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记》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州大陆…（五）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失势的枭雄！”天落低声呢喃道，“来到异地的族人们虽然心下惊惶，可每个人的修为毕竟都曾傲视大陆，不至于惊叫连连，当下最重要的是摸清所在何处？该如何重回十洲大陆？”
    翟秋来也点头允是，身处逆境理当保持最基本的理智。
    又听天落接着说道：“可灵珠光芒之外无人可以迈出，族人只能在洞天之地内找寻蛛丝马迹，灵珠照耀的范围不过方圆十里，族人仔细查寻数日也未找到任何关于此地的有用信息。然而厄运并未就此终结，天元灵珠竟开始慢慢的变暗！灵珠变暗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光芒减弱，这也就意味着族人们赖以生存的洞天之地在不断缩小！这一变化，不由让族人们大吃一惊！强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再也抑制不住，立时喧燥声炒成一片。就在此时，对灵珠无比了解的天师爷爷站了出来，仅出言数句，便将族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随即盘膝而坐，双手作掌状，掌心朝向悬在上空的灵珠，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渡入灵珠之内，这才堪堪止住灵珠变暗、光芒消减的势头。”
    翟秋来感叹道：“看来你们的天师在你们族中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能够快速的安抚情绪失控的数千人，这种威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天落也感叹一声：“是啊，天师爷爷在天族中的地位虽说仅次于天道，可族人对他的敬仰程度却丝毫不弱于天道！每任的天师都是天族的灵魂旗帜！是每个族人最依赖的信仰！在天师爷爷将自身的元气渡入灵珠之后，四大长老也联袂而坐，如天师爷爷那般如法炮制，也让自身的元气源源渡入到灵珠之内。紧接着，八位小长老、族中各门家主、门下弟子，皆以此照做，一时间，洞天之地鸦雀无声，数千人团团围坐。数千道颜色各异的元气齐齐涌入灵珠之内！而灵珠也登时光芒大放！洞天之地也霎时扩大了数倍有余！唯有天道一人独然站立，背对着数千族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半空中的灵珠，像一头望着落日不断西垂的雄狮，虽身有万钧神力，却也无可奈何...”
    “他肯定特别内疚将你们族人带到了这绝境之中，我想，如果有补救的机会，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天道也自不会犹豫半分！”翟秋来缓缓说道。
    “他确是要给族人一个交代，可天道是谁！那可是曾让十洲大陆所有修武者都敬若神明的至尊王者！他是何其的自负！怎能容忍自己被旁人算计而铸下大错？何况又是自己的生死对头！见他凌空移到灵珠跟前，将自己的毕生修为皆注入其中后，便饮恨而逝...那是天元灵珠有史以来最为炽盛的一次，散发的光芒辐射方圆数百里！”
    “啊！天道就这样死去了？会不会太没担当了些？”
    “何谓没有担当？”
    感受到天落老者的不善语气，翟秋来赶忙赔笑道：“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天道犯下如此大错，理应想法挽回补救才是，竭尽他的全力，找到让你们族人重回大陆的方法，而不是这样以死来推卸他本应担起的重任。他就这样一死了之，非但不能让你们族人的处境有任何的好转改变，还白白搭上....”
    未等翟秋来说完，天落便以一声嗤笑打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得什么？从远古时期的一人即一族的第一任天道问世，天族便以傲然世间的姿态问鼎十洲大陆！直到全族被流放到荒芜绝地，天族已繁衍至泱泱两千余人，要知道这两千余人，可都是被灵珠浸洗礼过、拥有正统血脉的直系族人！不包括那些被“遗忘”在大陆上不计其数的外姓弟子、门生、被驯服为奴不可一世的滔天魔头、最强大的异兽、以及镇压的几尊足可以搅乱修武一道的绝世戾枭！这其中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哪怕是名义上的天道也无法一语定音。我倒不是有意弱化天道的威信与能力，天道的地位毋庸置疑！可他统领着整个大陆，哪能事事躬亲？天道就如同天族这条大船上的舵手，只负责掌控大船行进的方向，一些与修为无关的利益琐事他无心插手、也不屑插手！可他岂会不知正是这些与修为无关的琐事，才是天族掌控大陆的根本！然而，他一意孤行的双珠并合，使得全船上的族人全部跌入水中，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大陆暴乱，或许用不了多久，十洲大陆便会被新的种族掌控，哪怕族人觅得重回大陆的方法，想要重登往日辉煌，怕已是回天乏力。这份滔天的罪责，天道纵是身死也难脱其咎！不是天道没有想过弥偿补救，而是他早已心中了然，一切都已无法逆转。若是他偷生不死，面对他的，将是渐渐察觉回去无望的族人们的无止尽的埋怨，承受数不清的或明或暗的指摘和怪责，可清高自傲的天道怎能忍受！”
    听着天落这一大段的剖析，翟秋来也隐隐察觉到了天道的无奈，是啊，犯了错，痛苦的不是补救，而是根本不给你补救的机会。
    天落转过身，背对着翟秋来，缓缓朝那片黑雾走去，或许是离开黑雾的时间太长了，让他生出一丝不适。
    见天落的身躯完全没入黑雾后，声音明显比方才强足了一分：“不止你这个外人这样想，绝大多数的族人也都认为天道是以死脱责，只有天师在内的寥寥数人明白天道的真正用意。天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诸多势力都慑于天道的威严，矛盾才并不凸显。而此时犯下大错的天道，威信大损，制衡术大打折扣，或许用不了几天，同族相残的局面便会出现。这或许是天道最不愿看到的。就在天道死后，与天道相辅相成数百年的天师爷爷立时站了出来，对天道以牺牲自我修为来延长灵珠绽放光芒的做法，既不赞扬也不诋毁，只是神情沉重的宣布：以十年为期，考校出一个新天道来掌领天族。在此期间，若有族人相残，便注销其所属一门所有族人的竞选资格！就这样，天师爷爷以天道为饵，诱得十年太平。在这十年之中，天师又逐一定下残酷但极其符合荒芜绝地的新法规，使得天族并无太大折损，苟延残喘至今...”
    听到这儿，翟秋来由衷赞叹道：“你们天师当真是大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