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南还没回答,成丽华的腿先软了,对峙的父子俩儿只听到‘咕咚’一声,再回头时,看见成丽华的头撞在茶机上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妈。”秦沐阳忙走过去将母亲搀了起来。
“沐阳,你刚才说的那些……”成丽华紧紧拽住秦沐阳的衣角,颤抖着声音问道。
“妈,对不起,对此……我做不了什么。”秦沐阳将母亲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目光却看着黑着脸、站着一动不动的秦正南。看他的表情,秦沐阳心里不禁一阵发凉--他与母亲这么多年的夫妻,对母亲的着急与受伤他竞无动于衷。
秦沐阳低头看着母亲,第一次这样拥着母亲在怀里,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居然连她的肩膀也不到了,目光看到的她的头顶,染发下之下的发根是白的……
记忆中的母亲……可不是这样的……
“爸,事实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严重,自首有利于轻判;如果不严重,你带罪立功,协助办理当年艾瑞的案子,也有利于轻判,你可要想好了。”秦沐阳扶着母亲坐下后,打了电话给家庭医生,说了母亲的情况后,让其马上赶过来。然后安排了家里的佣人拿冰块过来帮母亲做冰敷。
一直到佣人给成丽华做完冰敷离开,秦正南才说道:“好,我听你的。”
“爸?”秦沐阳当场愣住--虽然是他劝秦正南自首,可他已经做好了他反对的准备,没想到……
“如你所说,我算计一辈子,求的是财、不是死。”秦正南沉声说道:“爸爸很欣慰你将这件事处理得这么妥当。爸爸必须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照顾妈妈、有能力经营好明永和艾瑞两个企业了。爸爸放心了。”
“爸,你真的愿意去自首?”秦沐阳仍然怀疑。
“当然,难道当逃犯?”秦正南的脸色不禁尴尬:“再说……我又没亲手杀人。”
“……是。”秦沐阳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那您是现在就去吗?”
“明天早上去吧,多陪你妈一晚,这一进去……”秦正南轻声叹息,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沉默许久。
“爸,你放心,外面一切有我。而且……”秦沐阳吞了下口水,有些困难的说道:“只要事实清晰,宝儿也不是那么念旧情的人,我求她……不要追究,让公审来判。”
“好、好、好。”秦正南连连点头,干笑几声。
秦沐阳看着父亲,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他又不能学电视里的大义灭亲,押着他去自首。
*
在去医院的路上,关芮成夸奖裴宝儿的地图给得及时,裴宝儿支吾的说道:“也不是完为了帮你们,我怕沐阳反抗,到时候会出事。”
“想护着他?”关芮成低声问她。
“他总是想维护所有的人,有时候不分对错、有时候……又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裴宝儿轻轻的说道:“他其实……很为难。”
“在恩怨分明这件事上,你比他成熟。”关芮成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这点要保持。”
“知道,我不会随便心软的。”裴宝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有些生气特别的提醒--她是那样的滥好人吗?对害她家破人亡、又三番五次要害她的人也心软不追究?
“没怪你,就是提醒一下。”关芮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安抚她的情绪,想了想才问道:“难道你没想过,你对秦沐阳的维护,我会生气?”
“没有。”裴宝儿一脸莫明、又显得紧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生气?给你制造麻烦了吗?会泄露什么吗?我没联系他,他不知道我回来了。”
关芮成伸手揉了揉额头,半晌之后才说道:“没有就好,现在这样挺好、挺好。”
“那……”裴宝儿想了想又问道:“老师是不是觉得我太心软了?他都软禁我了,我还维护他?”
“他软禁你?”关芮成的脸色不禁一变。
“我……”裴宝儿将目光转到一边,紧咬着下唇不肯回答。
“他软禁你是因为新闻上男尸的出现?但他不在酒店现场,怎么会认识男尸?更不可能从男尸的新闻里解读出更多的信息,但修雅知道,所以是修雅告诉了秦沐阳?”关芮成看着裴宝儿的侧脸,一根线索一根线索的串起来:
“秦沐阳担心你联系京都以找到男尸里藏着的更多线索,所以软禁了你。而这时修雅出现、你用股份换了修雅帮你、再用股份换秦沐阳的松懈和离开别墅的机会,趁机离开。”
“是这样?”
裴宝儿忍不住回头看他,在他目光的压迫下对他的佩服之下,不得不点头:“关老师这么历害,象是亲自策划的一样。”
“修雅为什么通知秦沐阳、又协助你离开,是算计着你的股份?为什么是11%?她和秦沐阳关系如何?是否会联合起来做空了艾瑞?这是江律师给你的意见?”关芮成继续问道。
“修雅她……”裴宝儿拧着手指,半晌才说道:“她喜欢沐阳,她手里拿了股份可以制肘沐阳。江律师说,不纯为利的女人,不好对付……所以让我这样安排。”
“什么乱七八遭的。”关芮成不禁摇头,这些感情纠葛他没兴趣,最重要的信息是修雅也是不可信的。所以……
关芮成看向裴宝儿,突然间理解了她在说‘不信’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绝望。
“对人性很失望吧。”关芮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大手将她拧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将她的手掌摩挲在自己的掌心,看着她的手半晌,轻声说道:“所以连我也不信了?”
“恩。”裴宝儿轻应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被他放在掌心的手,悄悄的蜷了起来。
“明白了。”关芮成点头,就着她蜷缩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着,轻声说道:“去京都,你会看到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相互之间是可以生命交付的。”
“也不是。”裴宝儿摇头:“否则怎么会有人帮助外国人洗钱?怎么会有人为了私利逼死人?”
“所以关老师,你也别太神话京都了,每个地方都有黑暗面,你得看清楚。”
“好。”关芮成喜欢她这样天真的关心,象孩子教大人似的,让人感觉格外的用心。
但她的话也未偿没有道理,他不由得想起乔安,他跳伞的时候在想什么?对,他分析过形式,知道自己的把握有几分,并不是一味赴死。
乔安对他呢……在军人的服从与救命面前,她选择先服从再施救,这是战友的情谊。
他们之间……仍然惺惺相惜。
关芮成将下吧轻轻搁在宝儿的头顶,双手将她圈在怀里,她依在怀里的身体温热而柔软,让人不禁叹息女孩儿的美好,他的心也因此变得别样的柔软。
*
“你可回来了,你妈和小姑娘都找你要找疯了。”秦主任将推着裴宝儿的关芮成迎进门,大笑着说道。
“夸张,我在京都见着我妈,她挺好。”关芮成推着宝儿边往里走边说道:“宝儿这段时间也学了些新本领,都很好。”
“那是人家报喜不报忧。”秦主任轻哼一声,带着两人回到办公室后,从电脑里调出最后一次检查的数据交给关芮成:“我提前看过了,今天的检查按这个强度进行。”
“好。”关芮成点头。
“小姑娘,手还疼不疼?你的医生姐姐见你总不去复查很是担心,让我转告你,半年内都不能提重物,打字绘图都要半小时休息一下,记住啦?”秦主任起身走到门口,与康复处的阿姨打了招呼后,与推着宝儿的关芮成一起走过去。
他径自开着玩笑,没有留意裴宝儿偷偷看了关芮成一眼,而关芮成也正眸色严厉的看着她,吓得她连忙收回目光,一方不发的看着前方。
*
康复师还是王阿姨,宝儿在离开前给张妈妈留了一封信,让继续给王阿姨支付工资。至于金钱来源她并不担心,江律师每个月都会汇生活费给她的两个帐户,她留了一个给张妈妈,那里有供养别墅需要的所有开支。
“王阿姨你好。”裴宝儿乖巧的与康复师打招呼。
“宝儿回来了,象是又瘦了。”王阿姨快步走过来,弯腰帮宝儿将轮椅固定后,看着关芮成将她抱到康复的床上,便对关芮成和秦主任说道:“我先帮宝儿换衣服,检查的项目和标准我都知道了,两位放心。”
“有劳了。”关芮成点头,走过去伸手抱了抱宝儿,看着她低声说道:“配合检查,手的问题自己注意,我先不问你。”
“恩。”裴宝儿低着头不看他。
关芮成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松开拥着她的手,转身与秦主任一起离开。
*
“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回到秦主任的办公室,两个憋了很久的人都忍不住的先开口,在听到对方的问话后,齐齐的瞪了对方一眼,还是关芮成先解释:“她离开秦家,我和她说明,就这样。”
“小姑娘没被你吓着吧?你是老师呢,怎么我看着象披着羊着的狼呢……”秦主任说着还绕着他转了圈,嘴角的笑容越是越咧越大。
“是狼也对你没兴趣,快说,她的手是怎么回事?”关芮成拉着椅子坐了下来。
“原因不知道,在骨科住了一周的院,出院的时候还打着石膏。后来那个球宝大赛才临时敲了石膏。后来也没再打回来。那时候距拆石膏差不多1个月,又是手,不容易控制,所以还是挺让人担心的。”秦主任仔细说道。
“调她的片子和病历我看一下。”关芮成敲了敲放电脑的桌面,一脸严肃的说道。
“看历史有什么用?一会儿再给她拍个片子看现在。”秦主任拉过椅子,拿了电话打给骨外科,嘴里仍调侃着他:“我说芮成,这小姑娘多灾多难的,一会儿是腿一会儿是手,这身上下没几处好的了呀,你要养好她,可得费心费力了。”
“喂,张医生,裴宝儿的病厉和片子你共享给我一下。”
“恩,她男朋友坐在我这儿,逼着要看。”
“不是不是,那个不算,今天坐我这儿的才是正主。”
“今天在我这边会再拍个片子,到时候发给你帮我看看。”?“好。”
秦主任放下电话,将椅子拖到桌边,边点开内部资料共享平台,边对关芮成说道:“你看看你,人家那未婚夫妻的关系可是城皆知的,你好歹也是F大最受欢迎的教授,带着人家的未婚妻私奔,总是不太好的吧。”
“闭嘴。”关芮成瞪了他一眼,直接从他手里挖过鼠标,点开刚刚放进系统的文件仔细看起来。
“还教授呢,我看是强盗。我看人家小姑娘是怕了你了。”秦主任笑着起身,拉开门看了一眼康复室的进度后,又回到办公室,开了另一台电脑,将新导入的数据与前期数据进行对比。
“小姑娘还不错,这段时间没有做正式康复,但常规的基础训练还是有,各方面都保持得不错。但也该恢复训练了。”看完数据后,秦主任连连点头。
“她年纪小,一直做这样枯燥又痛左的训练、看不到任何进展,我看很难坚持。”关芮成将骨科的病历打印出来后,转过椅子对秦主任说道。
“谁说没有进展了?你看这几条曲线:承压力、肌肉弹性、痛感阈值,都在变化。”秦主任转过头,严肃的看着关芮成,一脸认真的说道:“从数据来看,恢复是大概率的事情。但你们不能过于苛求速度。肌体组织经过严重破坏后再重生,需要漫长的过程。你以为是新生儿,在娘胎里一天一个样呢。”
“我知道了。”关芮成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病历纸,声音变得很冷:“报告写明了是高处坠落造成骨折。她在家里的时候,七八个佣人照顾她一个人,怎么会从高处坠落!”
“你是怀疑?”秦主任知道宝儿的事情,闻言也不禁变脸。
------题外话------
1,秦正南似乎没什么亲情的,对自己老婆有用的时候就是利用和威胁,没用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真让人心寒。
2,他答应儿子去自首,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样,反正我不相信他这么乖。
3,关老师还以为宝儿会担心他吃醋呢,哈哈哈,还是很要面子的,见宝儿不是这个意思也就没好意思说出来,嘿嘿。
4,秦主任的话句句到位啊--带着经过登报城公布婚期的人家的未婚妻私奔呢,关老师以为的顺理成章、顺期自然、理所当然,其实是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霸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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