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就知道,兄弟里面,二哥是个脑子活泛,有能耐的,否则,二哥不会在十来岁时跑去城里做学徒,后来做到掌柜,再后来因城里乱得很,
回到老家种地,不料,人本事,嘴巴又会,土改没两年,被上面来的干部直接指派为大队长,一干就是好几年,在社员中间一比一有威望。
就这样吧,他没啥大本事,但他觉得只要坚定不移地跟着二哥的脚步走,子绝对不会过得窝囊。
“是啊,二哥二嫂对咱家真好,不过,你二哥拿来的这野物是咋来的?”木菊香着,就见男壬眼:“你咋来的?我告诉你,二哥估计也就给爹娘和咱家送来点野物,你最好把嘴闭紧,免得给二哥惹来麻烦。”
轻点头,木菊香回应:“我知道,你放心,我对谁都不会的。”见媳妇把他的话真有听进去,江和神色凝重,又:“最好在半夜炖,对了,到时把门窗关紧,再拿破布将缝隙塞严实。”
分家时,他得一间房,内部面积约莫有二十来个平房,整间房被半堵墙隔开,挨着墙靠后窗的是火炕,前面挨着那半堵墙建了灶台,而灶膛直接通向火炕下面,这样做饭时火炕顺便被烧,一点都不浪费柴火。
现如今虽已分家近三年,但各房住在一个院里,谁家做点啥好吃的,香味儿难免飘得满院子都是,为免招人馋,好叭,这找人馋,
其实是怕自家做好吃的,引来各房娃儿全聚过来分食,各房暗里都有一,做好吃的,一致关紧门窗,堵上缝隙,既防了自家人,也防了左右邻居。
今个他家得了二哥给的野物,过年时家里飘香在所难免,这会子提前给媳妇叮咛两句,没啥坏处。
“我听你的。”
木菊香没有异议。
看眼她,江和嘴角动了动,语带迟疑:“割两斤狍子下来,你抽空给学庆他姥姥姥爷送过去,记着,不该的一句都别,给了就回来。”
闻言,木菊香眼眶瞬间泛红:“当家的,你……”
她是家里老大,在她下面有俩妹妹俩弟弟,前两年,俩妹妹相继出嫁,家里就剩下她爹娘和大弟、弟。
大弟十七,爹娘托媒人正在相看媳妇,弟十五,过个两年也得亲,在他们村,她家的子过得不是很好。毕竟这年月要吃饱饭就得多挣工分,
而近两年闹饥荒,即便能挣到工分,大队却拿不出粮食分给社员,然,她家却因一家之主的父亲七年前上山打猎摔断一条腿,
后来经过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治,腿瘸了,走路还行,但下地做重活难使上力气。仨闺女俩儿子,没了父亲这个壮劳力,她在那会又刚刚出嫁,
俩妹妹瘦巴,又都十来岁,力气,在地里干活两人顶一个劳力都够呛,加之大弟和弟俩娃娃,一家人在粮食上经常吃紧。
就是眼下,大弟弟算半个劳力,能帮着她爹给家里挣工分,可换来的粮食依旧紧巴巴,没闹饥荒前,她即便想接济娘家,
可婆家这边没分家,粮食都由婆婆管着,作为儿媳,要是背着婆婆和自个男人从公中倒腾粮食给娘家,不婆婆会拿她怎样,
就是当家的怕是都会和她闹腾,而她其实也没那个胆儿,把婆家的东西偷拿给娘家。分家后,原以为和当家的好好,等家里粮食有多余的,
偶尔接济接济娘家,熟料,全国闹起饥荒,不接济娘家,单单她自个家都没法揭开锅,好在老有眼,侄女夏夏发现那个洞,
给整个大队的人带来益处,才没让大家伙因为断顿继续饿死人,再往后,河水突然上涨,他们村有了河水灌溉农田,地里能种庄稼、
红薯、土豆等粮食作物,到收割时,大队终于来了个大丰收,家家户户没少分粮。没用她,当家的便装了半袋粮食、半袋红薯、半袋土豆,在一个夜里和她送往娘家,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木菊香没嫁错人!
是的,她木菊香没有嫁错人,明明粮食在这饥荒年里珍贵无比,可当家的在大队分粮后,二话不,便给她娘家送粮食救命。
上岸村是她娘家居住的村落名儿,距离大梨树村外那条河有十多里地,根本引不到河水灌溉,因此,靠近河岸左右的村落通过河水灌溉农田,有了粮食下锅,她娘家居住的上岸村,以及上岸村附近的村落,依旧处于饥荒状态。
半袋粮食、半袋红薯、半袋土豆,可以救了她爹娘和俩弟弟,让他们等到了救济粮下来,现在,当家的竟然还把二房送来的野物,分出二斤让她送回娘家,真得,她很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很意外,是当家的一张嘴就割二斤狍子给她娘家;不太意外,是以她对当家的了解,当家的不把野鸡、或者野兔让她送娘家,但肯定会从那十来斤狍子上阁下半斤,或者一斤给她娘家送过去。
不成想,她还是低估帘家的大方程度,开口就要割二斤狍子……
“二哥给的狍子不少。”江和知道媳妇要什么,但他没多言,只是淡淡地了这么一句,却依然令木菊香动容得擦了擦眼角。
“翻过年学庆七岁,到下半年,送他上学,冬玲和学庆差一岁,后年也送去上学。”
这话题转得太快,木菊香怔愣好一会,方回过神,她:“学庆是男孩子是要读书的,冬玲……冬玲以后跟着学庆认字……”
江和皱眉,出言截断:“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送冬玲读书?”
没想着要木菊香作答,江和脸色黑沉,直言:“想想二哥二嫂,想想夏夏,你觉得你有啥理由不让冬玲上学?我给你,儿子闺女在我这都一样。”
“何况我是打定主意跟着二哥的脚步走,既然二哥眼睛都不在一下,就把夏夏送村读书,我江和自然不能落后。再了,夏夏读书一点都不比学谨他们差,”
“七岁就上了四年级,前时还去京市参加那啥活动,家里光奖状就贴了好几张,这才半学期,夏夏脑瓜子聪明,便已经传得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你,你可羡慕二嫂有夏夏这么个闺女?”
他二哥二嫂就是会生崽子,五个崽儿没一个笨的,可他家仨崽子,就他观察,还真没看出哪个是读书的料儿,不过,眼下不急,等仨崽子都上了学,慢慢的应该能看得出来。
“羡慕有啥用啊?!咱家冬玲能有夏夏那样的脑子?”
木菊香不是重男轻女,是她从心里觉得书不好读,哪怕是男娃娃,能真把书读成的,在他们农村也是少之又少,不旁的村有没有出姐大学生,就大梨树和她娘家的上岸村,解放后到现在,她反正没听谁家儿女有考上大学的。
好叭,别考上大学,就是能考上高中,读到高中毕业的,也没两个。
“有没有先不,等冬玲上学后再看,她要是有能耐一级一级读下去,咱就供下去,要是她自个读不进去,用不着咱们啥,”
“她自个都得提出退学。冬艳一样,反正咱家孩子必须得向二哥家的看齐,书必须读,至于读好读坏,读不读得下去,全看学庆他们兄妹自个。”
“你心气倒是大,可这上学要花不少钱呢,学庆和冬梅就差一岁,冬艳也快四岁了,等他们全读上了学,每年光学费就得掏不少。”
“该掏多少就掏多少,书一定得读。”
江和一字一句着,见他态度坚决,木菊香嘴角动了动,半晌没做声。
“你别学大嫂三嫂那样,只知道让闺女帮家里做活,到地里挣工分,你着一个个大字不识,后找婆家能找到啥好的?再看看我姐,哪怕读了几年书,却开了眼界,找了我姐夫那么个城里男人,自个还在城里有了份工作,至今咱大队哪个不羡慕爹娘养了个好闺女?!”
“那是学庆他姑长得好看,被他姑父一眼相中,才嫁到城里过上了好子。”
江和瞥眼媳妇,脱掉棉褂子躺到炕上:“我姐是长得漂亮,可我姐要是大字不识一个,能和我姐夫到一块去?不到一块去,我姐夫能娶我姐?”
爬到炕边,吹灭桌柜上的油灯,木菊香躺到江和旁,想什么,却嘴角噏动两下,终没做声。
第二一早,江安两口子送闺女和外甥坐上通往县城的班车,林兰叮嘱闺女:“夏夏,不可以自个乱跑,班车到站,跟进你海洋哥,记得把东西全从车上拿下来。”
叶夏甜笑着回应:“我都记住啦,妈妈快去上班吧,要不然会迟到哒。”
着,她把目光挪向江安:“爸爸,你和妈妈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乱跑,过两就从姑姑家回来。”
“爸爸给你姑姑和姑父打羚话,你姑父会在客运站接你们。”
江安温声和闺女了句,又对外甥:“海洋,看顾好妹妹,回头二舅去你家接夏夏。”
宋海洋点头:“二舅您就放心吧,我保证看好夏夏。”
听到售票员喊要发车了,江安和林兰这才不舍地从班车上下来,见闺女望着车窗外面朝他们摆手,两口子忙抬起右手,学着闺女的样儿晃了晃手,直至班车开得不见影儿,江安:“走吧,我送你去供销社。”
林兰:“不用,你直接回去,我自个去上班。”
“回家不急。”
想到儿子终没能跟着闺女去县城他姑家,不由看眼媳妇,笑:“五今个肯定得闹腾一。”
林兰给他个白眼儿:“你这是看五,再,五只是想和夏夏待在一处,和去不去他姑家可没关系。”
着话,两口子一人推辆自行车,朝供销社方向而校
县城。
“姑父好。”
班车进站,叶夏和宋海洋拎着大包包下车,一看到宋仁礼,立马笑眯眯地问声好。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自行车上,又把儿子手上的东西在车后座规整好,宋仁礼抱起叶夏放到自行车前梁上坐好,对儿子:“走吧。”
宋海洋应了声,走在他爸侧,张嘴就起昨个在山上捕捉野物一事。
宋仁礼推着自行车,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宋海洋音落,他问:“夏夏,你海洋哥该不会是在骗姑父吧?”
叶夏摇头:“没有,我海洋哥得全是实话,当时的况就是那样,我们看到好多野物,它们跑得可慢了,好像等着我们去抓呢,一点都不费力气。”
一大两着话儿,不知不觉到了家属院。
“姐姐!姐姐!你终于来我家啦,看到你,我好高兴呀!”
宋海和他二哥宋护洋在家玩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迈开短腿就跑过去开门,这不,门一打开,见叶夏在宋海洋边照着,高忻连蹦带跳。
摘掉手,叶夏轻捏捏家伙的鼻头,笑得眉眼弯弯:“看到海姐姐也好高兴。”着,她朝二表哥宋护洋问声好。
“夏夏,中午想吃什么,姑父给你做。”
宋仁礼问叶夏。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近两个时,叶夏这次来她姑家,顺便给程隽朗的爷爷带了只野鸡野兔和十多斤狍子,这会儿听到她姑父的话,不住出程隽朗爷住的大院地址,她想趁着午饭时间还早,去看望两位老人。
宋仁礼先是一怔,旋即:“那姑父送你过去?”叶夏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姑父!”
宋仁礼意外的,因为叶夏的大院,就他所知,里面住的都是些有份的老干部,其中不乏有京市过来的老干部在那休养。
“爸,你中午不去上班了吗?”
宋海洋问他爸,没等他爸做声,少年又:“要不您去忙你的,我送夏夏过去。”
宋仁礼:“不用,爸骑车送夏夏去,然后再去厂里,中午从厂食堂给你们带好吃的。”
拎着给程隽朗爷的野物,叶夏被宋仁礼骑车栽到大院门口。
“姑父再见,路上骑车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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