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斯看着穹斯,疏远却又不失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来,“嘉妮斯?是你么?你怎么会在穹斯的身体里!”
嘉妮斯看了碧斯一眼,微微一愣,遂而也露出微笑,“果然是,瞒不了你的,只是一句话就被你猜中了。”麦咭科听到碧斯的话,看向他们这边来,只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嘉妮斯身上,哪怕她现在顶着的是穹斯的躯壳。
只不过,麦咭科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一直看着她,脑袋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些画面,那些画面是独立分开的,也是不完整的,可每一个都让麦咭科感到熟悉无比,自然而然也勾起麦咭科过去的一些回忆。奇怪的是,当麦咭科的因为一个画面而打算延伸下去的时候,总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就好像在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块石头,阻止了他往前走。
“嘉妮斯,你为什么会在穹斯的身体里呢?”
“我也不知道,当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在穹斯身体里了,每天看着穹斯生活。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要占有穹斯的身体,穹斯是我的妹妹,不管怎样,我都是会保护她的!”嘉妮斯急急忙忙跟碧斯解释,好像生怕碧斯会不相信她一样。
而对于嘉妮斯的亲近,她不着边际地避开,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
“你不用刻意对我强调,你对穹斯如何,我自然清楚,你不会害她的。她是你的好妹妹,你一直都在保护她!”碧斯说完这句话之后,刻意地与嘉妮斯拉开距离。
碧斯不想跟她太过于亲近,就算她想要装作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但凡她脑袋里还有过去的记忆,她就一天没有办法跟活着的嘉妮斯和解。至于如果嘉妮斯死了,碧斯也未必就能缓过那口气了,只不过是死去的人,也就没有办法计较,也不该计较了而已。
“抱歉!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不过,看到你还活着,我身上的罪孽也会轻些了!”嘉妮斯低垂着头,叹了一口气。
而碧斯看到这个模样的嘉妮斯,心里一股火在熊熊燃烧,她竟然顶着穹斯的身体说出那样的话来,她竟然用着穹斯的身体叹气,穹斯她一直都活得那么无拘无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何曾有过烦恼,又何曾烦恼过。她怎么能?她怎么敢?碧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从穹斯的身体里拽出来。
碧斯甚至在强行控制自己的怒意,她想要对嘉妮斯出手,但是她不能伤害穹斯,所以她在忍,忍得十分的痛苦。
嘉妮斯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在忍呢?碧斯对自己到底有多恨,她有如何会不知道呢?被自己的国度抛弃伤害也就罢了,最后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还是同自己一块儿长大,自己无比信任的好姐姐,这样落差,无论是谁,也是无法忍受的,无论是谁,都是会恨的!
就算嘉妮斯是有苦衷的,而碧斯也知道嘉妮斯的苦衷,但那又如何,难道因为有苦衷,嘉妮斯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碧斯么?就能毫无顾忌地杀掉碧斯么?难道就因为有苦衷,所以嘉妮斯就能要求,碧斯无视自己的伤害,也无视那些痛苦的回忆却原谅自己么?就能要求,碧斯应该不介怀,不恨嘉妮斯,哪怕她想要杀掉自己,哪怕自己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哪怕自己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而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就能因为‘苦衷’两个字,或者因为曾经是姐妹,就要将那些恐怖的回忆,可怕的经历都当做不存在,就此原来那些施暴者,伤害自己的人么?
嘉妮斯没有权利要求碧斯这么做,因为她伤害了她,给她造成了痛苦。她也不该去要求她做任何的事情,哪怕碧斯恨她,想要杀掉她,这些她都应该承受。她可以反抗,也可以躲藏,甚至可以跟碧斯对决,唯独不能要求,她放下自己的恨。哪怕她有苦衷,哪怕她也身不由己,哪怕她也是被迫,这些部都不是她可以伤害碧斯的理由,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她可以杀害碧斯的理由。她的痛苦不该由碧斯来承担,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她们都必须要承担那些不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到最后,她们会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责任是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碧斯在深呼吸了很多下之后,终于平静地开口,只不过,她没有看嘉妮斯,她不想看穹斯的脸上出现一些不该是她的神情,“不管我活着,还是死去了,你身上的罪孽半点儿也不会减少,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也伤害了那么多的人,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的!”碧斯的语气好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只是对于嘉妮斯而言,对陌生人已经是好太多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做过多少错事,我杀过多少人。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必须要那么做,我也只能那么选!”
“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必须做那些事情,我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恨你,还是没有办法不恨你,我曾经是那么相信你,我曾经是那么依赖你,可你,可,你,你竟然动手杀我。如果不是我命大的话,我就死在那里!你知道么?我曾经是那么希望,能在你眼里看到一丝丝的悲伤,哪怕只是一丝丝的不忍也好。但是,没有,一丝也没有。那样的你,根本就不是被逼的,你就是想要我死。就算我知道,没有办法,我知道你的苦衷,知道所有真相,可是,我只有一想到,你拿着刀向我走来的画面,我仍旧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不敌半分,你连分毫恻隐,都未曾给我。哪怕,只是微微颤抖,哪怕就停顿半刻,就不忍一秒也好啊!可惜,这些都没有,你冷血,你残忍,你真的想要我死。呵呵——”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但是再提起仍旧是伤筋动骨。碧斯这一番话憋在心里好多年了,她一直都想要当着嘉妮斯的面亲口问出这些话来,她曾经是那么相信她这个姐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一直都会是碧斯和穹斯的好姐姐,她也一直都好好的保护着她们,不让她们受到威胁,受到伤害。碧斯也曾经被保护过,她也曾经作为被保护的妹妹的存在。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是嘉妮斯动手,她也始终都不愿意相信,来夺走她性命的人,会是自己信任、依赖的姐姐,甚至在确定是嘉妮斯的那一刻之后,她还在期待着,期待会看到姐姐的不忍,在嘉妮斯拿着刀,向她走来的时候,她还在相信着,姐姐是被逼的,姐姐不是真的想要杀她的。
可是,嘉妮斯冷漠的表情和毫不迟疑的举动,打破了碧斯最后的幻想。也是在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彻底了失去了姐姐。
碧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伤痛,忘记那些痛苦了,却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忘记。而现在说出这些话来,她也不是想要去质问嘉妮斯什么,也不是说还想要从嘉妮斯身上获得什么。有些事情,从碧斯死前闭上眼睛,不再看嘉妮斯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改变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没有嘉妮斯这个姐姐。现在她再问嘉妮斯这些话,也只是将压在内心这么多年郁结说出来而已。
至于其他的,早就变了。
嘉妮斯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直看着碧斯。
有些事情,她当初没有做,没有说,现在也不会说。她知道碧斯会恨自己,也知道自己给碧斯造成的伤害特别大。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她想,她大概还是会那么做。这大概是就是命吧!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成为武器,成为岑库国一把锋利的刀,她也不能有任何的情感在。
嘉妮斯哪里会忍心杀害碧斯呢?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必须没有情感完成这件事情,也必须做好,否则,她们姐妹三人,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碧斯不知道,嘉妮斯曾经有那么的羡慕她,如果可以死的话,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她是那么期待去死,可她却不能自杀,也不能死在岑库国的前面。她不能将穹斯推进火堆,也不能害穹斯,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了,多多少少也麻木了,怎么能为了自己而拖上穹斯呢!
她也曾经想过,杀了穹斯,自己再去寻死。但是她不能,她不能随意决断穹斯的命运,她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掌控了,至少穹斯还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就好。至少,她们三人里,还有一个人能好好的活着,能真正的活着,那样多好!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而她只能承担下所有的一切,哪怕要经受那么多的痛苦,哪怕要背负那么重的罪责,她也还是要活下去,为了穹斯,成为一个没有情感的生灵族而活下去,作为一把无心冷血的武器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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