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66章 你最重要

    陆锦丰拉着陈沐沐离开王大娘家的房子，走出去好一段路了，他才停下来，望着陈沐沐，神色变幻，半天才化作一句话。
    “沐沐，你先冷静一下，我娘不是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陈沐沐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冷静了？”
    一开始她确实有一股气憋在肚子里，差点把自己点燃了，但到了现在，看着陆锦丰维护她的模样后，她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没多大气愤。
    二百五十两银子能够看透人心，实在不算亏。
    “不冷静的是你吧。”陈沐沐看着他，唇角轻扬，似笑非笑，“陆锦丰，为了我这么个外人跟你娘置气，值得吗？”
    “你不是外人。”陆锦丰想都不想就回道。
    陈沐沐唇边的笑意更深：“我既不是你的媳妇，更不是你妹妹，我和你们家的关系你心知肚明，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陆锦丰睨她一眼，眸中有什么情绪在快速流转，随后化作无边的深邃。
    顿了顿，他道：“陈沐沐，如果你愿意，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只想着占便宜的家人？”
    “你没有便宜可占的时候，我娘也没嫌弃过你。”陆锦丰听出她的嘲讽，眸光晃动，声音低沉而郑重，“陈沐沐，你是聪明人，扪心自问，我娘对你是真好还是假好？”
    陈沐沐一噎，眸中讽意更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是真好，私心也不乏吧？”
    李氏对她，确实是真的很好，要不然当初李氏说要收她当干女儿留她下来的时候她也不会同意，都说患难见真情，在最贫苦的时候，家里只有几粒米而她快病死的时候，李氏和陆锦丰都没有放弃她，反而是收留她，把自己不多的口粮分给她一部分，不然她现在不是病死，也该饿死了。
    感恩之心，她自然有。
    可是这份感恩之心，该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纯粹的。所以当发现所欠恩情里面掺杂的私心时，她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同时，也有释然——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个事情，尤其是恩情。
    如果李氏坚持要她报恩付钱，她最后一定会给，但给了之后，她和陆锦丰母子之间，便不再是亲人关系，而是像最初的约定一般……她只是暂住他们家的路人罢了。
    既是没有任何瓜葛的路人，分开时候便没有不舍，只有算得清楚明白的利益。
    “私心谁没有，人之常情，陈沐沐，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私心？”陆锦丰定定看着她，“最饿的时候，手里握着半个馒头，不是自己吃，而是送给同样饥饿的旁人；天寒地冻时候，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你却送给衣不蔽体的行人……陈沐沐，你做得到吗？”
    陈沐沐一哑。
    这段问话若是问别人，也许还有可能拿到肯定的答案，但问话的对象是她，答案毋庸置疑，绝对是否定的。
    人人皆自私，她断然是其中佼佼者，她可没有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的胸襟，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会先考虑好自己的需求，才会顾别人，若是自己的需求跟别人的需求起冲突，她甚至会去抢夺别人拥有的需求。
    这样的她，怎会大公无私，怎会没有半点私心？
    可是……“拥有私心又如何，我可不会强求被我私心伤害的人与我情同手足。”
    这世界是真实的，所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实的，很少有人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还能笑靥如初。伤了便是伤了，至少她不会强求别人的原谅，也不屑于去强求。
    毕竟，当做出决定时候，知道要伤害对方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跟被牺牲的对方和好了。
    所以，坑害了她的人，休想再跟她把酒言欢。捅了她一刀的人，更不要妄想她能原谅。
    李氏倒没有坑害她，也没有捅她刀子，但占了她便宜，她便不再是以前的陈沐沐，他永远不会是逆来顺受的冤大头。
    “陈沐沐，我娘固然有私心，但她的私心，又何尝是建立在吸食你血肉的基础上？她想买房子，到后来，那房子你不住进去么，你没有份儿？”陆锦丰说道，见她表情微变，眼眸动了动，抢先在她前面开口。
    “陈沐沐，我娘本身没钱，她想买房子，便把主意动到你身上，这想法自然是错的。”
    陈沐沐嘴皮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陆锦丰都替李氏认错了，她还能说什么？继续批判？
    还是看看接下来，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吧。占便宜就是占便宜，还能洗白不成。
    陆锦丰瞅着她神情，仿佛猜中她心思一般，苦涩一笑：“陈沐沐，我娘的做法固然不可取，但你不能否认，我娘和我二舅以及二叔的行为是不一样的吧？”
    不一样么？陈沐沐一愕，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强取豪夺，一个是因为你是亲人，所以跟自己人不客气。”陆锦丰轻嘲，“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我知道我娘并不把你当成外人。”
    但这种当自己人的行为方式，还挺让人受不了的。
    “陈沐沐，我娘有错，她没有多顾及你的想法，她想买房子，便把你那一份算上了，可换做是我有钱，她打的便也是我的主意。亲人之间，是无法计较得失的。”陆锦丰叹口气，神色复杂，“当然，我知道你是你，我们是我们，若是以亲人的名义便对你占便宜，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我说这番话不是替我娘辩解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和我以及我娘，都是亲人。我想，娘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房子不及你重要，若你心里不舒服，这房子就不买了。”
    李氏和陆锦丰是这样想的，可是拿她当亲人，确定不是看上她会赚钱的能力？
    陈沐沐嘴角一扯，眼眸中情绪复杂，淡淡说道：“陆锦丰，你觉得，我在意的，是这个天价的房子？”
    不过二百五十两银子，她现在可以拿的出，以后能拿出的只会更多。她又岂是在意这区区二百五十两银子？
    她在意的是，人心。
    她最缺的不是钱，而是陆锦丰口中的亲情，有些时候，旁人是伤不到自己的，能伤到自己的，只能是自己在乎的人。
    她把李氏和陆锦丰当成亲密的人，原以为他们对她也是一样纯粹的感情，后来却发现，他们看中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所创造的价值……何其的失望。
    她原以为，她跟陆锦丰一样，在李氏眼中都是儿女，都是亲人呢。
    “陈沐沐，你觉得我和我娘不买房子，在意的是那区区二百五十两银子？”陆锦丰反问。
    这小子最近陪她出去做生意，眼界都宽了，上百两银子都开始不放在眼里了。
    陈沐沐心内吐槽，眼中却不可微见跳过一丝欢喜，她故意绷着脸，“难道不是因为太贵，不值得买？”
    二百五十两银子，够吃几辈子了。
    陆锦丰摇摇头，轻笑：“陈沐沐，有些东西是无价的，房子再贵，是死物，若是努力，总能买得起。”
    他看着她，目光幽幽，如那月光下的清泉，涓涓流淌。
    “陈沐沐，若是失去你，便再没有了。”
    陈沐沐心口怦然一跳，睫毛颤了颤，仿佛承受不住他的美色，垂下遮住了眼睛。
    她能清晰感觉到，胸腔处那颗沉寂的心，似乎因为他这番话，激烈地颤动起来。
    她张了张嘴，踟蹰半天，才沉闷说道：“陆锦丰，在你和你娘眼中，我竟是这么重要？”
    手心捏得紧了，隐隐有些细汗冒出来。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很在意这个答案。
    陆锦丰定定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在这一瞬间，陈沐沐仿佛听到自己心口有花开的声音。
    她沉吟片刻，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然后笑意慢慢融进眼睛。
    她道：“陆锦丰，你的话很动听，这一刻哪怕是假的，我都乐意了。就冲这一份乐意，前面的事我便不计较了。”
    挣扎多年，奋斗多年，辛苦多年，多少血泪和心酸深埋心底，她所想要的，不是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而是一片真心。
    一片认可她的心。
    这话太美了，美得就算是谎言，她都忍不住想要去拥抱，去相信。
    有人认可她的人，认可她的重要，认可她的独一无二……原来，她竟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不是假的。”陆锦丰神色严肃，眼中一派认真，“陈沐沐，你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陈沐沐心口狠狠一颤，微微闭上眼睛，她似乎又听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
    该死的，这男人怎的那么会说话，她这孤寂多年的心，都要被俘虏了！
    陆锦丰没察觉她的悸动，依然信誓旦旦说道：“陈沐沐，过什么样的日子不重要，我和我娘最想要的是你在身边，你若留下，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缺衣少食，人在便是幸运的。”
    这臭小子！
    陈沐沐深吸口气，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眸子：“陆锦丰，你这是在跟我表白么，话说得这般露骨？”
    表，表白？
    陆锦丰一怔，品味着自己的话，倏尔，整张脸都红了。
    “陈沐沐，你……你是女人，怎么动不动又调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