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写下这个题目,我心中充满忧伤,我姥姥在国人民欢庆春节的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已昏迷多日,87岁的姥姥已到了生命弥留之际。
妈妈一直在身边伺候着,也有几个姨和舅在旁照应。
姥姥的一生是艰难坎坷的,一生从贫穷过到贫穷,从未生活富裕不用操劳。生养了十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出类拔萃大富大贵的,数我妈的日子好过一些,孩子们也争气,但也没能到了大富大贵的地步。
我小时候在离家四五里地的村庄念书,离姥姥家更近一点,常常中午放学会溜到姥姥家去蹭饭,姥姥家孩子多,生活不富裕,妈妈经常不让我们去姥姥家蹭饭,但小小的我们自是不懂,为了不跑更远的路便经常不听妈妈的话跑去蹭饭。
姥姥看到我常常是笑容满面的,我从小身体瘦弱,姥姥一直偏爱我多一些,她会放下被艰难生活折磨得暴戾的脾气哄我玩,无论什么时间,姥姥一定会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给我。我叽里咕噜吃完,一溜烟就跑掉了,跑到草原上去抓各种小动物和小虫子。
因为是早产儿,我小时候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家里妈妈一直舍不得我多做家事,我也没有多少气力去做事,成天绵绵软软地东倒西歪,因此我的懒名是大大的。但是我的学习确实一直好。姥姥经常说:“这闺女,要是命好能念成书还有个出路,要是念不成书,这么懒可哪找个好女婿去?只能找个鼓匠每天跟着吃糕了。”鼓匠是蒙古高原红白喜事时候请的吹鼓手,一杆唢呐一班鼓手,就靠着这样的本事吃饭,当然不用田里地里干活儿,也不用养牛养羊,活儿是最轻快的,但是却是大家都看不起的营生。姥姥此话自然是调侃我的懒惰,但她不知道小时候的我连走路跑步这样的事情都心慌做不了,懒惰的不是性情是身体。
记得一次在姥姥家看到姥姥的弟弟在,姥姥恶声恶气地和她弟弟讲话:“真是闲心不操吃得一身好膘。”呵呵,我回家学给妈妈听,妈妈告诉我是因为她舅舅馋吃懒做,活该被骂。
那是我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妈妈叫我去帮姥姥收割油菜籽,那时姥姥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还是好得很,一样的健步如飞,年纪轻轻的我气喘吁吁地跟在姥姥身后,等走到五里外的地里,我已经疲累不堪,姥姥拿着镰刀开始熟练地割油菜籽,我还蹲在地上喘气。
那时姥姥帮没有结婚的二舅抱养了一个孩子,好给二舅老来老去时有人照顾,孩子放在家里,姥姥的心估计是火急火燎的,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看着我累得不轻,还说:“我割好了,你帮姥姥收罗到一起,一会儿姥姥再把它捆起来就行了。你也割不了,就是收罗也是帮姥姥大忙了。”姥姥暴戾的脾气对我从来都是极温柔的,在若干个孙子外孙里,我是唯独没有挨姥姥骂过的一个,或许是我的柔软也或许是我一直学习好一直争气,姥姥常说我是块上梁的大梁料,可不能做了烧火棍。可惜后来因为二舅的先天性心脏病五十几岁就撒手人寰,这给姥姥的打击也是极大的,抱养的孩子也还倒算懂事,也蛮孝敬姥姥。
和姥姥割完菜籽,匆匆忙忙回家,我已经累瘫了,爬到炕上都顾不得炕上那小孩的屎尿味,倒头就睡。姥姥看我累得不轻,问我吃什么?我说先不吃,姥姥已经干了一上午活儿,估计也累了,于是要求姥姥也先躺一会儿休息,我睡一下养养精神就起来做饭。姥姥遂我的意思在炕头上斜躺下来,我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地上走动,张开眼看到姥姥已经开始和面包锅贴,我不顾要撒架一样的身体急忙起来帮忙。
因为一直在读书,回到家妈妈从来不用我上手做饭的事情,我对做饭做菜之事知之甚少,虽然想着不是件难事,但真正上手才知道凡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把姥姥和好的面和做好的包子馅打包到一起,然后贴在大锅上,姥姥在拉二股风箱,我在灶台上做,大一个小一个,鼓一个瘪一个,姥姥就那样笑嘻嘻地看着20岁的我在扭扭捏捏地做不好一顿包子。
这件事成了姥姥经常笑话我的笑料,先生第一次和我去看姥姥,姥姥郑重其事地交待:“小后生,我这个外孙女可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闺女,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可不能到时候嫌弃她。那我可不答应!”先生当时对我倾慕甚多,自然不会为此有一点点退缩,自然是排着胸膛承诺不会亏待了我。如今姥姥还在,先生早已不守承诺抛弃了我,若姥姥能够见着他,一定会为我教训他的。
有一年过春节,我们一家在母亲家过年,我和先生去看姥姥,拿了好多吃吃喝喝,还给了姥姥500块钱,姥姥高兴地眯缝着眼睛端详着我们,嘴扎巴扎巴地说:“真好!真好!”
一直以来常常在梦里都是姥姥家的情形,有姥姥呵呵笑着的场景,有一份安心和温暖在心中。
如今,姥姥的时日已不多,我也不会为此回去,我是个懦夫!一直在逃避任何一次的伤痛,我的心承受不起。只好日日祈祷:要姥姥平静地没有痛苦地走完这段生命最后的日子!让她早日解脱,早入轮回,下一世托生在一个富贵慈爱的人家来弥补她这一生的艰难困苦!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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