,还不如说是她招惹的。
毕竟当初杜家千金,是她给“放走”的。
“你倒是护着他。”陆尧说道,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可是你却忘记了,他不曾招惹杜家,那我又何尝去招惹杜家?我占有他的身体,不过是在他进京城之后,他不能出京城去江北,我更不用说。”
“所以。”陈沐沐沉吟着,“你这是想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杜家人的意思?”
“大抵还是猜到的。”陆尧深深看了她一眼。
猜到的……
陈沐沐对上陆尧的眼神,心神一动,“跟我有关?”
“也许。”陆尧说道,“你跟杜家,倒是有很大的瓜葛。”
“比如?”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陆尧卖起了关子。
陈沐沐呵呵两声,“我不想等,等不起。”
凝视他的眼神,“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刻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是我又如何?”
“是你,所以我不等。”她微微扯唇,“你的消息,便是我的消息,你会告诉我的。”
“这么笃定?”
“就是这么笃定。”陈沐沐应得沉稳。
陆尧:“……”
看着她,哑了哑,似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愿意沉默,她可不愿意。
偏头看他:“你还没告诉我,你跟杜家是怎么结怨的。”
陆尧眼底透着无奈,似乎真的拿她没办法了,默了默,叹口气,说道:“在杜家家主眼中,你跟我的差别并不大。”
他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陈沐沐却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抓到缘由。
“所以,杜家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这也不对,要是冲着她来,有的是机会将她带走,何至于费尽心思打破容荣柳制造出来的幻境,把宁远打伤带走陆尧?
要知道相对陆尧而言,她简直是大街上随便就可以抓到的蚂蚁。
人总是趋善避恶的,柿子就要捡软的捏,为什么那些人放着她这个“软柿子”不上,反而去动陆尧?
定北王府的世子,在外人眼中,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才对。
“也冲着我那定北王父亲。”陆尧道。
他还是没有否认。
陈沐沐沉吟少许,道:“我从来没有跟江北的人有交集,唯一有的只是杜家千金,莫不是她回到江北后闯出什么乱子,那家主便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来了?”
“不无可能。”陆尧道。
“你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不无可能这种不确定的话,也是你能说的?”陈沐沐剜他一眼。
“就骗你几回,你还当我无所不知了?”陆尧嗤了一声,“我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至于让自己落得如今地步。”
如今什么地步,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陈沐沐想不通。
“罢了,你那么想知道缘由,反正也准备到江北地界了,你且休息两天,待伤口痊愈了,我带你去江北杜家问个清楚。”陆尧见她若有所思,打断道。
“还要休息两天么?”陈沐沐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眼眸有些暗淡。
“脑子是人身体最重要的地方,本就撞到脑子了,若是还不想好好治疗,你便等着当傻子吧。”陆尧见她不听话,有些不悦道。
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陈沐沐还是知道的,她自己的伤,当然看不出来有几分重,何况她的伤都摆在她看不见位置,只能让别人来处理。
如何可以,谁愿意死。
陈沐沐也不例外。
听得陆尧的话里有转机,陈沐沐眼眸一动,颔首。
“我明白,休息两天就休息两天,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不开玩笑便好,你这人心思活络,若是真较真起来,我也不是对手。”陆尧说道,“虽然你走了我可以把你找回来,但伤害你身体的方式,总就不忍心做。”
伤害她的方式……不忍心……
陈沐沐怔愣了少许,眸光闪烁看着他,言语不由得暧昧起来。
“陆尧,你到底是不愿意伤害我的。”
“不是我不愿意,是有人不让我伤你。”陆尧估计嘴溜,没察觉就将话吐出了口。
“有人不让你伤我?”这世上还有谁愿意这么顾及她,而陆尧还肯给他面子的?
陈沐沐眼珠子转了两圈,心头浮上一个答案。
“是陆锦丰?”
提到这个名字,陆尧神色不由得顿了一下,略微沉吟,点头。
“是他。”
“你能跟他沟通?”陈沐沐诧然,“你们是怎样的关系?”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是我的祭品。”陆尧道。
“滚蛋,哪有谁天生是谁的祭品的,他陆锦丰是活生生一个人。”陈沐沐反驳道。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祭品,这事何其残忍。
“活生生又如何,楚家的后代,都是我的祭品。”陆尧顿了顿,饶有兴趣扬起唇角,“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楚霖,也曾经是我的祭品。”
这消息把陈沐沐都给惊到了。
瞥一眼陆尧脸上的恶趣味,怎么看都觉得邪恶。
不由得拂了拂肩头的鸡皮疙瘩,干涩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定北王府有什么关联?”
“我?”陆尧指着自己,笑得兴味莫名,瞳孔深深,“我是定北王府供奉的神灵,我护得定北王府百年安康,定北王府得给我送祭品。”
这种事情远超陈沐沐所认知范畴,她疑惑问道:“当真有神灵这种东西?”
“你都可以有,别的为何不可以?”陆尧反问。
这一反问,把陈沐沐都给问住了。
她自己都是一介游魂,世上有灵魂存在,当然也有可能有神灵。
沉吟几许,眼眸闪动,抓紧了他的胳膊:“你跟定北王府一族,当初都有什么约定?”
陆尧看了一眼抓着他胳膊的小手,眉头一挑:“这么私密的事情,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想听,给我个缘由。”
“因为我们,是一个人。”陈沐沐轻笑,“等你占有我的皮囊,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自己的事情说给自己听,有何不可?”
顿了顿,“况且你说你已经护了楚家百年,许多事情你只能看着,却不能说出来,憋在心里想必很不好受吧?孤独的人,往往是寂寞的,我既不是定北王府的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还有可能会变成你。”
唇角的笑意更深,“我想,这世上最有资格听你说话,并且不被你所顾忌的,也只有我了吧?”
陆尧撞入她的眼眸中,神色顿了顿,倏忽露出一个笑容。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都被你说服了。”
“那么,把你的事情说一说,我听着。”陈沐沐道。
“还不行。”陆尧摇头。
“你反悔了?”
“不,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即使我说了,你也未必肯信。”陆尧沉吟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等我,从江北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来历,楚家的梦魇,陆锦丰为何是祭品,一切待你去后,自会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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