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阳城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白天那些零散的流民,在夜晚都去寻找临时的庇护所,城内空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子婴和柒岚他们也早早的休息了,柒岚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到了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绿央累了一整天,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小三和小四向背而靠,轻轻地打着盹。
黑夜宛若一个巨大的幕布,遮挡住了白日的伪装,露出潜藏的本质。驿站的空地上,传出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吱吱声,像是什么东西划过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到了子婴等人的房门口,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黑影窜上了窗户,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屋内。屋子里面的人,都在沉睡,没有人意识到危险的降临。那黑影摸索到了床边,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床上的人。
噗嗤——
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声惨叫划破了驿站的上空,柒岚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绿央更是吓了一跳,凌乱的头发翘着,睁大眼睛一下子蹦了起来:“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子婴低沉的浅笑声从床边传来:“居然凭这种方式就想杀我,你未免太小看雏铃阁的阁主了吧。”
柒岚点亮了蜡烛,只见子婴的床边,一个人捂着手臂,痛苦的蜷缩在一旁。他的手臂上插着一把匕首,已经贯穿了整个小臂。
柒岚大着胆子抬起了那个人的头,没想到来者居然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双眼已瞎的乞丐。
“怎么是你?”柒岚大吃一惊,这个人不是雏铃阁的奴吗,为什么会想要杀了子婴?
“可恶!可恶!”那乞丐悲愤的大喊:“我竟未能杀了雏铃阁的阁主!”
子婴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他,那人双眼已瞎,却还是挣扎的想要冲上前。子婴神情严峻,他低沉的说道:“你身为雏铃阁中人,竟然反叛大秦,按照规定,当诛!”
那乞丐不屑的啐了一口,冷笑道:“死就死,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大秦该亡,大秦该死!秦始皇用无数的尸体成就了他的帝王路,而那个秦二世,更是杀人不眨眼,残虐无道!”
“当年为了统治雏铃阁,秦二世杀了我族一百多口人,上任阁主被迫逃离至此,可还是被千刀万剐,死无尸。为了大权在握,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了鬼,不,比鬼还可恶,这样的大秦,不该亡吗?!”
那乞丐声嘶力竭喊出来的话,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子婴不敢置信,绿央更是怔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前任阁主是秦二世杀的?”
那乞丐似是回想起了往事,呜咽出声,两个血窟窿的眼里流出了血泪,他跌坐在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我为了守护阁主金铃,留在了城内。这些年,我看着大秦民不聊生,百姓被苛捐杂税和酷刑折磨的不成人形,我没有一刻不想着毁掉大秦。我在城内等啊等啊,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等到了可以毁掉大秦的人!”
子婴冷冷的望着他:“你说的人,是项籍?”
那乞丐冷笑:“项将军英勇无双,武功盖世,足以推翻大秦基业。他的身边,有范老先生为军师,刘季将军为大将,何愁大秦不亡?”
“荒唐!”子婴大怒:“城阳被屠,所有的百姓尽数被枭首,血染城阳,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世主,大英雄?”
“那是他们该死!”那乞丐声嘶力竭的大喊,他颤抖着身子,脸上竟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他们居然为了大秦,誓死抵抗起义军。真是可笑,大秦究竟有什么好,除了繁冗的杂税就是惨无人道的刑罚,可他们却执迷不悟,宁死也要守卫家园。”
柒岚在一旁沉默无言,她静静地望着那个乞丐:“所以,是你背叛了城阳,开城投降的吗?”
“什么?!”绿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你放项家军进城的?”
那乞丐阴笑着低语,脸上的血污显得那么的狰狞:“我是一个乞丐,走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更何况城内也有不少以前的兄弟,他们憎恨大秦,憎恶秦二世。区区一个城阳,献给项家军又如何?”
子婴勃然大怒,挥起一掌狠狠地朝那乞丐打去,那乞丐正面受了一掌,吐血倒地,死到临头,依然不屈:“哈哈哈,可惜我没能杀了阁主,彻底摧毁雏铃阁。无妨,用不了多久,大秦就会亡了,你们等着吧,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呢,秦二世的死不远了!”
说罢,那乞丐吐出了一口血,仰面倒地而亡。那双血窟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子婴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报仇的快意。
事情来的太突然,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子婴面色阴冷的看着乞丐的尸体,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雏铃阁的人,居然都已经投降了起义军,想要置大秦于死地。他们本该是最忠于大秦皇室的人,可如今,却对大秦恨之入骨。
子婴的脸色惨白,眉眼间满是不甘和愤怒。他冷冷的跨过乞丐的尸体,走出门:“把他烧了。”
说罢,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绿央张罗着把那乞丐抬走,柒岚望着子婴的背影,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夜晚,空气中带着些刺骨的凉意,微风吹过,传来一股血腥气。子婴站在黑夜中,长衫轻飘。
柒岚静静地走到了子婴的身边:“大秦气数已尽,已失人心。你看看眼下这满目疮痍,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子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抬头,满天星河在他眼里,却只留下了黑暗的沉寂。
“大秦还有子民,如何能亡?”子婴沉沉的说道:“你看见城郊的万首冢了吗?那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大秦的亡灵。秦二世残暴,可项籍却也凶残。如果把大秦拱手相让,你以为项籍会放过大秦的人吗?”
柒岚无言以对,子婴缓缓地低语:“大秦不能亡,至少,现在还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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