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魂：少卿请留步》第二十章 不复昨日

    原来她梦中所见，竟然都是真的。
    副将灭主，是傅家授意，事成之后，自己的性命虽然不保，但一家荣华，半生无忧。
    “所以爷爷，是要我去夺那太子妃之位吗？”朝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脑袋一片空白，她现在的状态，满是恍惚。
    朝武说完，情绪渐渐平复，缓声道：“其实你被任作大理寺少卿那日，这些事便应告知于你。”
    世人不知这破天荒的旨意从何而来，可他却是清楚不过。
    明帝已经，容不下傅家。
    而朝家，无论明暗，都是他最有力的棋子。
    “太子殿下纳妃是皇后的意思，他自己倒是未必会同意。”朝武话中别有深意，欲言又止，“但我见殿下对你，好似不一般。”
    朝亖拭去脸上的清泪，吸了口气，将哽咽之感咽回肚子里，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笑，“既然爷爷也说了，太子和傅家更是水火不容，也许殿下和爷爷的心思如出一辙。”
    所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朝武听出她语气之中的怅然若失，这丫头，莫不是动了情。
    若真是如此，今夜之事倒是过于唐突了，“亖儿，你……”
    他确有私心，明帝要借朝家之手连根出去傅家，可功成难料，他不能让朝华和朝亖有半点差池，思来想去，除了太子殿下，没有更好的人选能给朝家今后的庇护。
    只是他没想到，仅仅沈宏一案，几日时间，亖儿已经对玄翎上了心。
    “亖儿明白了，爷爷所交代的，亖儿定当尽力达成。”朝亖径自站了起来，打断朝武的话，走到他身边搀着他起身，眼眸垂在地上，不掩饰半分的恨意，“亖儿累了，爷爷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显然是赶自己走的意思，朝武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既是心疼又是自责。
    “今夜我所说的，只是当年你父亲被害的真相，至于太子殿下…能结交自然是好，别的…爷爷是怕，他护不住你。”他轻叹一声，满目苍凉。
    “太子殿下是君，亖儿只是一介臣子。”朝亖神色淡淡，扯出一抹若无的笑，一字一句地道，“亖儿不会，逾越雷池。”
    那日父亲魂归，半分未提战中之事，叮嘱她要听母亲的话，听哥哥的话，要孝顺爷爷…
    那日叶归尘将她带到枫城，师父对她说，她命中的劫至，朝家兴旺，系她一人…
    那日与玄翎乍见之下的似曾相识，相处之下的心中怦然…
    脑中的人，脑中的事，走马观花般的涌在她眼前，朝亖恍了恍神，伸手抓着半空的虚无，喃喃若失，“我这是，要死了吗？”
    月光徐徐湮在了乌云之后，朝亖觉得头很晕，身乏了力，眼角带泪，昏沉沉地睡去。
    “亖字不太好，我便唤你朝儿吧。”
    梦中出现了谁，声音温柔至斯，床上的人心口一抽，呓语喃咛，泪中带笑。
    翌日一早，一辆赤金色的马车停在了郡公府门口。
    京生挑开了帘子，望一眼郡公府的正门牌匾，跳下马车，弯腰唤道：“爷！到了！”
    玄翎一身朝服未换，赤红长袍，镂空的鎏金软腰勾勒出窄腰的流畅线条，剑眉星目，绝世风华。
    他低着头从车内出来，倏地抬眸，单手撑住车沿，轻轻跃下，唇角弯起。
    朝武正在正厅用早膳，舀一口东街口的豆浆，和余嬷嬷唠上一句不够烫，又瞧见外面的府丁匆匆跑进来，喊他一声莫着急。
    “朝爷爷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那跑进来的府丁刚刹了脚步，正欲开口，却听得隔着照壁的朗朗声音传来，“本王在外头闻见了鲜磨的豆浆香，肚里馋虫一动，不请自来，还望朝爷爷莫怪。”
    “老臣朝武，见过太子殿下千岁。”朝武的确惦记着玄翎，可没想到他会主动找上门来，心下一惊，忙起身拜见。
    连带着正厅中所有的人，低头的低头，跪的跪，弯腰的弯腰，屈膝的屈膝，齐齐行礼。
    玄翎快了一步，上前稳稳扶住朝家爷爷作大揖的手臂，笑道：“父皇见了朝爷爷都得喊一声叔伯，小子辈分轻轻，不敢受此大礼。”
    “这…好好好！”朝武怔了一瞬，旋即爽朗笑开，让厅中的人都起身，转头对着余嬷嬷抛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把朝亖叫来，又引着玄翎坐下，“哈哈，殿下若不嫌弃府中的碗筷，便请用吧。”
    “岂敢。”玄翎拱了拱手，笑着回道。
    虽是寥寥二字，举止之间，却处处彰显着太子的身份。
    “嬷嬷，哥哥起了吗？”朝亖只睡了两三个时辰，醒了个大早，赖在床上，直到余嬷嬷来请，说是玄翎已经到了正厅，正和爷爷用膳。
    “还没呢。”余嬷嬷为朝亖绾好发，将垂至腰间的三千墨发一梳到底，柔声道，“你哥哥昨日喝了酒，回来得又晚，年纪轻轻，正是贪睡的时候。”
    “听嬷嬷的语气，倒是像在说亖儿上了年纪似的。”朝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样子，蛾眉螓首，肤如凝脂，皓齿明眸。
    只是眸中清冷，不复昨日。
    她拿起妆台上的红纸，递到唇边，轻轻一抿，神色如常，“嬷嬷，如此可好？”
    “好，自然是好！”余嬷嬷来回踱步，仔细地好好看了一番，认真说道，“小小姐生得好看，就算不施粉黛站在人群中都是出众的，这染了分毫，更是夺目。”
    玄翎刚喝了碗豆浆，暖了胃，食欲正盛，正想夹点别的，目光里却溜进一抹窈窕的身影，越是走近，越是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轻咳一声，放下筷子，拿了手边的帕子擦拭嘴角，并掩去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顺手扯正袍襟，就那样坐着，视线一瞬不瞬地跟着来人的步子缓缓而动。
    “小女朝亖，见过太子殿下千岁。”朝亖盈盈地福了身，没等他免礼，径直走到朝武身边，靠近桌边，拿过两个小碗，一手抵着袖子，舀了两勺豆浆。
    一碗顺着动作递给朝武，甜甜唤了声爷爷，让他慢用。
    一碗端在手里，缓缓绕过两人，轻轻放在了玄翎面前，随即坐下，别开他看向自己的视线，梨涡清浅，“东街口的豆浆最是好喝，殿下既然来了，可要尝尝。”
    “我这孙女从小到大没规矩惯了，多有不敬，望殿下切莫怪罪。”隔着玄翎，朝武手中的栗子送不到朝亖头上，又不好瞪人，干干赔笑道。
    倒是余嬷嬷，瞧出太子殿下不甚为意的样子，赶紧凑到朝武身旁，附耳低低说了一句。
    朝武听了，心下了然，哎哟着起了身，程伯和余嬷嬷立马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搀扶。
    “老臣吃得过饱了些，得去走走消化一下。”顿了顿，对上朝亖的目光，又移到玄翎身上，“今日亖儿进宫，还请殿下多加看护。”
    “朝爷爷客气，这是自然。”
    “爷爷慢走。”
    两口豆浆，一个包子的功夫，不知京生溜去了哪里，正厅里只留下了朝亖和玄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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