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钟一分钟流逝,转瞬便过了三四个时辰。陆锦丰眼见天色逐渐暗下来,心里有些焦虑,拉了拉陈沐沐的手。
“天色已晚,我们随便买件衣裳就回去吧,娘会担心的。”
陈沐沐耸肩:“我要看戏,你急你先回去。”
陆锦丰回去晚了,依照李氏的性子肯定是担心得不得了,但她得留下来,因为她看到了其中一笔商机。
反正陆锦丰跟她也不是一伙的,让他先走就是。
陆锦丰眼神动了动,定定望着她:“一定要这样吗?我走了你怎么办?”
“镇上有客栈,住一个晚上也就几十个铜板,不用担心我。”陈沐沐挥手,丝毫不担心人身安全。
“你……”陆锦丰沉吟,踟蹰稍许,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好。”陈沐沐应着,却不想话音刚落下,就见身侧的少年毅然决然转身,朝布庄门外去了。
那干脆利落的走姿,让陈沐沐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虽说是她让他回去的,而他们俩确实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在里面,但他走得这么干脆,难道就对她一点担心也没有?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啊,也不怕她被人拐卖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货别说恩了,就是情分都没的残余半点。
看着陆锦丰离开的背影,陈沐沐默了默,心口有点塞塞的,就像是自己喂养大了的小狗,转身就投奔别人怀抱一样。
没人性的小子,以后她都不理他了。
陈沐沐心塞片刻,又恢复心神,继续看戏。人生有很多风景,偶尔可以驻足,却不会停留一辈子,她会留在陆锦丰家里跟他和他娘一起生活,只不过是因为从他们身上触摸到一点温情。
若是温情都不在了,离开也没有什么不舍,左右他和李氏不过是她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太阳已经在西山摇摇欲坠,布庄裁缝的抱出了刚缝好的两件成衣。
“丑死了,你这是给本小姐做衣裳,还是给外面的乞丐做衣裳!”少女拿起衣服扫了两眼,顿时拍案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眼中不乏怒意,“真是妄称全临州城最大的布庄了。管事的,既做不成我这单生意,你以后贵族的生意也别做了,我定告诉他们,说你们羽衣坊的手艺,也不过尔尔,连件像样的衣衫都做不出来。”
裁缝和绣娘脸色都讪讪的,估计平日里没少被人捧,突然来了这么一尊神,把他们都踩到泥土里,偏偏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被点名的管事脸色更是糟糕,分明是在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风小姐,我们都已经根据贵族夫人小姐最喜爱的样式给您做了将近十件衣裳,您依然瞧不上眼,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若是尽力了,岂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少女任性起来,直接把东西都丢在地上,“你们如此敷衍我,那你们就做好承担后果的代价吧!”
“风小姐,我们真的尽力在满足您的需求了,可是我们能力有限,实在是没办法做出合您心意的衣裳啊。”管事的径直就跪了,“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羽衣坊一马吧,我们小老百姓糊口不容易,您要是封了我们羽衣坊,我们还怎么活啊。”
“请风大小姐放过我们一马,让我们有口饭吃吧。”四五个裁缝和绣娘也跪了下来,请求少女开恩。
“又拿这个来压我。”少女怒极反笑,“敢情你们做不出像样的衣服,就怪我要求太无礼了?有本事就别号称临州城第一布庄,既然拿了称号,就别说出那么丢脸的话来。”
她将手中银票折好收起,走向门口,望着门梁上悬挂的牌匾,冷笑一声。
“行,别说我不给上官家情面,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三天内做出我喜欢的衣裳,如若不然,就等着关门吧!”
“风大小姐!”管事的哀嚎一声,还想继续扮可怜,然而少女已经带着丫鬟翩然离去了。
离开之际,她目光掠过陈沐沐,冲她点点头。
少女是在跟她示好?礼尚往来,陈沐沐也回她一个微笑。
管事的见状,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
陈沐沐也不怕,整以好暇站在原地,等着管事的自己上来找茬。
她今天一直在这里看戏,也没买东西,管事的却没有撵她走,自然是碍着那少女的面子,现在少女已经走了,秋后算账什么的肯定就来了。
只是她等了等,管事的还没找上来,倒是另一个人来了。
“沐沐。”
听得熟悉的声音,瞅着有些熟悉的小俊脸,陈沐沐有些讶然:“你不是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陆锦丰面色微红,气息有些喘,似乎跑了不少的路,他擦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珠,道:“你在这里,我当然要回来。”
陈沐沐闻言,心里一动,不由打趣道:“怎么,我在你这里还挺重要的?”
“当然重要。”陆锦丰回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补充,“你别误会,你毕竟是我娘的干女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娘一定会担心的,我这是不忍我娘担心。”
陈沐沐有些无语,她从来就没误会过好么,这么急着解释做甚?
说话的时候,踟蹰的管事终于挪到她面前,犹豫地看向她:“这位小姐,您想要买什么?”
买东西根本用不着管事的亲自出面打招呼,而且先前态度那么恶劣,现在却难得温和,必定有所求。
陈沐沐微微一笑,指着手边的两匹布:“诺,这个。”
“一共三十两银子。”管事扫一眼,认出价格,便报了出来。
陆锦丰脸更红了,不由得扯了扯陈沐沐的袖子。
他们可买不起这么贵的布料,他身上总共也就三百多个铜板。
陈沐沐岿然不动,微笑着看向管事的。
管事的心一动,眼珠子转了转,笑盈盈地道:“小姐慧眼识光,也是这两匹布的荣幸,我这里有一事相求,您要是做到,我便将它赠与小姐了。”
这话真不好听,明明是交换,却说得好像她在乞讨一样。
陈沐沐哂然:“我不缺这点银子,这要看你想要我帮什么忙了。”
她说大话腹稿都不打,陆锦丰眸光闪了闪,安静站在一侧,没有去戳破她的话。
“小姐真是爽快。”管事的微微一笑,当这么一家布庄的管事,自是没少见过风浪的。陈沐沐有没有钱,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陈沐沐跟风大小姐的关系好不好,他也一眼能看得出来。
同样的,陈沐沐有几分小聪明,他也看出来了。
随便一试,便试出了陈沐沐的意思。你情我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陈沐沐道:“小姐请,我们借步说话。”
管事的把陈沐沐往后堂领,陈沐沐毫不拘谨跟着上去,陆锦丰怕陈沐沐出事,也赶忙跟了上来。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进了内堂,陈沐沐径直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明白人,根本不需要拐那么多弯子。
“我看小姐跟风大小姐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要不,您帮我问问风大小姐的意思,究竟要什么样的衣裳样式,才合了她心意呢?”管事的见她爽快,便直接说道。
“风大小姐?”陈沐沐掂量了下这个词的分量,定定看着管事的,没有多开口。
管事的讪讪一笑:“怎么,原来您不认识那风大小姐啊。”
“你又不是没眼睛,这都看不出来。”陈沐沐不客气说道,眼见管事的脸色微变,她嘴角一弯,“不过虽然我跟她关系不深,但你也看得出来了,她对我的好感比对你的好感要多,有些事情你做不到,并不代表我做不到。”
管事的嘴巴张了张,神色一顿,似乎把嘴里的话吞咽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来,小姐对这事很有把握?”
“自然,我从不夸下海口。”陈沐沐脸不红气不喘说道。
“几成把握?”
“这要看你的诚意了,诚意足够,十成也不是不可能。”陈沐沐笑道。
这倒不是她夸下海口,而是从之前少女和管事的对话中她听出了几个要点。一是少女有些故意挑事的嫌疑,二则是她确实急需一套漂亮的衣裳,想要给某个重要的人一个美美的印象。
这两点于她而言,不是难事。她经商多年,其中的商机她自是看得出来的。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诚意?”管事的目光闪烁了下,问道。
“这是你的诚意,你的问题,可不是我的问题。”陈沐沐干脆利落的把皮球给他踢回去,顺便提醒道,“管事的,开价之前你可要想清楚,那风大小姐本来就有几分找茬的意思,我这算是帮了你好大的忙了。”
商场对决,谁先开价谁先透露底线谁就输了。
管事的面色变了变,踟蹰稍许,笑道:“那是自然,小姐要是帮我们羽衣坊这么个大忙,我们自然是要感谢的。你方才看中的那两匹布,市价可是三十两银子,我就当做酬金送给小姐了。”
哟,看样子还挺大方的嘛!可是,帮了燃眉之急,羽衣坊可以赚到一大笔钱又可以解决问题,区区三十两银子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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