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162章 大赦天下

    当然闹心，毕竟大过年的，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安安生生，热热闹闹的。
    可在陈沐沐这里，不但被人冤枉了是妖孽，还在家里死了人——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但这道士的死并非人为，而是意外，而是老天爷降下来的天谴，于是村民虽然都认为死人不吉利，但对道士的死亡，却也没人终究陈沐沐的责任。
    毕竟陈沐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虽然这受害者……趁机敲诈了村民们好大一笔钱财。
    法事是牛氏提出要搞的，如今牛氏已经被雷劈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为老不尊，但人都这般落魄了，村民们也无法将她怎样，只得让牛氏的外家亲戚把她抬回去，而萧瑟子，则是雨停了后，众村民一起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因为道士是被雷给劈死的，村民们都觉得不吉利，埋了人后就急匆匆走了。
    陈沐沐和陆锦丰站在坟前，好半天不说话。
    陆锦丰见她面色难看，叹了口气，道：“这不怪你，是这道士自己作死，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只怕现在这坟墓里躺着的人，就是你了——不对，但凡妖孽，是要被火烤的，你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死无全尸。
    陈沐沐抿了抿唇：“我知道，他活该。”
    对一个想要害死她的人，她也没什么好善意的，但道士虽然狠毒，却也是一条人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去了，心里还是不免堵塞。
    人要活着，是应该排除掉那些不利的因素，但因素若是一条人命，说不介意也不可能。
    她一开始，只想着让道士身败名裂，让他当着全村民的面出丑，然后打断他的两条腿给他一个教训，她没有想要他的命。
    毕竟对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界新时代女青年来说，任何手段都不过分，唯有性命……无价。
    这道士，死不足惜。但这道士就这样死了，也不免叫人唏嘘。
    “陆锦丰，这一次，你可觉得我狠毒？”
    “不毒。”陆锦丰面上没有一丝波动，眼里也不带半分怜悯，“天作孽，尤可存，人作孽，不可活，你是做了些手段，但真正要他死的，是老天爷。何况你的手段也是为了自保，他若完好，出事的就是你。”
    说着陆锦丰轻嗤一声，“有什么好感叹的，你俩素味平生他都能为了一己私利害你，你凭什么要对他仁慈。”
    他转头看她，眸光里跳跃着不知名的光芒，“陈沐沐，你教过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陈沐沐一愣，看着少年清冷的面色，以及他眼里的一缕担忧，心头微暖。
    这小子，怕她心里有负担难过，正在极力劝说她，让她心情好转。
    可她陈沐沐从来不是良善之人，对一条性命的故去有些唏嘘，但那是害她的人，她有什么可内疚的？
    思及至此，唇边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虽然雨停了，这天色保不准还会再下一场雨，我们先回去吧。”
    陆锦丰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路走着，面上若有所思。
    陈沐沐走了一路，见他都没有吭声，有些奇怪问道：“那道士死了，我看你也没多少难过，这会儿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不是多愁善感。”陆锦丰抬眼看她，目光里有深邃的情感划过，“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过于没用了。”
    “嗯？”陈沐沐不解看他。
    这还不是多愁善感吗？
    “自己的母亲没能保护好，喜欢的人没能保护好，这个家，也随意被人拿捏。”陆锦丰哂然，仰望着头顶的天空，“甚至我的一切，还得依赖于你。陈沐沐，你是看不起我的吧。”
    “是挺看不起的。”陈沐沐随口接了过去，答道。
    多愁善感的少年顿时回头，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哀怨。
    这女人，谁没个伤心难过的时候，她怎的与别人不同，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安慰他一两句好话，会死吗？
    对上少年的目光，陈沐沐噗嗤一笑，摇摇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倔强的怜惜，淡淡说道：“陆锦丰，凤凰也是从稚鸟开始，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强大无比的，你现在确实不行，别我说鄙视你，你自己的实力你自己知道。”
    有时候毒舌招人讨厌，不是因为诋毁，而是因为太过于事实，太过于难听。
    可那，毕竟是事实。而事实，却是无论怎么逃避都逃避不了的。
    “所以，你得认清自己，努力充实自己，直到有一天，强大到谁也不敢欺负你。”
    陆锦丰讶然看着她，好半响才道：“从你嘴里说出去的话，一般人难以接受。”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陈沐沐垂下眉头，轻柔一笑，“觉得我说话难听的，那是朽木不可雕也，能够接受我的话，变得强大起来的，才是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儿，才是让人仰望的强者。”
    陆锦丰微微思忖，笑了笑：“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朝着陆家大宅走去，因为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影从林间的大树后走出来，背着包袱跪在坟前。
    “师傅，不孝徒儿来看你了。”
    除了家里死了人有些不吉利，这个年过得有些不顺心外，陈沐沐几人的生活倒是没再起什么波澜。
    村民们因为参与冤枉陆家，冤枉陈沐沐是妖孽一事，而后被打脸，现在看到陈沐沐，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甚至是绕道走。
    当然，不好意思是一回事，最大的因素还是欠了陈沐沐一百个铜板，谁愿意在债主面前晃悠，万一债主不高兴，逮着他还债呢？会写借条的，肯定是短时间内拿不出钱来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造成尴尬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的牛氏，不免被村民迁怒和唾骂。
    要不是牛氏，他们怎么会做了小人？
    要不是牛氏，他们怎么会等罪陈沐沐，然后欠了她的钱？
    要不是牛氏，大过年的他们能看到死人，能那么心塞？
    人一心塞，做事就不觉地带上情绪色彩，再看牛氏，怎么瞧都不顺眼。
    于是在村民们的各种编排和抵制下，杏雨村新一轮最佳灾星诞生了。
    “那个牛氏，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还克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个牛氏，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欺压自己的儿媳妇，还害得自己儿子进了牢狱！”
    “那个牛氏，简直害惨了老陆家，你们看，他们家的男人女人，病的病，死的死，有的牢狱之灾，有的断绝关系，简直好大一个灾星，谁跟她走得近了，谁就倒霉！”
    “那可不是，人家萧瑟子道长山上的道观开得好好的，被她一请过来，就看错人，还触怒老天，惹来了天谴！”
    “这好像不怪牛氏，我那捕快侄子查过了，那萧瑟子平日里受人香火，拿人钱财，没少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劈他，纯粹是他坏事做多了！”
    “那又如何，要不是牛氏给了萧瑟子钱财，让他做那亏心事，也不至于害死萧瑟子！对了，都道人在做天在看，那天被天谴的，可不仅仅是萧瑟子，还有牛氏！”
    “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看到活人被天谴的，这牛氏，背着我们还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
    ……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强大的舆论力量，吓得被雷劈得半死的牛氏门都不敢出。
    她脸皮是厚，但在这么多嫌弃以及抱怨的目光下，也不免觉得脊背生寒。
    最让牛氏心塞是，连她娘家人也觉得她是个灾星，还没等她把伤养好，就把她丢出门外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那天被雷劈，牛氏的娘家人可是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被连累，这样的好事，牛氏的娘家人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人本自私，何况涉及到自身安危和气云，牛家的人都巴不得离牛氏远远的。
    没有娘家兄弟支持的牛氏，突然就失去了靠山，在杏雨村她又没几个喜欢她的人，只得和小胖住在一起。而平时小胖都被牛氏陆大全罗氏给宠坏了，哪里做得来伺候人的事，肚子饿了什么的，对牛氏非打即骂。
    牛氏突然觉得，她好像能体会到以前李氏的心情了。
    众叛亲离，孤苦伶仃。
    现在儿子媳妇呆在牢狱里，这小孙子又不待见她，她这残破的身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牛氏第一次有了怀疑人生的念头，她开始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不是多余的了？
    就在牛氏心烦意乱，准备跳河自尽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径直砸碎了她的心灰意冷——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陆大全和罗氏犯的是试图谋害人性命的罪名，因为是从犯，从轻发落，只有五年牢狱。
    按理说，即使皇帝大赦天下，释放罪轻的牢犯出狱也轮不到陆大全和罗氏，但罗氏娘家的哥哥争气，考中殿试第十名，被封了个从五品侍郎，还娶了兵部尚书的千金，一跃龙门，成为显贵。
    知府为了巴结这位侍郎，趁着新皇大赦天下的名头，将陆大全和罗氏提前放了出来。
    一家子团聚，牛氏抱着陆大全和罗氏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