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249章 不忍

    少年大惊失色，动弹不得，只得瞪圆了眼睛：“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毒药。”陈沐沐笑眯眯说道，“这种东西类似于你们的诅咒，每十天就得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百虫穿肠，瘙痒难耐，两个月后肠穿肚烂而死。”
    少年倒抽口凉气，不可置信看着她：“最毒妇人心，我不过是吓吓你们，至于给我下这种狠毒的药吗？”
    “至于。”陈沐沐煞有介事点头，神色很是认真，“你的嘴巴太能说，我也害怕你所谓的诅咒呢，我要是不给你一点保证，万一你离开后对我下了什么诅咒，害得我生意做不成，或者步上上官家的后尘，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少年欲哭无泪，“那你给我服毒，我想要诅咒你，你还不是得倒霉？”
    “不一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倒霉不如众倒霉，我给你毒药，你诅咒我，大不了咱们一起死，不亏。”陈沐沐笑盈盈望着他，“反正我这人的命贱，死了不打紧，有人陪着我便非常开心。”
    少年哑然，所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比他精通多了。沉吟少许，一脸痛楚说道：“我就是个江湖神棍，你方才不都验证过了，我哪有什么诅咒别人的本事，要是有，这酒楼也不至于保不住对不对？”
    “可我不信。”陈沐沐耸耸肩，笑得一脸的人畜无害，“我是生意人，赌不起。”
    少年颓然，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叹口气。
    “你给我解药，我发誓不诅咒你行不？”
    “抱歉，我不相信誓言这东西。”陈沐沐轻笑，“人品不行，发多少毒誓都没有用。”
    发誓，也就只有白痴才相信。
    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作孽不可活，老天就算睁眼，把不守信用的打死，也得若干年后了，她要是相信这誓言等着老天去报复那些不守信的，说不定她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
    人死万事空，事情发生了再去惩罚，根本于事无补，她需要的是，当下。
    只有当下，才能给予她最多最实在的利益。
    少年撇嘴：“我们才第一天认识，你怎的就知道我人品不行？”
    陈沐沐莞尔：“我有眼睛可以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敢说足够光明磊落？”
    少年噎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倏忽放松下来，“你这小丫头，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哪有那么大本事，随便给我一颗糖果，便骗我说是毒药？当我傻呢。”
    陈沐沐抬眼看他，露齿一笑：“你不傻。”
    然而她给他吃的，还真是毒药。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世上许多事情是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比如说诅咒。
    她本来不行，但定北王府世世代代长子都被诅咒，应当不是偶然，何况这小子说酒楼的前任主人被他诅咒才会出事，万一这诅咒的事情是真的呢？
    她可是要开酒楼赚钱的，被这乌鸦嘴一说，要是真的倒霉了，她可怎么办？
    人抓在手中并不安全，因为认是这世上最聪明的生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随时都会溜走。
    她要是没点保障，到时候出问题了她哭都没地方去。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何况这少年来路不明对他们还抱有敌意，放松不得。
    少年正琢磨着陈沐沐话里的含义，倏忽全身上下有一种难耐的酥痒传来，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骚养，一点点的磨人，抓抓不到，挠挠不了，似乎是疼，却又不是疼，让人周身无力，疲惫丛生，却无法忽略。
    再然后，那份酥痒逐渐加深，他咬着下唇，感觉全身骨头都化了，没有半分力气，全身上下更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叮咬一般，折腾得他男儿泪都飙出来了。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想向陈沐沐认输，但那种痒，那种磨人，实在水深火热，是他无论怎么忍都忍不了，熬也熬不过的。
    那种蚀心跗骨的痒，可在骨子里，磨得他几欲想死。
    而且，还随着时间的漫长，效果逐渐加重。
    少年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汗给湿透了。
    一柱香后，随着第一波药效过去，他大汗淋漓躺在地上，嘴唇已经被咬破。
    陈沐沐凑过来，笑盈盈问道：“怎样，相信是毒药了吧？”
    少年没有力气说话，像一只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目光呆滞看着她。
    陈沐沐扬唇，似乎知道他没有力气说话，顾自说下去道：“这还只是第一波，如果你不从实招来，每天你都会活在这样的折腾下，当然，没有解药也没关系，毕竟每天也就一个时辰的折腾，熬过去就好。”
    她笑得眯起了眼睛，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只是这药效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两个月都没拿到解药，你便会永远都没有半点痛苦了。”
    为什么没有半点痛苦，因为已经死了。
    死透了，自然没有任何感觉。
    少年瞪圆了眼睛，眼里有着惊惧和忌惮。
    才一炷香时间的折腾，他就忍不住想死了，而每天都有一个时辰的煎熬，这样的煎熬还要持续两个月……
    少年忽然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
    什么坚持，什么立场，都见鬼去，他只想好好活着，好好站在平地上！
    少年后悔了，早知道面前的少女是那样难缠的人物，说什么他也不会过来招惹她。
    什么见鬼的诅咒，跟眼前的少女比起来，不及万分之一。
    他惶恐地摇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解药。”
    “我有啊。”陈沐沐笑盈盈说道，表情温和，眼神冰冷，“不过我就算有解药，我为什么要给你？我可不记得欠你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是你主动惹了我，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闻言，连哭都不想了，抛却一切，他只想去死。
    因为他的第二波药效又开始了。
    那种销魂蚀骨的酥痒，有一点点钻入骨髓，融入血液，开始发挥药效了。
    少年嘶哑着嗓门，惶恐得不能自主，崩溃喊道：“我同意！”
    后面的话他没力气说，但他明白那三个字，已经足以让陈沐沐听懂他的意思。
    “你同意？”陈沐沐扯唇，“是指我让你做什么都同意？”
    少年扇了一下眼睫毛。
    “我问什么你都说？”
    少年再度扇了一下眼睫毛。
    废话，都被折腾成这样了，他再不说，等死吗？
    以前他还没觉得“怕死”这个词多么有深意，现在却明白了。
    其实死不可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在生不如死的折腾下，还不如死了轻松。
    但是，他不想死，更不想生不如死。
    如果她只想知道一些事情，只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那就都给她好了。
    那些东西，那些秘密，怎么比得上他的性命，比得上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的煎熬。
    “果然很乖。”陈沐沐从兜里再度拿出一个瓶子，当着少年的面拔掉瓶塞，从里面到处一粒绿色的药丸塞到他嘴里，然后在他诡谲的眼神中，将药瓶头朝下倒下。
    “看到了吗？里面一颗药丸都没有了。”
    陈沐沐生怕他不够失望不够灰心似的，晃了晃干净得空空如已的瓶子，“所以你不要打什么主意和心思，不然你就算抢了我的袋子，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你的毒，依然没有解。”
    少年面色苍白，蚀骨的酥痒终于下去了，但他脸上的冷汗和着表情混在一起，复杂而悲伤。
    陈沐沐假装看不见，顾自说道：“你猜的没错，这毒，只有我能解，而且没有备用。”
    少年睨她一眼，面如死灰。
    楼梯口有摔跤的声音传来，陈沐沐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既然都看到听到了，就一起过来商量吧。”
    “陈沐沐。”风灵惜面色也有些苍白，慢腾腾挪过来，表情有些古怪。
    “小妹。”陈青云跟着风灵惜的步骤一起，眼神躲闪，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乖乖站立，不敢抬头。
    陈沐沐抚额，本来想继续对少年逼供的，但气氛被破坏，也只能进行到这一步了。
    “风灵惜，把他的穴道解开吧。”
    空气里静默少许，陈沐沐的声音打破了风灵惜的思绪，她抬起头，懵懵扫了陈沐沐一眼，方才领悟到陈沐沐的意思，抬手，将少年的穴道解开了。
    “你走吧。”陈沐沐挥手，“我今天累了，回去考虑清楚，可以明天再来找我。”
    少年药效刚过，浑身乏力，即使被风灵惜解开了穴道，依然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僵直地躺在地上。
    他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陈沐沐，好半天才咬牙切齿说道：“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静候佳音。”陈沐沐挥手，大方地让他走。
    少年表情恼恨，休息好一会儿，有了力气之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朝楼下走去。
    陈沐沐就站在窗口，目送他消失在街道尽头，才回过头看向身后两人。
    “怎么，忽然觉得我很可怕？”
    “没有。”风灵惜赶紧摇头，“那人也是先讨嫌，才惹你生气的，你不论做什么都不过分，有些人不给些警告，下次就会变本加厉，你没有错。”
    陈青云也表态：“你没错，你一般情况下不会害人的。”
    但还是……不相信她是吗？
    陈沐沐摇头，目光若有所思看着那条街道，“也许很快，你们就会理解我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