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午夜里寒风刺骨,但是每家每户的窗户却透着温暖的灯光。今天是大年夜,团聚的人们在吃完丰盛的年夜饭之后,聚集在电视机前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欢笑声,炮竹声是今夜的主旋律。
一处偏僻的小巷中,脚步蹒跚的走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一头蓬乱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单薄的衣物上满是酒渍,并且随着这个人灌酒的动作继续增加着。在他身体左侧,那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摇摆,唯有的一只右臂握着一瓶劣质白酒,不断朝着口中猛灌。
当啷!
见底的酒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独臂人晃荡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倚着墙面坐倒在地。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混着血色的酒水通过喉咙被喷了出来,将胸前的衣物弄得更加肮脏。
这时的风越来越大,甚至还飘起了雪花。独臂人的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着不同的画面,那是人在临死前才能看到的记忆——
......简单朴素的小屋中,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拿着工具笨拙的扫地。旁边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看着自己懂事的儿子那有些笨手笨脚的动作,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餐桌上,已是少年的男孩将得了满分的考卷递给父亲,父亲看着考卷笑的异常开心,欣慰的勉励着少年继续努力。一旁同样开心的母亲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叮嘱孩子注意补充营养......
......捧着一张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长大的青年欣喜若狂奔回家中。双鬓花白的父母看着那张薄薄的纸,激动地老泪纵横。一家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夜幕下灯火繁华的燕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儿子指着一栋高楼对父母说将来会为他们买一处大房子,让劳累的一辈子的父母好好享福,二老搂着已经比他们还高的儿子,笑得异常欣慰。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正驶来一辆超速行驶的跑车,然不顾已经亮起的红灯......
......满是消毒水的医院病房里,因车祸重伤而被左臂截肢的儿子,在昏迷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醒来,然而他听到却的是双亲离世的噩耗......
......那两个盛满了骨灰的陶罐,让青年的眼泪中都混杂着血水......
......父母走了,身体残了,因为无钱手术而留下的病根也在渐渐蚕食着青年的生命。他想替父母讨回公道,想将那个造成车祸的罪人绳之以法!可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闷棍!车祸过程完被颠覆了事实真相:肇事车辆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车主没有责任?!怎么可能!那个人渣只不过有着不小的背景和身份,就这样将两条生命的逝去变得无足轻重......
心有不甘,整整五年的时间,青年拖着残躯不断上访,要求讨回公道,却一次次被执法部门拒之门外。仇人的威胁和恐吓,身体的疾病与伤残...青年作为苦主每天过着艰难困苦的日子,生不如死。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灯红酒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起父母的死,想起未报的仇,独臂人仰天怒吼,尖锐的声音像是厉鬼在哭嚎一样,充满悲伤、愤怒和不甘。
他恨!恨这世道的不公!恨这人心的腐朽!更恨自己连亲手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在事故发生之后,他就成了一个走路都十分困难的残废,而现如今他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他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带着遗憾与仇恨,死不瞑目。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慢,青年知道,自己的时间要到了。认命般的闭上双眼,青年期待着去和父母相见。
“要放弃了吗?”一个声音突然传进青年的耳朵,沙哑而空旷。睁开眼,青年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从头到脚都包在黑袍中的人,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只是在路灯晦暗的光线下,青年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青年不语,看着黑袍人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
黑袍人丝毫不在意青年的表现,继续自顾自得说道:“真是让人吃惊,五年前就该死去的你居然撑到了今天,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强大又纯粹的灵魂之力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将你的灵魂卖给我,我也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你说的...是真的吗?”精神恍惚的青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眼神也稍稍有了点神采。
“当然,只要你愿意。”
“我...我要我的父母复活!”青年颤抖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不行,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可以复活的,你再换一个愿望吧。”黑袍人的声音不温不火,对自己食言的事情一点尴尬都没有。
青年闻言深感失望,眼神也再一次变得空洞,嘴里喃喃低语着:“...那我要那愿望有什么用...爸爸...妈妈...他们死了,回不来了......”“难道你不想报仇吗?”“报仇?”青年的目光明亮起来,“对!我要报仇!那个畜生必须死!”“好,这就是你的愿望了吧,我会将它杀死,而按照约定,你的灵魂归我了。”黑袍人说道。“等等!”青年打断了他的话。黑袍人有些不快:“怎么?你后悔了?”“不,我不后悔!我的灵魂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亲手杀了他!这是我最后的愿望!”青年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泪痕,那是不甘和绝望的泪水,可他没有选择。
黑袍人定定看着青年,沉默良久之后才再次开口:“交易的事情到此为止,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通过所有的考验,你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甚至能够复活你的父母。不过到了那时,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无论什么代价你都要承担。但是如果你在中途失败了,你就要付出你的生命!现在,做决定吧。”
青年没有听清楚死神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意识正在消散,他的生命已然到了尽头。青年只觉得在恍惚中看到了一束光,明亮...充满希望...本能的,他向着光伸出了手。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温暖,他触碰到的是一只手,或者应该说是手骨,坚硬而冰冷。
“灵魂契约,签订开始。”黑袍人低沉严肃的声音让青年猛然惊醒。
抬起头,青年感觉自己的视线突然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仿佛现在不是深夜,而是阳光明媚的白天,而他也终于看到了黑袍人的脸。
那是一个颜色昏黄并布满裂痕的骷髅头骨,看上去狰狞恐怖,漆黑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却让青年有一种灵魂被看穿的感觉。
这时候青年才发现,在黑袍人身边立着一把一人多高的长柄镰刀,锋利的刀刃透着森然的寒意。
死神?!
青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才存在的人物,大脑一片空白。
死神的眼眶中突兀的燃起两团紫色的火焰,一股灵魂被灼烧的疼痛感觉瞬间传遍青年的神经,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不停抽搐,却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青年感觉自己就要被焚烧成灰的时候,那股恐怖到极点的疼痛才像是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契约达成。”
奄奄一息的青年听到这个声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死神的身影正在慢慢消散。
“做好准备吧,现在起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你,想要拿回它,就努力活下去...”死神的声音无比飘渺。
青年的眼睛渐渐闭上,黑暗终于将他彻底吞噬。
风更狂了,雪更大了,寒冬这头猛虎终于露出了它让人惧怕的森然獠牙。很快,青年的身体便被风雪覆盖,变成了一个人形雕像,矗立在寒风中,寂寞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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