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启》第二十六章 让木匠打微观世界

    离开孙静，林淼和黄超越没有走出多远，就被一个妇女给追上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两位领导，我家那口子也能当网红！”
    这妇女大约四十多岁，典型的村妇模样，衣着也很普通，但朴素的外表之下却掩饰不住她此刻说话的自信。
    一副笃定的样子。
    林淼被吸引住了，脱口而出：“在哪里？”
    “走，我带你们去我家。”村妇丝毫不含糊，转身就走。
    林淼和黄超越对视一眼，黄超越说：“她家那口子是个木匠，四代都是木匠，在镇上都很有名，但是吧，现在谁还需要木匠呢？”
    “为什么不需要木匠了？”林淼有些没反应过来。
    “都买现成的了。”黄超越笑笑说。
    村妇在前头带路，这时也回过身来，对林淼说：“手艺活再便宜也便宜不过机器生产的，机器一开动就是一批货，我们动手打一个椅子也得大半天。”
    林淼点点头，方才转过这个弯来。
    到了村妇家，推门而入。
    普通的农家小院，却因为满院子的木头和工具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在用鲁班尺测量描线，很专注的样子，连家里来人都没有抬头，仿佛他的世界只有手上的活。
    林淼被此人专注的神态给吸引住了，可以说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木匠，这才是手艺人该有的样子：
    避世、忘我。
    村妇喊了一声：“尺八！”
    男子头也没抬，只是嘴上应了一声。
    “来大人物啦！”村妇上前敦促丈夫放下手中的活，应付一下。
    尺八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来人，依然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点点头，说了句：“有啥事吗？”
    “我给你报名上网红培训班，领导来考察你来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得答应，听见了没？”村妇说着还拍了一下丈夫。
    尺八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有些不满在眉间流露出来，说：“网红是啥？不感兴趣。”
    “你个木头疙瘩，教你挣钱的门路你感兴趣不？”村妇气不过，顶撞一句。
    “什么门路不门路的，我只会这一个手艺，换行弄不来。”男人不想再搭理妻子，准备低头俯身继续干活。
    黄超越走上前去，说：“老麻，这是个机会，不让你转行，是在网上推广你的手艺，给你介绍客户，你不愿意试试吗？”
    麻尺八一愣，方才又看了一眼林淼，拍拍手上的木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谈。
    工作台旁边就是一个茶案，上面有茶碗茶壶。
    三人坐下，村妇掀开茶案一角盖着的纱布，露出一摞倒扣的干净茶碗。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挺讲究的手艺人，这个茶案显然是为他的客户准备的，只是客户不知道多久才来一次，以至于村妇怕林淼嫌弃，拿起茶碗去池子边洗刷去了，又洗了一遍，才拿回来泡茶。
    “现在生意不好做，再这样下去，这手艺都要失传了。”麻尺八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打开话匣子。
    从他太爷爷开始，他们家就是镇上最有名的木匠，据说，当年打鬼子用的手推车都是他太爷爷造的，算是老革命，再加上手艺好，特别受人尊敬。
    到了尺八的爷爷辈，赶上五十年代自然灾害，一大家子人就靠这门手艺才不至于挨饿，竟然全家都挺了过来，没饿死一人，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尺八的爸爸兄弟五个，继承手艺的就尺八的爸爸一人，因为他爷爷说了，自己家人不能抢饭吃，好在是他爷爷有远见，否则这个时候会更艰难。
    到了尺八这一代，木匠活已经势微了，他对木匠最鼎盛的记忆还存在于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给村民打大件，大衣柜、五斗橱、八仙桌之类，常常吃住在雇主家里，一个月连轴转，没有一天能够休息。
    那可是木匠的黄金时期，他这个院子和房子还都是他父亲给他挣出来的，当时也算是农村的一个大户。
    说完自己的家史，尺八叹口气，招呼林淼和黄超越喝茶。
    林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跟之前在麻广仁家喝的山泉水泡的茶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带着一点柴禾味以及山泉的甘冽，只是，尺八家的茶叶要更好一些。
    这引起了林淼的兴趣，他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是不是特别重视客户？”
    尺八一愣，似乎被这个生人的问题给打动了，遇到了慧眼之人似的，滔滔不绝起来：“不瞒你说，从我爷爷辈起，就常说，无君子不养艺人，我们这档子手艺，也归旁门左道，在旧社会都是靠主家打赏吃饭的，人家高兴了多赏两个，不高兴了，一分不给就给踢出去，所以，主顾就是我们的爷，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好办，你看你这茶案，再尝尝你的茶叶，就猜到了。”林淼说。
    “这茶案茶凳都是我自己打的，我以前在城里头干活时见过，只要是我见过的样式，我都能打。”尺八自信地说，一边掏出香烟，问两位，“抽根？”
    “不不不，不会。”
    说到正题。
    林淼已经有了主意，他掏出手机，搜到一张宜家的小木人的照片，就是那种手脚可以动的经典造型，然后又搜到一张芭比娃娃的套系照片，带小家具的那种，将这几张照片展示给尺八看。
    “这要是让你打出来，你行吗？”
    “可以，没问题。”尺八仔细看了看，很肯定地说。
    “这是个样子，如果就这个样子来说，你能把它们打得再小一些吗？”林淼继续问。
    “多小尺寸？”
    “这么大。”林淼摊开手掌比划一下，两只手掌的大小。
    “越小越不好打。”尺八有些为难，“干嘛要打这么小？就没有用了呀？”
    “哎，就是要你打无用的东西，做微观世界。”林淼点题。
    “啥是微观世界？”
    “就是把我们的现实世界按比例缩小，缩小到可以放在床头的那种程度。”林淼说，“不为实用，只为有趣。”
    “只要有尺寸，都行。”尺八说，“难不倒我。”
    黄超越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听，不知道林淼在打什么算盘，怎么就突然有了主意了呢？林淼也太深不可测了吧？这得是多少年的积累，方才有这么多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