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累了,所以我给你按完后,也想睡会儿再走。”秦沐阳低着头,平常的语气,好象只是在和她商量。平平淡淡的,却有种老夫老妻的惯常与自然,也更加让人听不出他心底压抑的难受。
*
她所有的脾气他都照单收、她所有的无理取闹,他都只作平常。裴宝儿看着一脸平静的秦沐阳,心里一万次的责怪自己:他已经够累了,她怎么能一直这么无理取闹下去。
可她也难受,除了他和张妈妈,她的难受又能对谁说?
当瘫痪在截肢的阴影下也成为一种幸运的时候,所遇病友和护士医生都在向她祝贺,可谁能看到她心里的无助与惶恐,还有挥之不去的、深深的恐惧。
“好了。”半小时后,秦沐阳直起身体,额头上还有微微渗出的汗珠。
“我觉得按了也没什么用,以后就不按了。”裴宝儿敛下眸子,低低的说道。
“有用没用也不是一天两天看出来的。”秦沐阳扯了纸巾将额上的汗擦掉后,伸手拍了拍宝儿的脸,故做轻松的说道:“再说,我们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双腿,当然要当宝贝一样护理起来。”
“我记得你以前好多化妆品,还要分什么擦眼睛的、擦脖子的、擦脸的,有没有专门擦腿的?我现在觉得这双腿比脸都宝贝。”
裴宝儿睁开眼睛看着他。
“我看我去收购一家身体护理品公司好了,想要什么咱们自己研发。”秦沐阳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拿我当小白鼠吗?”裴宝儿咧开嘴笑了,只是红红的眼眶里,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就先给我用,你满意了才用。”秦沐阳用拇指拭去宝儿脸上的眼泪,温温柔柔的说道。
裴宝儿伸出双手圈住秦沐阳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腰间,轻声说道:“秦沐阳,你有没有烦我。”?“没有。”秦沐阳给了她最干脆的回答。
“张妈妈说,我会把自己作死的。”裴宝儿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
“没觉得你比以前更过份。”秦沐阳轻笑一声,低头眯着眼睛看着他。
“嗯哼……”裴宝儿轻轻吸了吸鼻子,心里顿感安稳许多。
一直到秦沐阳再次离开,她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过了大约一小时,秦沐阳实在不习惯她这么安静,忍不住问道。
“没有。”裴宝儿摇头。
“再去一次卫生间,我要去别墅那边了。”秦沐阳点头,起身揭开她身上的被子,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旁边的小蓝看到了,立即率先跑进了卫生间。
原本情绪一直平和的裴宝儿,立即又烦燥了起来,在秦沐阳将她抱进卫生间后,刚刚关上门,便听见里面叮叮当当扔东西的声音。
“你出去出去出去,真是看到你都烦。”接着是宝儿赶小蓝出来的吼声。
“小姐我先帮你弄好再出去。”小蓝的声音低低的,委屈里都带了些哭音。
“不要你弄,你出去。”
又是一阵扔东西的声音,接着小蓝尖叫一声,秦沐阳便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不禁吓得一声冷汗,也不管方不方便,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宝儿整个人倒在地上,还有半边身体压在小蓝的身上。
“怎么回事!”秦沐阳低吼一声,急急的将宝儿抱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力气不够没有扶好小姐。”小蓝迅速的爬了起来,看着秦沐阳,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秦沐阳也不看她,只是看着宝儿低声吼道:“你在这样,以后我程都在里面。”
裴宝儿只是敛着眸子,沉默着不说话。
“小蓝你出去,我来帮她。”秦沐阳将宝儿放在马桶上,伸手就去拉她的裤子。
“不要。”裴宝儿用力的推开秦沐阳,力道大得自己差点儿从马桶上跌下来。
“然后呢?”秦沐阳伸手扶了她一把,大手握在她的肩膀上,一脸恼意的看着她。
裴宝儿睁大眼睛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双手却紧紧的抓着裤子。
“好吧,你告诉我,你要谁帮你。”在两人的对恃中,到底还是秦沐阳先败下阵来。
“我自己可以。”裴宝儿小声说道。
“你怎么……回家以后就可以了,再坚持今天一晚上,恩?”秦沐阳只想发火,却又只得忍了下来。
“你让我试一次。”裴宝儿倔强的说道。
“只是试试,不行就喊我。”秦沐阳只得妥协:“我们以后会结婚的。再说,小时候我都帮你洗过澡,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怕我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会嫌弃。不会,我告诉你,不会。”
裴宝儿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着。
“好了,我先出去了,记得不要呈强。”秦沐阳伸手拉了两个椅子在旁边、又扯了张大浴巾铺在马桶前面的地上,这才转身出去。
*
“秦少爷,对不起……”小蓝见秦沐阳出来,一脸委屈的道歉。
“她还是小姑娘,也没住过集体宿舍,还是不习惯。”秦沐阳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的,我没怪小姐,我就是自责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她摔着了。”小蓝说着,眼眶都红了。
“以后回家了,你也健健身。双腿不能动的时间越长、她的心情就会越差,以后……”秦沐阳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不知道会不会连我也哄不住她、压不住她。”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就只听你的话了。”小蓝连连摇头。
“希望如此。”秦沐阳无奈的笑着,转身贴着卫生间的门,对里面的动静不敢太大意。
*
裴宝儿在卫生间整整呆了45分钟。
秦沐阳每隔三分钟就喊一次,确认她一切顺利。
直到她说‘好了,帮我出去。’的时候,秦沐阳的焦虑与不安才放下来,推开门的那一刻,看见裴宝儿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那里,虽然各头上脖子上是汗、头发湿得沾在脸上、甚至整个人还在微微的喘息着。
就是上卫生间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她好象已经用尽了身的力气……
“宝儿……”
秦沐阳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后紧紧拥在怀里。
“好累。”裴宝儿将头歪在他的脖子里,整个人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
在将裴宝儿放回到病床上,又让张妈帮她擦洗了身体,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这么折腾一遍下来,裴宝儿已经累得睡着了。
“张妈,小蓝,我先去别墅那边了,晚上有家具进场。有事给我电话。”秦沐阳安顿好裴宝儿后,对张妈和小蓝交待道。
“沐阳,你也该好好休息了。现在宝儿能指望得上的,也就你一个人了,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呀。”张妈将一个保温壶塞进秦沐阳的手里,心疼的说道:“你自己还有工作,她又这么不听话,唉,真是为难你了。”
“没事的,我有休息。我就先走了。”秦沐阳也不推辞,抬眸看了一眼熟睡的宝儿,眸色里划过一丝疼痛,当即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在出门的那一瞬眼,眼圈不自觉的就红了。上车后,更是趴在方向盘上,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题外话------
大姨妈期间,难受得想死,不写题外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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