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夫所以》第二百零五章 怨会（十）

    火渐渐小下来——已经没什么好烧的了。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眼前的灰烬里，到底哪一堆是帷幕桌椅，哪一堆是由之，没人知道。于是大家都等着掩月决断，怎样收拾。
    掩月久久不说话，她绝对的静默，以至于微弱到连发丝都无法撩动的风都让她暗自心惊。宋嘉历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她此时算是放下了自己的执念。她的由之从停止呼吸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她了，他回归大千世界，用博爱无私的心去爱世间万物。他再没有具体的形象，他是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不必再留了，抓不住的放不下的，永远会在身边。
    “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迎战卫国，收复失地，一统山河！”掩月又找回了从前必胜的斗志，她看旋风卷起灰烬，心下的怨恨与痛楚也随风而去一般，转身离去，越走越坚定。
    众人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都暗暗称赞宋嘉历有办法，一针见血地劝好了掩月。此情此景，唏嘘叹惋都在心头兜了一圈，感慨过后又要回到眼前的当务之急上。彭畅告退，下去点兵整队，准备明日的战斗；文思仙则不知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手一个拉着文松子和都都离去；当场便又只剩下明月、宋嘉历，还有韦衡。
    “玉均，我们走吧。”明月垂头欲溜。
    “棠束向来是叫阿衡的。”那别扭地牵在一起的手实在刺眼，宋嘉历却还将目光紧紧地钉在上头，看得明月周身不自在，随时都有演不下去穿帮的危险。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对不住她，我会求她原谅的。”明月心中一紧，不敢抬头。
    “殿下，何必再为难我们呢，你也劝掩月公主放下，你自己又为何不肯放呢？”韦衡直视宋嘉历。
    “我还有机会，不想放。”宋嘉历轻叹，“这大千世界里，我还有一个真真实实的月儿，我不想看破。”
    “月儿——”宋嘉历对明月伸出双手，“回来吧，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能力挽狂澜，回来吧——”
    明月慌张别过头去，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下来了，只要她此时一抬头，宋嘉历便能看见她满面的泪水。不，不，宋嘉历能挽天下山河，却不能操纵生死命数，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明月什么话也没说，快步走开，韦衡在后头，拦住宋嘉历，看她走得远了，才道一声“抱歉”接着也随她而去。
    宋嘉历站在原地，黯然闭眼。
    ——
    另一头，都都被文思仙紧紧牵着手，一路走得极快，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问一问，“到哪去？去做什么？”跟思仙哥哥牵手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心安，他手掌中的茧子记录着他的年岁过往，包裹着她的手，仿佛他的人生因此和她密切相关了，真的不想放开啊——
    文松子那头却先反应过来了，他挣开文思仙的手，停下脚步，“小二，你这是做什么，带着我们在这军营里横冲直撞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文思仙左右一看，四周荒凉，草木都枯死，但好歹是能看见一角天空，他便也不再卖关子，直入主题，双膝跪地，对文松子叩头道，“父亲，我想娶您的女儿都都，求您将她嫁给我！”
    这话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听了去定会觉得古怪，文松子和都都听了则又是震动又是欢喜，文松子知道小二和都都有情分，都都的心思他知道，小二却未过多地表露心迹，两个都是他的孩子，如果能在一起自然最好；若是小二不愿，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来强求。如今这样，实在是天赐良缘，文松子赶忙扶起文思仙，“小二，好好，你娶都都，父亲实在欢喜。”
    文思仙却还不肯起身，他看着都都，郑重问道，“都都，从前都是你追着我跑，我心有顾忌，不敢回应；现在，见过了那么多悲欢离合之后，我舍不得再躲着你，这次，换我来追你，都都，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文思仙伸出手，“余生或长或短，你都和我在一起，好吗？”
    都都方才还能勉强蓄着眼泪，此时都收不住了，她片刻都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交到思仙哥哥的手心里，整个人扑进他的怀抱，“好，好，我愿意！”
    文思仙紧紧搂住都都，热泪也涌上来。
    “那么，就在此时此地，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父亲，在您面前，我和都都结下姻缘。”文思仙和都都两个并排跪在地上，头顶苍天，下跪黄土，面对高堂，齐齐叩头。
    文思仙泪眼模糊，认认真真受了一双儿女的叩头，赶忙将他们扶起，连声道，“好，好，都是父亲的好孩子。”
    欢喜之余，文松子心思转起来，真好，虽然韦舟横那个老小子养了都都十几年，白受了都都喊那么多声爹，但是到最后，都都嫁给了小二，出嫁从夫，到底还是姓了文。既是女儿又是儿媳，文松子觉得上天终于记得补偿自己了，心中欢喜无限。只是——
    可怜丫头，上天何时才会记起来补偿她呢？
    －－－－－－题外话－－－－－－
    古代出嫁冠夫姓，文松子心中暗暗乐呵，管她女儿儿媳呢，总归是他文家的宝贝~韦舟横还是没斗过他，窃我妻女者，虽远必诛！
    咸山王：阿嚏，谁又在背后议论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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