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魂：少卿请留步》第六章 清欢云衣

    清欢小镇上来了个白面书生，凡人皆好美，云衣也不例外。
    听说这个书生是第三次赶考。家中没钱吗？富得流油。书读得不好吗？后无来者不可妄言，先生夸他是前无古人。
    为何呢？
    清欢镇不久前下了场缠绵小雨，茶馆的生意连日来都不怎么好，云衣愁容满面，无精打采地拨着算盘，脑中是分银未进的苦恼。
    “店家，热茶来一壶，要早上刚出雾的清欢毛尖，再佐一杯奶乳！”
    啥？喝茶是吧。
    “好嘞！”云衣赶紧拿出茶叶罐子，瞄了一眼，还好还好，并未完发霉。
    取出三撮，扔进茶壶，掀开锅盖，满心欢愉地喊道：“小哥，你喝大壶还是小壶啊？”
    喝茶竟还分大壶小壶？妙哉！
    书生回头，汤气如雾，盈盈绕绕，绕出一个姑娘，笑得烂漫，漫进了他心里。
    “你去考个状元郎吧，届时红妆为聘，娶我做夫人，可好？”
    “好！”
    清欢小镇的茶馆关了门，书生带着云衣进了燕都……
    羽阁内，灯火彻夜不灭，灯芯燃进油里，滋滋滋地灼着心。
    桌边围坐着五人，宫姑娘揭去了面纱，面纱下红唇未点的半面素雅正是朝亖，身边是刚刚想对她下杀手的云衣，云织的孪生妹妹，其余三人，自然便是云织，玄翎，顾誉。
    “那科举舞弊案中本应是状元的柳生？”顾誉问道，显然听得糊涂。
    云衣承认是她杀了刑部尚书沈宏，醉酒之后，诱他到了巷中小道，用随身的云肩勒死。还有今夜的外出，谢元的命，也打上了死结。
    说到一半，她向云织讨了壶酒，一杯续一杯地独酌，颓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大理寺是提出了翻案，可是移交刑部主审主查，谢家怎么可能把谢元交出去！”说到恨处，她看向朝亖，蔑视地轻笑一声，接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你们大理寺，呵——这个理字，终究是抗不过权，抵不过势……”
    其实朝亖与那柳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一个才华出众，心思纯良之人。科举舞弊案一出，她便循迹暗访。只是没想到柳生不屈私刑，性子刚烈撞墙而死，可在他人眼中却成了畏罪自杀。那时她不便直接出面，私下搜集了一定的人证物证之后交与师父，希望能面圣提出重申，朝堂之上，谢中丞奏书兹事体大，应移交刑部主审细查，大理寺从旁协助。
    刑部接手此事，以雷霆手段三日之内揪出了榜眼周生和一个监考官，两日之后以他们亲手画押的认罪状结案，二人也被送上了断头台。
    榜眼不甘居其次，作假陷害，刑部所得证据又皆是俱，于情于理，都找不出任何纰漏。
    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她神色黯淡，一时不知究竟是刑部与谢家有错，还是杀人的云衣有错，又或是自己没有一查到底，是她自己有错。
    玄翎微不可见地皱着眉头，那沈宏满身是血的报复若是云衣所为，可为何尸体最后出现在尚书府中，还有那密函，似乎，漏掉了什么。
    “云衣！——”一声惊叫打破屋中的压抑。
    倒在亲姐姐的怀里，云衣抓住这最后的温暖，抚上她的脸，眼中的恨意变得清明，“姐，姐姐——燕都的酒再好，始终不及清欢的二两白茶，你，你随我回去吧——”
    父母既丧，云织心中向着燕都繁华，早早离开清欢镇；云衣性纯，清欢镇最是她眼中人间天堂，到茶山里打了数月工，卖乖讨了半手茶艺，开了一家茶馆，就地安生。
    同胎本是一体，云织心中岂会不痛。
    “好，我随你回去，这就随你回去。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离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云衣变成如今的样子，双手染上的鲜血，都是她的罪孽。
    “我不怪你，一点也不……”眼中清明化作苦泪，云衣的手慢慢垂下。
    朝亖一直蹲在云衣身边，将臂钏不露痕迹地靠在她手边。
    柳生提着茶壶，额头上的血痂已经结好，他向云衣招手，浅笑温言：“店家，续一壶清欢刚出雾的毛尖，再佐一杯奶乳。”
    缓缓合上双眼，淌下的泪衬起唇角的弧度，原来，他处最是天堂，不在人间清欢。
    魂体脱离，悬在地上，云衣忘了好奇，笑得烂漫，转身便向柳生飞去。
    好歹没有含恨而终，算是她唯一还能弥补给云家姐妹的。
    站在一旁的玄翎俯身扶起朝亖，顺手牵住她，微微用力。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朝亖脸上有几分犹豫，最终开口：“玄翎，你能否——”
    没等她说完就打断，玄翎直直地看进她眼中，尽是把控一切的从容，“能！”
    他知道朝亖要说什么，案子归案子，可云衣已死，自然要先将她安葬。
    她现在想问的，不过就是此事，这般看重情义，也不知是好是坏。
    玄翎低叹一声，失落之意不知从何而来。
    伊人坊中的人已散得差不多，酒色之徒赖着不肯走的，也已经被影一逐一地扔了出去。
    玄翎留在羽阁处理云衣的后事，将腰间的青玉纹龙佩摘下，递到云织面前，语气淡淡：“以后若有事相求，凭这玉佩来太子府找本王即可。”
    云织在伊人坊多年，公子见得多了，达贵见得多了，太子殿下却是头一回。她此时才好好打量起面前身姿英俊挺拔的玄翎来，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能成为太子的女人，荣华富贵，莫不风光。
    梨花带泪，柔柔地向玄翎行礼，并不答话。
    玄翎把话撂下，只当她是默认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朝亖。
    宫阁之外，小厮丫鬟都挨个挤在一处，听说宫姑娘回来了，就算偷瞄也得瞧上一回。
    屋内，朝亖换回了来时的素雅男装，对镜绾发，数梳起。
    “你不去谢家？”提到谢家，朝亖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问道。
    “死就死了吧，谢家既然与刑部交好，报了案刑部自然会去管。”顾誉嫉恶如仇，刑部与谢家暗相勾结，他
    恨不得能将云衣所说变成完完的实证，把那谢中丞也好好料理一番。
    只是沈宏一死，谢元一死，柳生的清白虽然已还，可那被拉出来无辜替罪的人却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顾誉回了大理寺，看到陆知行房间的灯还亮着，走到门外问道：“师父，还没睡吗？”
    “誉儿？”里面的人声音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声线低沉，“睡中口渴，起身找水喝。倒是你，怎么三更半夜才回来？”
    顾誉讪讪地挠头，这案子十八弯，不得费时辰呐。
    “嘶——”这风刮得脸疼，明日再与师父细说，“师父，您小心着凉，我这就去睡了。”
    一盏茶过，顾誉房间的灯亮了又灭，陆知行轻轻掩上窗户，走到陈案的书柜边，摸到一处机关，咔哒一声，取出夹层中的东西。
    好像是一张纸，折了大半，隐隐能见承宣二十二年的红字落款，小字是——周生清远。
    屋中的光亮了几分，呼的一声，除了被吹到半空的灰烬还在飘荡，终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大理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题外话－－－－－－
    小剧场：
    朝亖：玄翎，我有点难过。
    玄翎：乖，摸摸头。
    叶归尘：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玄琛：你哼哼什么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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