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拣残花插净瓶》悼文——于你的祭日来临时

    20年前，我们一见钟情。
    在初识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千年的约定。
    你在固执地等待了大学五年之后，看到我的一瞬间竟然也有相同的惊喜。
    大学里的你是风云人物，身兼数职。十公里长跑市冠军，五千米竞走院记录保持者，也因而成为中医系的体育部长；你还是文艺部长，据说你的歌唱的特别好，手风琴和电子琴演奏也是一绝；院象棋比赛你又是冠军；你还兼职院学生会副主席。
    那时英语要过国家四级才能得到学位，大家都在为过四级焦头烂额时候，你的英语都过了国家六级。专业课就更不用说了，科科都是优秀。
    你的优秀有目共睹，但五年里院各系的美女你却没看上一个。
    而我只是刚刚入学不到一年的小学妹，乡野的稚气和土气还未褪去，你却看上了我。
    离大学毕业只有一个月的你执意要牵起我的手一起走过人生。这意味着你要等我至少四年大学毕业，我们才能在一起。
    没有祖上家业依靠，我们凭自己的努力，经过“八年抗战”，远走他乡的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孩子。
    拮据的日子，我们没有举行婚礼，我以为爱是不需要仪式来证明的，却成了你一生没有放下的愧疚。孩子的出生对于事业刚刚起步的我们无疑是沉重的负担。
    当我决定放弃事业、前途来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时，你甚至比我还难过，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安于平庸的人、甚至不是一个安于平凡的女人。但，独在异乡的我们无人帮忙，生活的一切琐碎都要靠自己打理，我也清楚地知道，若我不做出牺牲，那么注定在日日油盐酱醋的繁杂中两人都将耗尽精力而一事无成；也必将导致感情的疏离和孩子成长的萎苡。
    我也洞悉你的抱负和智慧，若你没有生活的羁绊，你此生的成就在一样努力的情况下一定会强于我，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我一直以来的心比天高的理想就此夭折，我只好委身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市井生活。
    不过看着你一日千里的进步和风生水起的事业，看着孩子健康快乐成长，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我的心是甜蜜的。
    与我，此生是为情为爱而来，有一个知心爱人，有一个健康孩子，一个温暖、爱意融融的家，我心足矣，这足以弥补我事业无成的缺憾。
    虽然婚后的生活一样聚少离多，我一样一个人完成生活中所有的事情，但我从未抱怨过，就是心里也从未有过。我心甘情愿为了爱付出，你的上进和勤奋努力我也看在眼里，你的成就就是我们最好的收获。
    经过我们不懈地努力，你终于把该读的书读完，博士毕业，专业也一样达到巅峰，作为医生，你的临床疗效以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就是最好的说明。我感到由衷的高兴，你的成就是我们此生最大的安慰。
    我们以为该受的困苦和艰难都已领受，从此日子如蜜；从此安居乐业。
    我每天都在幸福的人生中尽享美好，轻松的工作没有丝毫压力，回到家就有你灿烂的笑脸相迎，走到楼下就能听到孩子快乐的笑声传来，我对未来充满憧憬，对上苍充满感恩……
    要不是那一个初夏黄昏的灾难降临，我们的人生该是怎样的美好？！我们相亲相爱，我们心无芥蒂，我们携手一生，我们白头到老，如你所言：80岁的老先生带着一个小老太太幸福生活，周游世界。
    若不是意外发生，我们完可能活到百岁，凭着你高超的医术和我长寿的遗传基因，再加上我是专业营养师和我们日常的科学养生，一切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这一切都在那一个暴雨过后的黄昏成为破了的肥皂泡，一瞬间的炫丽换来我余生走不出的伤痛。
    你走后，我已失掉魂魄，就在我生不如死、肝肠寸断时，为了几个你用生命换来的赔偿金，亲人算计、争夺、反目，他们完不看在你英年早逝、不看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不看我们远离家乡无人相帮，不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艰难，心之冷酷和坚硬无以言喻。
    没有了你，我万念俱灰！人都没了，我要钱有什么用？我不要！我不愿意你若能看到世间这一切而伤心。为了你可以放心地离开，我愿意放弃，你用生命换来的钱我花不出手！
    所有的后事都是我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以及你的师兄帮忙料理，我整日里处在黑暗的地狱里只求速死不愿偷生。
    按照法律规定，他们帮孩子争取到该得的抚养费，至于我，我不要一分钱。没有了你，没有了爱，此生与我已经一无所有。
    你走以后，我的泪水长流，五年了，按理说是个不短的时间，而与我却未能减轻丝毫的思念之苦。我知道此生已无处可逃。
    可是日子还得过，孩子还要抚养长大，没有了你的呵护，孩子能健康成长，你知道我付出的是怎样的努力和辛苦？
    夜半无眠，刻骨的伤痛常常袭来……
    孩子在作文中写道：晴朗的夏夜，窗外大榕树上蝉还在鸣叫，只是没有了爸爸爽朗的笑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
    相思无涯已断肠。
    望不尽西天残月，
    哭不完此生离殇。
    叹一声！
    我的郎
    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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