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宫道很长,他有好几次想要说出心中的话,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走到了长华殿门口,目送慕容敏进入长华殿内。
一年之期过半,当初赌是他打的,如今他却有了想要的。这个皇城,竟也会让他眷恋。
他手上执了慕容敏给他的面具,脸上戴着玉面具,夜色一点点落下,夕阳的余晖拉长他的身影,映在长长的宫道上。
“温衡琴师。”
身后一个宫人唤住了温衡,他停住脚回头,看清来人是慕容祁身边的人,那宫人见温衡回头,赶忙上前禀话
“温衡琴师,皇上今日醉心音律所以特请温衡琴师去宣政殿一趟奏乐。”
慕容祁想听他弹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定是云梦之地那边发生了什么,慕容祁想从他这儿探探风。
“是,温衡领命,只是请公公容我先回留风居取琴。”
他颔首道,正准备回留风居,太监却拦下了他
“哎,温衡琴师,皇上吩咐,早已经备下了弦琴,温衡琴师不必回留风居了,跟奴才去宣政殿就是。”
慕容祁连留风居都不让他回?难道是怕他得到什么消息。
“好,我这便与公公去宣政殿。”
温衡应下,随来人前往宣政殿去,路过长华殿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太阳一点点跌入厚厚的云层里,天色灰暗下来,只有一丝丝亮光还存在着,在这样的夕阳映照下,这座巨大的皇城显得更加威严难测。
他是不喜欢这座皇城的,这样的巍峨恢宏之下掩盖了太多因权欲引发的丑恶,无论它多么华美,都是不招人喜欢的。偏偏,她在这里。
“皇上,温衡琴师来了。”
宫人领了温衡进入宣政殿,跪下给慕容祁禀话道,慕容祁正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茶的滋味。
他点了点头,赵晋便打发了多余的下人出去,自己领了温衡在摆了一架琴的座位前坐下。
“温衡琴师,皇上今日想听听琴声,无论你奏哪一曲都是可以的。”
赵晋吩咐道,立侍在旁侧,慕容祁没有开口,算是默认。温衡点头,没有多言
“那我便奏一曲阳春白雪与皇上吧。”
高位之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不开口,温衡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将手里的面具递给赵晋,赵晋接过捧着,他试了试琴音,便慢慢弹了起来。
阳春白雪是描绘自然风光变幻之曲,语调轻快,节奏鲜明,况且温衡琴技了得,这琴即使不是梧桐古木琴,乐声也是动听至极。余下的几个近身伺候的宫人都不由得沉浸在温衡的琴音之中。
慕容祁倒是听得饶有兴致,不是点头,手敲击着椅把,似乎心情不错。
“阳春白雪,真是应景的曲子,朕的大军刚刚攻破无妄城的外城,俘获无妄城大将,这首曲子就算是温衡琴师替朕庆祝了吧。”
慕容祁突地开口,语气喜悦,穿过绵绵的琴音落入温衡耳中。无妄城外城被攻破?慕容祁还俘获了大将,怎么可能,若是真的他为什么还没有得到消息。
温衡心中生疑,抚琴的手指却无丝毫变化。
“既如此,那温衡便恭喜皇上,祝皇上早日达成所愿。”
他知道慕容祁的话是说给他听的,直接开口恭喜慕容祁道,慕容祁放下茶杯,仔细打量着温衡,不相信他得到这样的消息还可以镇定自若。
“原来百里城主也会口不对心,嘴里说着恭喜,手底下的琴音却乱了。温衡,你要是想知道无妄城的消息问朕一句就是了,朕都会告诉你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在宫里安排的暗线已经被朕拔得差不多了,所以你要想不求朕得到消息的话的等很久。”
琴声萦绕在宫殿里面,他的手指一点点拨动琴弦,面具掩映下的面容,微微蹙了眉头,只是未被任何人察觉。
慕容祁说这些话的时候满心欢喜和自豪,不像做伪。可他后面那句话温衡是不信,他安插在皇宫里面的眼线深且密,下毒一事之后慕容祁或会有所察觉,彻查一番,拔出一些,但不可能拔掉多少,更加不可能完拔尽,这点儿自信他还是有的。
所以,慕容祁前面攻破无妄城外城的话他也不是多相信了。
“我既然离开了无妄城就不会管无妄城的事,皇上能如愿攻破无妄城温衡便恭喜皇上。”
他淡淡道,情绪毫无起伏,慕容祁本来欢喜的面容一点点沉起来。攻破无妄城外城的消息是陆靖章传来的,不会有假,可是温衡的态度着实可气,明明扔了一块儿巨石在池塘里面,却连半个波纹也溅不起来,怎会不气。
一曲阳春白雪慢慢的就要奏完,大殿里面连最后一丝仅存的声音都要消失。
赵晋可以感觉到帝王心情又变得不好起来,然而坐在那儿的温衡气定神闲,毫无变化,手落在琴弦上面,湮没最后一丝琴音。
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动了动,他抬头看着慕容祁
“皇上,其实我有一件事很是疑惑?”
他突地道,本来在气头上的慕容祁突地听闻此话一下子止了怒气,疑惑地看向温衡。温衡有他感到困惑的事?还是关于他的?难道是被他刚刚的话说动了?
“皇权亲情,究竟哪一个在皇上心里更重一点?”
这句话他是替慕容敏问的,所有人都知道周帝最疼爱的就是永乐公主,而大周朝对皇权最造成威胁的就是拥有最多兵权的连秉云,要是有一天慕容敏不喜欢连秉云,不要嫁给他,慕容祁是否会成自己的女儿。
高位之上的帝王被温衡的话震惊到,温衡为何会无端端问这样一句话,他该关心的不是无妄城吗?慕容祁蹙起了眉头,满是不解。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迟疑道,狐疑地瞧着温衡,温衡定定地看着他
“皇上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前因后果就答了,现在我不过问话回过一个问题,还请皇上也可以不问前因后果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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