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丰和陈沐沐对视一眼,陆锦丰问道:“救还是不救?”
“这么大火,我们进去也是死。”陈沐沐摇头,她可没有舍己为人的好心肠,而且就算舍己为人了,还不一定把人救出来。
“那我们什么都没听到。”陆锦丰闻言,垂着头赶马。
陈沐沐心里有点酸,毕竟虽是形势所逼,见死不救对于正常人来说也是一种良心的折磨。
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事?
正要关上车门的帘子,那火海中的呼救声更大了。
“救命,救命——”
陈沐沐不忍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掠到那火海中有晃动的人影,那人影是从里屋跑出来的,但却倒在院子里爬不起来。
“救命!”那人唉唉呼救着,手对着他们伸出来,身子还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看得出来,求生的意念很强。
这么强烈想要活下来的人,真的没办法狠心见死不救呢。
陈沐沐深呼吸口气,对陆锦丰说道:“停车。”
陆锦丰停下马车,神色平静:“你想要救她?”
“救。”陈沐沐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撕下衣服一角包住口鼻,从门口朝院子里跑进去。
四周有很重的油味,所以房屋很容易着火,且火势不小,但对于不易燃物而言,却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这风府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起火不旺温度不是很高,方才她看到这里火势滔天,形成一片火海,是指屋里的情况。
陈沐沐不是要进里屋,短时间内还是没什么生命威胁的。
她冲进去后,很快看到挨着门口挺近距离的黑袍女子。她将人扶起,愕然发现这个连头发都差点被烧焦的满脸烟灰的女人竟然是风灵惜。
“救我。”风灵惜吸入太多烟尘,这会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后,脖子一歪,昏死过去了。
“你别晕啊,你这么重,昏迷我怎么把你带出去啊。”陈沐沐无奈叹气,抓过风灵惜两条胳膊将人往门口拖。
她扛不起,抱不起,不这样拖,只怕只能见死不救了。
管她受伤不受伤,先将人拖出去再说。
“我来。”她在忙碌的时候,身边风声刮过,有人来到她身侧。
陈沐沐有些哭笑不得:“陆锦丰,这是火海里,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你进来做什么?”
“你在里面。”陆锦丰深深睨她一眼,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在夜色和火光中灼烧人心。
仅是因为她在里面,所以他不顾生死进来了?
陈沐沐好像听到自己心口怦然一跳的声音。
这个陆锦丰,嘴巴贱贱的没个把关,不知道这样子说话,会很容易让人误会么。
不过她对小孩子没兴趣,这个误会自然不存在的。
陈沐沐心理活动的时候,陆锦丰已经将风灵惜抱起来,他看着瘦弱,手臂却很有力气,风灵惜被抱在他怀里,稳稳地,竟然没有摔下来。
陆锦丰,确实长大了呢,身子骨也比以前好了。
陈沐沐心里百味陈杂,不过火海里,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急忙跟上陆锦丰的步伐,离开风府。
“烫着了没有?”虽然靠近门口的火势不算很大,但把人抱出来这点时间里,也足够火星跳上衣服和头发了。
将风灵惜放在马车里后,陈沐沐赶忙将自己和陆锦丰身上的火苗扑灭。
“没事,小火罢了。”陆锦丰淡淡说着,将她推上马车,随后赶着马车离开这大火之地。
一路上,陆锦丰都没有说话,陈沐沐瞧着他那冷峻的侧脸,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陆锦丰,你生气了?”
“嗯。”陆锦丰淡淡应了一声,毫不矫情地承认了。
真爽快,爽快得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气什么,我又没让你跟我进去救人。”沉默稍许,陈沐沐说道。
“陈沐沐,别人的命重要,你的命便不重要么?”陆锦丰闻言,俊眉拧起,冷冷问道。
“我的命当然重要,比一切都重要。”陈沐沐愣了愣,才恍然猜到他生气的原因,嘴角勾起,“放心,我有分寸。”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你若有分寸,就不会做出方才的事情。”陆锦丰依然很不高兴,“在你眼里,风灵惜比你的命重要。”
虽然知道他在关心她,但这样说话,她可就不乐意听了。
“要不是方才她跑到门口,我也不会冒险救人,老娘怕你见死不救良心不安才充当英雄,让你训斥两句你还膨胀了?”
“怕我良心不安?”陆锦丰一怔,似有不解。
“小小少年郎,心能狠到哪里去。明明可以救人却不救,可是会落下一辈子阴影的。”陈沐沐见他不明白,干脆把话说开。
陆锦丰傻了一会儿,摇摇头,神情却是缓了下来。
“陈沐沐,我良心硬着呢。若不是在意的人,死在面前我都不会眨眼。”
他顿了顿,“所以陈沐沐,收起你的烂好心,我不领情。”
耶,这臭小子,你就吹吧。
陈沐沐翻个白眼,傲娇的少年不可理喻。
不过她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反正人都救了,总不能再扔到火海里去吧。
夜风呼啸,马蹄哒哒,大晚上发生这么大事情,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
但心情的复杂只能持续一会儿,便终止了。
陈沐沐看着眼前因为走了几次有些熟悉了的街道,诧然看向陆锦丰,“你竟然没迷路?”
陆锦丰臭着一张脸没理她,将车子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回头问她:“是要回去,还是留在镇上?”
都跑到客栈门口了,才问她要不要回去,能再虚伪一些吗?
陈沐沐暗暗吐槽,却应道:“留在镇上吧,娘和村里的村民无辜,不该惹上祸事。”
今天风府,本是要被人灭口的,她贸然救了风灵惜,肯定会惹祸上身。
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和陆锦丰两个人倒是能冒冒险,村里那帮人却无辜的很,还是不要扯上他们了。
陆锦丰神色似笑非笑:“这会儿考虑到后果了?”
“一直都有考虑。”陈沐沐呛他一句,将风灵惜的黑色斗篷盖到头上,“过来,背她下车吧,记得不要让风灵惜露脸。”
风灵惜毕竟是该死了的人,外面人多眼杂,保不好让她的仇家看到,把她和陆锦丰都给赔进去了。
陆锦丰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将风灵惜在背上挪了挪,直到陈沐沐满意了背着的角度,才挪步进客栈。
“客官,要几间房?”天黑了,客栈的一楼里并没有客人用餐,小二在无聊擦着桌子,听到脚步声迎上来。
“两间。”陈沐沐将马车的绳子交给小二,然后去掌柜那里开房。
八十个铜板一间房,有些贵了,不过胜在比上次的客栈安全。
小二和掌柜的都是经验人,也不用多交代,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能问,拿到了房牌就可以上楼。
“我和风大小姐一间房,也好照顾她。”陈沐沐将一块房牌放到他手上,“你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大声喊,我能听到的。”
陆锦丰嘴角一抽,“陈沐沐,好像你才是那个可能需要被帮助的人吧?”
“嗯,所以你别睡得太死,我向你求救的时候可要快点过来。”忙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陈沐沐懒得跟他计较谁更厉害。
陆锦丰神色很受用,点点头,推门进屋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风大小姐,你一定会没事的。”陈沐沐给风灵惜除去外套,一边用银针给她做简单的疗伤,一边自言自语。
其实她非要救风灵惜,理由并不是她圣母心泛滥舍己救人,也不是怕陆锦丰幼小的心灵留下一辈子的阴影,而是风灵惜向她伸手时候那求生的模样,深深触动了她。
曾经,她也在死亡边缘跑过,也曾带着浓浓的求生欲望呼救,可是,被求救的那人转身走了。
她太能理解那种濒死的绝望和痛苦了。
死亡,不是最大的痛苦,失望,也不是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痛苦是,看到了希望,却又眼睁睁看着被掐灭。
那样的绝望,渗透每一寸皮肤,融进每一滴骨血,真的会让人刻骨铭心,死不瞑目呢。
给风灵惜涂上她随身携带的治伤小膏药,又将风灵惜身上的伤口包扎好,陈沐沐深深看了一眼昏睡中的人,坐到桌子边。
“砰砰砰。”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官,要不要洗漱的热水?”
忙了一天,浑身都是臭味,确实好想洗澡,可是……
“不用了,夜已深,你们早些休息吧。”
光身体的时候,要是有心怀不轨的人破门而入,那她就尴尬了,不但自己被动,风灵惜也被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忍忍这难受吧。
而且,她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尽管那人昏迷了,尽管那人也是个女的。
“那您早些儿休息。”小二也不多问,踩着脚步声滴滴答答下楼去。
那小二,真的只是上楼问他们要不要洗澡水,而不是探听他们的情况么?
陈沐沐心有不安,桌上的烛火都没有灭,趴在桌面上睡得都不舒心。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一晚上平安无事。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的第二天。
“你醒过来了?”风灵惜靠着床沿,幽幽问道。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陈沐沐一跳,转头看去,才发现风灵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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