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第三百一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拜见慕容老祖……”
    ……
    此起彼伏的声音，好似能够掩盖过现场的惨烈。
    那突然出现在广场上阻止了慕容寒最后一击的老者，赫然就是慕容家当世老祖。
    那个传闻中，早已超出了半步人仙境界的绝世强者。
    有人说，但凡有慕容老祖还活着的一天，慕容家就永远不会衰落。
    慕容老祖的真正实力，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存在了多久的岁月。
    但是有一点可以证明慕容老祖的强大，那就是几乎其他所有宗门的老祖，在慕容老祖面前都要恭敬的称呼一声前辈。
    诸如药仙宗的宿苍三老、寒家十四祖等等，在他们年少之时，慕容老祖就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存在了。
    而到了他们接任各宗老祖的身份之时，慕容老祖依旧健在！
    有这样一枚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慕容家数千年来，一直是以一种鼎盛之姿屹立于整个中心大域的。
    对于慕容家所有人来说，慕容老祖就是慕容家的天。
    没有人敢质疑老祖的决定，就像此时此刻，慕容老祖赫然出手，打断了本应该继续进行下去的道子大战一样，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意见。
    慕容长空深深舒了一口气，恭敬地向着慕容老祖一拜过后，旋即又是脸色阴沉，狠狠瞪了一眼那已经昏死过去的慕容寒。
    大长老面色复杂，若不是老祖亲自前来，恐怕慕容云逸就……
    慕容老祖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广场正中，似在思忖。
    半晌之后，慕容老祖大手一挥，从其袖中，迷离般飘散出两股淡淡的光晕。
    一缕光晕飘向慕容云逸，而另一缕，则是飘向慕容寒。
    这两缕光晕在接触到他们二人的时候，柔和地变化成一团灵气，滋润着他们的皮肤和伤势，缓缓在为他们二人提供灵力支撑。
    慕容老祖挥了挥手，大长老立刻飞身上前，安排人将慕容云逸和慕容寒抬了下去，送回慕容府疗伤。
    送走二人之后，大长老有些摸不清楚老祖的意思，一时间也是站在老祖身边，靠后半个身位，微微躬着身子静静等待。
    现场安静了很久很久，所有人都是在等待慕容老祖开口宣布最终的结果。
    毕竟刚才是他出手阻止了慕容寒那最后一击。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场道子之争，应该算作慕容寒胜了。
    如果不是慕容老祖出手，恐怕现在的慕容云逸，都已经死了。
    众人见慕容老祖立于广场正中，一脸凝重思索的样子，纷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老祖的决断。
    站在慕容家主台上的慕容长空，此刻关切地看道慕容云逸的伤势稳定，被送回府中，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旋即回过头一想，老祖该不会把道子之位交给慕容寒吧？？？
    慕容长空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慕容云逸其实是输了的。
    略带紧张的慕容长空赶紧向着大长老和慕容仙使眼色，想让他们给老祖说说话，好让老祖不要被慕容寒那个‘野种’干扰了思绪。
    然而，慕容长空得到的反馈，无疑不是冷眼和怒视。
    慕容长空只是家主而已，并不代表家族的道蕴。
    相比慕容长空，大长老和慕容仙则是会站在对于家族底蕴传承更加有利的方向着想。
    倒不是说大长老和慕容仙更加倾向于慕容寒，而是他们对于慕容长空这种明显有偏袒和自私自利的作为，感到有些不齿罢了。
    慕容仙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原地。
    作为上一任道子的她，已经将使命完成了，至于到底是慕容寒接任道子还是慕容云逸接任道子，全凭老祖定夺。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慕容老祖眼中的复杂和莫名情绪才略微减轻了一些。
    转过头，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长老，慕容老祖淡淡开口，并不像是在册封道子，而更像是在无奈的诉说。
    “承，慕容云逸接任道子之位。”
    大长老瞳孔一缩，立刻点头称是。
    眼前一花，慕容老祖的身影已然不见，只留下一缕清风，似乎是代表着他老人家，来过。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抬眼环顾全场，顿时声含灵气，震荡八方。
    “承老祖口谕，本次道子之争，最终将由慕容云逸接任道子之位！！！”
    大长老一语既出，一时间，慕容长空面色一喜，慕容仙不知为何轻轻叹息一声……
    看台之上，恭贺之声此起彼伏，各宗长老与道子纷纷表示由衷的称赞。
    只不过，那些恭贺和称赞，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
    慕容府。
    慕容老祖静静地站在两张床榻之前，默默地注视着床榻上躺着的两个少年。
    极远的地方，隐约还可以传来一些雷动的欢呼和恭贺之声。
    那些欢呼和恭贺之声，缥缈地传到这个房间里，让本身安静的房间变得有些嘈杂。
    慕容老祖负手而立，听着那些虚伪的恭贺与欢呼，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躺在右边床榻上的慕容云逸，其实一直都没有昏迷，只不过他心中很乱，不知道此刻该有怎样的情绪。
    那些缥缈地欢呼和恭贺，他听到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哪怕是他如愿以偿，成为了新一任的道子，他依旧提不起任何感到高兴的心思。
    轻轻转过头，慕容云逸侧着脸，看了看躺在自己左边那个床榻上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慕容寒的侧脸很坚毅，哪怕是此刻已经昏死过去，依旧能够从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到那一抹坚毅和不屈。
    视线渐渐下移，慕容云逸默默看着他呈现黑蓝色的手臂，眼中的动容之色难以言喻。
    ……
    半晌之后，慕容云逸的喃喃自语，打破了这房间内的沉默。
    “老祖，云逸败了，为何还要接任道子之位。”
    慕容云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慕容寒的身上，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让人心疼。
    慕容老祖沉默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向这个孩子解释。
    过了一会儿，慕容老祖微微一叹，似是刚刚想好如何解释一般，轻声开了口。
    “大概是因为，老夫还没有想好
    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吧……”
    慕容云逸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答案，他猜得到，但是此刻听上去，还是让人心中莫名会产生一种悲哀。
    慕容老祖的回答，其实算是比较中肯了。
    从这个回答就可以看出，慕容老祖心里也是很难抉择的，但是最终，老祖还是顺着祖辈留下来的观念和传统，哪怕是正统嫡系输了，也要将道子之位传承下去。
    慕容云逸心里万般复杂，不知道接下来接任道子之后，该如何去面对慕容寒，以及面对这明显有歧视和偏袒的慕容家。
    “老祖，我们慕容家，有做错的地方吗？”
    慕容老祖微微一皱眉，轻轻闭上眼睛，思忖了良久，才默默点头道出一个‘有’字。
    慕容云逸将目光从慕容寒身上移开，转过头正脸仰望着房间的天花板。
    “老祖，不瞒您说，刚才云逸躺在演武广场上的时候，忽然思考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我自己，包括我爹，也包括慕容家的很多人，还包括……他……”
    慕容老祖睁开眼睛，看向慕容云逸，静静地听他诉说。
    “他的娘，是我的小姑，从小爹就跟我说，我的小姑是慕容家的罪人，我追问爹，小姑到底犯了什么错，但是爹始终不告诉我，只是说有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孩子，名叫慕容寒，他身份低微，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来往……”
    慕容老祖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是松开，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我第一次见到慕容寒的时候，是在后院玩耍，大家都欺负他，说他是野种，还打他，想把他推到井底下……我当时很害怕，又想起了爹嘱咐我的事情，便没有上前去阻止。说来可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道目光，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那目光，是来自慕容寒的，他被人打在地上起不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瘦弱的身子在颤抖，牙齿间都流出了鲜血，但是他的眼神，却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慕容云逸躺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在诉说着脑中的回忆，那些回忆如刀刃一般刺痛他的内心，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道心都有了一丝丝的波澜。
    “后来我见过很多次他挨打的事情，那时候，大伙都开始跟着长辈练功了，可他还是只能像做贼一样在演武堂门外偷听偷看，若是被人发现了，免不了被人咒骂和毒打。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从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内，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直至今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对家族产生如此之大的怨念和憎恨……”
    说到这，慕容云逸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茫，除了迷茫之外，还有深深的不安和慌张。
    抬起眼正视着慕容老祖……
    他的双眼，犹如九幽凝视。
    他的声音，犹如问道之音。
    深深震撼了慕容老祖那颗复杂的、纠结的，而又沉静的内心。
    “敢问老祖，云逸接任道子之后，该如何面对这病态的家族，如何面对将自己的族人硬生生逼成一个恶魔的慕容家，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本该接任道子之位，但却因为那所谓的低贱身份，而只能隐藏在暗处之中的慕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