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黛玉,却是淡然一笑:“我自来便是如此,从吃饭起便开始吃药,不过如此,如今正吃人参养荣丸!”贾母便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我这儿正配丸药呢,让他们多配一味就是了!”王夫人闻言,心内暗恼。贾母一边爱怜地抚慰黛玉,眼中那一抹雪亮的寒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王夫人的脸,顿时吓得她背心直冒冷汗。
众人正在毕恭毕敬,屏声静气地伺候着,猛然见,外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十分爽朗的声音笑道:“我来晚了,不曾迎接贵客!”黛玉不由十分纳罕,眼见贾家众人见了外祖母,一个个都莫不敛声屏气,恭敬严整,到不知这来人是谁,竟然如此这般散漫无礼?正在好奇之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快步走了进来。此人打扮却与众姑娘大不相同,彩绣辉煌,珠围翠绕,五官又生得极妙,体格颇为苗条,宛如神妃仙子一般。
她连忙站了起来,贾母却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的破皮破落户,你就叫她——凤辣子吧!”黛玉闻言,不由十分愕然。探春见状,连忙悄声道:“她就是琏二嫂子!”“琏二嫂子?那不就是贾琏的老婆?!”黛玉急忙急急施下一礼,自己方才来到这里,先不管自己要在贾家寄居多久,且先站稳脚再说。
虽说有外祖母的疼爱与权威,就是眼前这位当家奶奶,还是要多关注才好!且说凤姐为何拖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只因为前几日,王夫人对她说,要她在黛玉来的这日,务必要好好妆扮一番,这样才好将黛玉被比下去。加上她虽然只是个年轻的媳妇子,可是却是贾家的当家媳妇,每天的大小事务委实太多。再加上贾琏才刚到家,对她说了好些关于黛玉与林如海的事,所以才会来得这样迟。
而这凤姐对于黛玉的形容,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的。“天下竟然有这般人物?!”虽则在来之前,贾琏也对她提到过黛玉的模样,可是她总不甘心,凡事总要眼见为实。如今亲眼见了,直觉得贾琏之言不虞,反倒是更美上好几分,自家心里便先生出几分喜欢来。而黛玉眼见这位二嫂子容貌妩媚,言辞爽利,心内也颇颇十分接收。一边王夫人见自家侄女对黛玉也如此上心,不由得更为烦恼,心思一转,随即开口道:“凤丫头,丫头婆子们的月钱都发了没?”
凤姐闻言,心内一愕。自己姑妈这是唱得哪一出?心里这样想着,口内便答道:“月钱昨儿就发了!”“那天我让你找的缎子呢?”“太太说的那个缎子,我昨儿带了丫头们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莫不是太太自己记错了!”“有没有有什么要紧,你正经选两匹出来,好给你妹妹做衣服!”
凤姐闻言,心里更为郁闷。这太太今儿是怎么了?昨儿她可不是这样说的。而贾母在旁听着这姑侄二人的一问一答,心里大为恼火。自己这二儿媳妇还真是会搅事,这月钱和缎子之事,早不问晚不问,怎么偏偏今儿这个时辰问?再说了,这些事情平日都是凤姐在处理,她什么时候过问过?
而黛玉早已听懂了王夫人画外之音。还能有什么意思?分明是瞧不起人,在我面前叫穷。想到此,黛玉心里就将自己这位二舅母给看低了几分。“雪雁!”她轻轻站起身来。雪雁连忙走了过去。“快去将东西搬进来!”雪雁答应着去了。不多会儿,只见好几个丫鬟婆子吃力地抬进几口大红的描金箱子,箱子上面均都贴着一张封条。
“黛玉也知道,这世上岂有免费的午餐?更别说我而今竟要在府中借住些许时日了。”秋波流转,淡淡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待得雪雁将箱子打开,王夫人的眼中顿时泛出几多精光。“父亲知道舅母持家不易,恐怕黛玉那天吃光了舅舅舅母家的米粮,所以早已备好了黛玉在府中一年的费用。”
黛玉浅笑着,从箱子里取出一只檀香木的匣子,轻轻打开匣子,顺手从匣子里取出了几张银票。因为距离问题,王夫人无法看清那上面的金额数据,可是这并没有将她的贪婪减少几分。“这一万两银票请二嫂子收下,权当是黛玉在府中一年的费用,若是不够,二嫂子只管开口就是!”
黛玉说着,便姗姗来到凤姐面前,将银票轻轻地塞到她的手中。黛玉这番话说得极妙,虽然跟林如海的本意大致相同,可是语气与措辞却是拿捏得十分的微妙。“父亲知道舅母持家不易!”持家?贾府之前的确是王夫人持家,可是自从凤姐嫁进来之后,贾母就让凤姐接手了。在来贾家之前,林如海早已将贾府目今的情况都告诉了黛玉。
而且,黛玉也没说错,这里虽然是外祖母的家,可也是舅舅舅母的家。我知道舅舅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所以特地早就备好了自己的生活费,所以,我眼前也不过只是在这里借住而已。聪慧如黛玉,从她还没进府,当她看到外祖母指派的人选来迎接她开始,她就知道,这整个贾家,其实真正能当家作主的,还是她的外祖母。
而从外祖母看凤姐的眼光来看,她就知道,在这个家里,凤姐明面上是事事是依照王夫人的指令,实际上,她更倚重于外祖母。原因很简单,这荣国府贾家,实质上是外祖母的家,王夫人再怎么刁钻,刻薄,却是怎么都不敢过于出格。而此时的王夫人,脸上却是青一阵,白一阵。
本来她之前听着黛玉的话,以为黛玉要将银票乖乖地送到自己的手中,可是谁知到了后来,她却眼巴巴地看着她将万两银票塞到了凤姐的手中。她知道贾母之前曾经告诫过凤姐,要她别收黛玉的银子,可是眼下,这笔横财却还是巴巴地到了凤姐的手上,自己一星半子都没有捞到。
“哟…这是怎么说的!?”凤姐看着手中的银票,一边却是向贾母那边看去。“既然你妹妹执意如此,你就收下吧!”贾母笑道。见贾母发了话,凤姐方才放心地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么多银票,别说是养一个林妹妹了,就是十个林妹妹,也是绰绰有余了!”她笑道。贾母听在耳中,心里自是十分受用,女婿这番用心,实在是大家风范。不像二儿媳妇,只一味地装,表面装得大度,心眼儿却如针眼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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