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的遇见》第十章 陆潇的生活

    早春，还略微带着点儿寒气的风，吹醒了万物，放眼望去大地一派生机盎然。春天，是一年中最带给人希望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
    今天周末，陆潇值班。他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街边的柳树悄然萌出的嫩芽，怔怔发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离开Z城已经快半年了。除了初到M城喝醉那晚给梦荷打了电话，可梦荷并没有接听，之外再无联系。陆潇明白他伤了梦荷的自尊心，那晚说出那番自以为洒脱的临别赠言的时候，就已经让梦荷感到无比难堪了。陆潇想，人有时候还真自我高估了，当初之所以要说的那么决绝，毫无回旋，就是觉得自己是可以忘记梦荷，忘记对她日渐萌生的情感。可陆潇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有些情感一旦萌芽，便开始了顽固的生长；有些记忆以为可以淡去，却随着时间越发清晰。好几次，他想找人倾诉的时候，都忍不住想给梦荷打电话，可终究纠结许久还是选择放弃。
    陆潇调到M城，离家较Z城相对近了，约摸两小时的车程便可回到A城家里。妻子柳洁在A城中学教初二两个班级的英语，同时兼任其中一个班级的班主任，平时也比较忙。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陆文婷从小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虽和陆潇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少，却丝毫没有影响父女感情，陆潇是心甘情愿的当着“女儿奴。”
    陆潇的父母很开明，虽然陆潇是家中独子，父母却不愿和陆潇一家住在一起。当初在A城“雅苑小区”买花园洋房的时候，陆潇的父亲陆敬廷坚持让儿子买一楼，而自己和老伴买了二楼，住在儿子的楼上。用他的话说，挨着儿子近，又不打扰儿子的生活。这或许和陆敬廷一辈子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分不开，识大体，明事理。在陆潇的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未对母亲陈静红过脸，最生气的表现也不过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挥毫泼墨，肆意山水或狂草。
    陆潇拿起办公桌上妻子和女儿背靠背甜笑着坐在公园草地上拍的照片，有些内疚和自责。妻子柳洁是母亲陈静好朋友的女儿，陈静是一名石油工人，陆潇从小随母亲住在石油大院里，和柳洁也算是从小一个大院长大吧，只是柳洁比陆潇低一年级，两人在未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前也仅仅算是认识而已。当陈静把参加工作后的柳洁带到陆潇面前的时候，陆潇虽谈不上对柳洁一见钟情，却也并不反感。正应了女大十八变那句话，印象中瘦瘦小小貌不惊人的柳洁，长大后身材虽依旧纤细却皮肤白皙、长相恬静，一头披肩的长发更衬托出她文弱的书卷气质。
    和许多老套的催婚版本故事一样，在两家大人力促之下，陆潇和柳洁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如同许多寻常的家庭一样，婚后的日子过得虽波澜不惊，倒也让人感到踏实而满足。
    如果没有那天下午的那场足球赛，没有那炫目而灼热的阳光，没有看见梦荷那张被太阳晒得彤红浅笑盈盈的脸……，是否一切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生活依然照旧。
    可尹梦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陆潇的心里。陆潇原本以为离开Z城，就会淡忘过去。可他却忘了，当真正的开始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就会在某一时某一刻想起她（他）说的话，做的事，直至回忆如洪水泛滥般决堤。
    去年冬天的某一天陆潇到井站出差，看见沿途一棵在冬日里被凛冽的寒风吹落的树叶一片不剩形容枯槁的老树。陆潇不由想起，梦荷曾说过，她曾经所待的井站路旁就有这样一棵老树。在最寒冷的冬季，老树剥落的只剩灰白的枯木似的树干、树枝，就像一个垂垂老去岁月无多的迟暮老人，透着岁月无尽的沧桑；等到来年春天，看着枝叶重又繁茂，巨大的树冠重又四散开来，那份内心对于时光轮回的感动常常让她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因为人生的四季里没有老树一样的轮回。
    这周末和妻子柳洁逛书店，当看到米兰?昆德拉的书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时，陆潇又情不自禁的想起，这是梦荷曾经在一次聊天时推荐的书。米兰?昆德拉试图告诉人们，虽然世界上有许多人，每个人都在按照各自的目标而努力生活，但每个目的却都有着其本身的空虚……。陆潇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将书拿起，却盯着封面许久才轻轻的逐页翻阅，一本梦荷推荐的书也让他感到如此亲切。“看什么书，如此出神？”柳洁站在身后问陆潇，一句原本无心的话却让陆潇感到像被柳洁窥破了心事似的竟然有些窘迫。“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有些深奥买来有时间翻翻。”话虽说的如此随意，却再也没舍得将手中的书放下。
    如此类似触动神经的事情多了，陆潇才终于明白他对于梦荷的情感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当陆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没了和梦荷联系的勇气，甚至刻意减少了和沈晨的电话联系。
    当感到内心虚无的时候，往往觉得疲累才会填满内心的空落。调回M城的陆潇发现独处的自己更沮丧，他尽量下班就回到A城。一般七点左右回到家，女儿陆文婷已经在爷爷奶奶家吃完饭，陆敬廷陪着做作业了。柳洁要辅导学生上晚自习，九点半后才能回家。陆潇上到二楼父母家，陆文婷会放下作业和陆潇玩上一会儿。陆敬廷和柳洁都因此责备陆潇太过迁就女儿，破坏女儿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一直到母亲陈静将饭菜热好，陆潇吃完饭收拾妥当下楼回到自己家，陆文婷才重新又开始做作业。
    女儿作业做完，陈静或陆敬廷又将陆文婷送下楼来，陆潇伺候着女儿洗漱上床休息。快到十点时，妻子柳洁也差不多到家了。
    柳洁第一句话会问，“文婷睡着了吗？”第二句话会问，“你晚上吃的什么？”第三句话会问“你回来的路上堵车吗？”
    “睡了，刚睡着。”
    “晚上吃的……。”
    “还好，不是很堵。”
    然后柳洁就会去女儿的房间看看她，将女儿的卧室门一关，门外的世界就只剩陆潇和柳洁夫妻俩了。生活就是如此，时间久了，许多细节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种台词似的对白、一种每天重复上演的剧情。
    陆潇会习惯性的看看时间然后问柳洁，“饿不饿，需不需要吃点东西？”柳洁通常会回答，“不饿，在学校已经吃过了。”然后会说学校晚餐吃的是什么，接下来会说今天班上谁谁谁调皮捣蛋，谁谁谁有了进步，今天校长说了什么，哪位老师说了什么……。一边说一边削水果，自己吃一半，留一半陆潇，最后自己去洗澡。
    看着妻子进入卫生间的背影，陆潇有时候会有些困惑，生活都发生了什么？曾经那位娇弱文气、甚至和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女人去了哪里？陆潇知道柳洁现在所在的重点学校班级与班级之间、老师与老师之间竞争较为激烈，而柳洁对于这样的竞争由初时的不适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并没花太长的时间。
    时间悄然的不留痕迹的带走了柳洁的美好青春，当年的一头及腰长发早已经剪成干练利落的短发，身材已变得些许的丰腴。时间的残忍或许就在于此，有的人随着岁月变得温润如玉；有的人随着时间变得面目非。于是，爱人也罢，朋友也罢，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的人越走越近，近的彼此眼中唯有对方；有的人渐行渐远，远的逐渐走出彼此的视线。
    柳洁洗完澡出来，看见陆潇没有吃水果，还在看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很好看吗？”“还行吧！”“干嘛不吃水果？”“已经刷牙了！”于是柳洁拿着剩下的半片水果走进卧室，打开电脑看热播的韩剧。
    之前陆潇奇怪老师也爱看韩剧，柳洁回了他一句，“老师就不是女人呀？时下的女人都爱看韩剧，老师之间闲暇的时候也要讨论热播剧！”看着柳洁随着韩剧男女主人公跌宕起伏的悲情故事泪流满面的时候，陆潇会想起曾经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问梦荷如何看待韩流来袭？梦荷轻轻抿了一下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会是你也中了韩流的毒吧？”陆潇赶紧解释，“不是说你们女人都喜欢看韩剧吗？”“谁说的，中国从古至今任何一个爱情故事都比她们唯美动人，干吗一定要看韩剧？”看着梦荷一脸认真的样子，陆潇赶紧用别的话题岔开。
    快十二点了，陆潇合上书页，侧身背向着柳洁佯装睡去。他知道十二点钟一到，无论韩剧演到多精彩的剧集，柳洁都会准时关上电脑上床睡觉，因为她是一名优秀的老师。这种与柳洁之间越来越缺乏话题的感觉陆潇已经不记得始于什么时候，是有了女儿陆文婷、还是柳洁从普中调到重点中学一中开始，两人之间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却又有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不去纠结有些问题，不去质问自己内心的感受，试着去接受这些改变，这样一些改变也就不值一提。
    想到此，陆潇放下茶杯，坐回办公桌前。生活或许就是这样，看着孩子如雨后春笋般蹭蹭往上长，父母在时光中逐渐老去，守着各自应尽的本分，等待生命一次次的轮回。
    陆潇拿起笔，在工作日志上将下一周的工作安排的满满当当，或许忙碌起来才是最好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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