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丰脸色阴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不痛快。
陈沐沐戳了戳他:“怎么着,对付这样的极品亲戚,你还心疼了不成?”
她可没忘记,说要去李念家拿回东西的,可是如假包换的陆锦丰本人。
陆锦丰摇头:“没有,只是为我娘悲哀。”
“在你们这里的习俗,不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因为水泼出去了,跟他们没关系了,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欺负你和你娘,这些亲戚,没什么好留念的。”陈沐沐倒是不以为然,可能是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她对所谓的亲情看得极淡,“如果他们真的哪怕有一丁点在乎你娘这个妹妹你这个外甥,都做不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别人都是亲人落难砸锅卖铁都要帮忙,可落在陆锦丰和李氏这里,却是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好拿点好处。
这样的亲人,比起街边的路人还不如,“至少路人,看见旁边的人跌倒了,都还愿意伸手扶一下的。”
陆锦丰沉默稍许,才幽幽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当局者迷,是看不破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旁边的人都可以听得到,陈沐沐借着不算明亮的星光,注意到李氏难看的脸,却嘴角扯了扯,佯装没看到。
今天,必须得把李氏的狠心提上来!
她眸光转了转,佯装不解:“陆锦丰,我记得先前你好像说过你和娘病苦这么多年,鲜有人帮助,尤其是你外戚家,更是一毛不拔。”她顿了顿,眼里狡黠急速掠过,“可是,你们又是怎么欠李念钱的?”
虽然李念今天的事情是过分了点,但陆锦丰和李氏欠李念的钱,却是毋庸置疑的。
“早些年爹还在的时候,我大病一场,二舅母送了两只鸡和半袋米过来。”陆锦丰面无表情说道。
陈沐沐能感受到他绷得死紧的青筋,想必他心里是极为不平静的,不过换做她,也不会平静。
“不会就这样,算你们欠了他的钱了?”陈沐沐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我没猜错,你爹还在的时候,李念一家跟你爹的关系还好吧?”
她曾经听陆锦丰提起过,他爹陆大义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还考中秀才,曾经是整个杏雨村的骄傲。
但后来,陆大义生病了,很快形销骨立,而陆锦丰那丑陋的面貌更让人忌惮,村里人都说是被陆锦丰感染的。再后来,陆老太太怕死,要把陆锦丰和李氏赶出去,陆大义心疼媳妇和儿子跟着过去,陆老太太从此不待见儿子,于是陆大义死后,陆老太太更是怎么看李氏和陆锦丰这对母子怎么不顺眼,便有前段时间那出轰动全村的闹剧了。
不过陆锦丰的病不是感染病,村长和陆大义请来的大夫信誓旦旦保证过,那大夫在村里人的口碑还好,但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民还是跟陆锦丰一家子保持距离。
李念想来也是在陆大义走后,才跟陆锦丰一家断了往来吧。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可以理解,但曾经送来的礼物也要算钱,真就那个了。
“我爹同意折成钱财给他的。”陆锦丰提到陆大义,眼里有浅浅的光芒闪烁,“我爹是个很要骨气的人,那时候病重李念落井下石,他便说砸锅卖铁也会还他东西,让他滚。”
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睛,“可是,我爹直到死,直到前段时间,都没能把钱还给他们。”
陈沐沐嘴角抽了抽:“那你们还真是穷啊。”那几十个铜板,这么多年都没能还清,也太……但贫穷,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何况家里有三个病人,陆大义和陆锦丰一个病一个小,肯定不能赚钱了,李氏就是能够出去帮人缝补赚点小钱,也不够家里的花哨,何况还有医药费。
病来如山倒,多少身家都败光,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道:“那都是过去了,你的毒,不对,你的病已经好了,日子也会好起来的,事在人为嘛。”
“对,事在人为。”陆锦丰点头,望着她,眼里的星光聚拢成一道银河,璀璨美丽。
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妖孽,长大后还不得招蜂引蝶呢。
陈沐沐暗自吐槽着,没敢与他对视。
陆锦丰那双眼睛,实在是美得妖孽,让人忍不住想沉迷进去,她可不能被勾引了。
“中毒?”一直在安静听着陈沐沐和陆锦丰扯皮的李氏眼神一动,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说错话了,我读书少,认为中毒和生病是同一个意思,所以搅混了。”不知道为什么,陈沐沐不想说实话。
而李氏似乎也没对这个话题有多感兴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就又恢复了沉默。
陈沐沐暗暗观察她,发现她身子微颤,整个人似乎透出一种慌张和恐惧来。
李氏这是……在怕什么?
隔壁村离杏雨村不远,两辆车子走了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
牛车驴车停在李念家门口,一行人陆续下车,李念夫妇听到声响出门来看,待看到陆锦丰和李氏时,李念冷笑出声。
“怎么着,这架势是要来我们家里闹事吗?”
“不闹事,只是想拿回我们的东西罢了。”陆锦丰说道,“做人不能太过分,你今天去抢的东西,不是属于你的。”
“你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了,咱们不是一家人么。”李念媳妇见他们人多,有些怂了,笑着脸扯皮道,“何况我这身子骨不好,也没钱看病,你们是亲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等你死了,我们再就不迟。”陆锦丰哂然,“我从来就没听说过,舅母生病,就要把外甥家的所有东西都拿走。你的命是命,我和我娘、沐沐以及王大娘的命就不是命吗?东西都拿走了,让我们怎么活。”
“本来就是贱命几条,早该死了,东西留给你们,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让我们卖点钱,拿来看病。”李念恬不知耻说道,目光睥睨,斜视李氏,“我说你怎么还有脸带人来这里,你弟妹病了你没帮什么也就罢了,拿你一点东西还斤斤计较,我若是你,都羞得上吊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李念,我可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诅咒我去死!”
“没用的姐姐,要来做什么。”李念不以为然,目光怨毒,抱着双臂,“李柳儿,你知道因为你和你那儿子的存在,给我和爹娘造成多少恶劣影响吗?整个村里的人都在笑话我们!”
“听说,因为你的言行不检点,前几天你婆婆要拉你去浸猪笼?”李念哈哈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李柳儿,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着了,你怎么还活着,不一头撞死墙上呢!”
“简直欺人太甚了!”陈沐沐重重呼出一口气,怎么办,她拳头好痒,好想把面前这人狠狠揍一顿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可以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可想而知他去王大娘家拿东西的时候有多么猖狂。
李氏被气哭还是轻的,如果她和陆锦丰再回家晚了点,李氏是不是真会想不开?
“李念,畜生!”李氏气得语无伦次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你才要去死,你才不要脸!”
陆锦丰可没有李氏这个肚量,面对侮辱自己母亲的男人,他的做法简单粗暴。
上前,一个拳头狠狠朝着李念的门面砸过去。
“这是替我娘打的,打你不敬她侮辱她之罪。”
陆锦丰打人,是下了狠手的,李念的遭受他一记拳头,鼻血都被砸出来了。
他痛得嗷嗷嗷叫,捂着鼻子大骂不已:“小杂种,你不过是李柳儿跟野男人生出来的种,也敢打我……啊!”
“这一拳,是你侮辱我的代价。”陆锦丰没有客气,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
“小杂种,你反了天了,你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啊!”
陆锦丰反手又是一拳过去,直把他门牙都给打落了。
“这一拳,是替我爹打的,我爹一辈子清白,不容许你侮辱!”
“你……”
李念还想说话,陆锦丰拳头比他嘴巴更快,轰的一下砸在他嘴巴上。
“这一拳,是替王大娘打的,王大娘好心收留我们,你却敢欺负她!”
“这一拳,是替今天被你抢走的东西打的,它们不属于你,你拿走它们,也是欺负它们!”
……
一拳又一拳,拳头砸在肉上的响声呯呯呯,光是听得都觉得疼。
陈沐沐手指摩挲着下巴,拉着李氏的胳膊,凉凉说道:“娘啊,您看,小丰这身子板是不是越来越棒了?”
“身子板?”李氏有点懵,她的思绪还陷在儿子狂揍弟弟的震惊中没回神,陈沐沐的话让她脑子拐了一下,定睛望去,终于抓到了重点,喜出望外,雀跃的差点没蹦起来,“我儿子病好了,他终于跟正常人一眼厉害了。不,从这拳头声来听,他比正常人还厉害!”
这跳脱的,都什么脑回路啊……陈沐沐抚额,果然是个儿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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