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记》第八十八章 金凤雕（二）

    只见那只庞大的金凤雕不停地在山羊上空盘旋，不知是否看见了山羊脚上那根人为绳索，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迟迟不肯下手。
    看着不断往上攀飞的金凤雕，翟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雕兄啊！虽说你浑身是宝，可我还真的不想看你殒身此处，你最好是乖乖地飞走吧，下次可要多长个心眼，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啊！
    可他的那口气还没落入肚中，又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只仿佛要远遁的金凤雕突然极速下坠！两只巨爪犹如弯弯的钩刀，直直地朝山羊抓去！
    那山羊被吓得惊恐异常，‘咩咩’的惨叫声回荡山谷，四只腿不停地往后蹬，腿上的那根细细的绳索绷得笔直！
    忽听地一声凄叫，金凤雕那两个巨爪已牢牢抓住山羊的脊背，双翅一振，急欲携羊远去。
    可此时，那根将山羊束缚于此的细绳，竟成了金凤雕离去的最大阻力！
    一雕、一羊、一绳，在深余万仞的深涧上空，犹似定格了一般，一时僵持不下！
    又听得一声响彻山谷的清鸣！金凤雕再次奋力一扑，细绳坚韧依旧，不过那根系着细绳的羊腿竟生生地脱离羊身！眼看着金凤雕再展翅一扑，就要天高任它飞了，突然，一张大网自巨岩上方而降，将金凤雕及那只三只腿的山羊齐齐网如其中！
    罩进网中的金凤雕如痴如狂，双翅不停地扑打着石面，巨爪用力地撕扯着大网，让万兽见之丧胆的巨喙也凶猛地叨啄着，然而不知何物织就的大网结实异常，任由金凤雕肆意毁坏仍丝毫未损！
    大网一点一点地不断收拢，金凤雕的巨翅渐渐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巨爪也紧贴雕腹，唯有巨喙咬着网丝不松口，做着最后的挣扎。那只还剩下三条腿的山羊被巨大的雕身压在其下，早已没了声息。
    此时，从巨岩后走出两人，其中一人虎背熊腰，体格甚是强壮，手中还拽着大网的收紧绳，想必撒网与收网的艰巨任务便是此人完成。
    另一人则矮小得多，一双精目死死地盯着网中的金凤雕，脸上喜意难掩。
    那雄壮男子激动道：“二哥！真有你的，没想到这雕儿竟有这般大！这下咱哥俩发大财了，哈哈，等我有了钱，我他娘的先去醉生楼玩上几天，看还有谁敢瞧不起老子！”
    听得雄壮男子的‘雄心大志’，厌恶之情毫不掩饰地写在那矮小男子脸上：“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等你把钱都败在了娘们肚皮上，人家一样看不上你，难道还能隔三差五逮到这金凤雕不成！”
    那雄壮男子半倾着身子，谄媚道：“跟着二哥，哪能打不到雕儿？在昆山城谁人不知，你鲁老二是这歧岷山上有名的雕大王！”
    鲁老二的嘴角高高扬起，似对这句恭维甚是得意。
    “二哥！这雕当真是鸟中之王的金凤雕？”
    “错不了，这对金黄的翅膀就是它最好的象征，前几日，我听闻这片山中有雕儿出没，便悄悄地潜伏了几日，当我发现是金凤雕的时候，就觉得没戏了，金凤雕极其聪慧，能识别所有猎人的陷阱，甚至设套之人反被其捕食的事例也时有耳闻，此次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哪知碰到了一只愚蠢的金凤雕，让我们白白捡了个大漏！”
    “我的好二哥！您就别谦虚了，哪有您老捉不到的雕儿！”
    那矮小男子鲁老二叹了口气，道：“我一生捕雕无数，可真真没有捕到过金凤雕，我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爷爷上山下套，见到一只从天落下、深受重伤的金凤雕，只扑扇了几下就死去了，爷爷说它是神鸟，杀不得，就将它就地埋了...”
    那雄壮男子附和一笑：“老一辈的规矩可不能再听了，什么神鸟不能捕，都是骗人的鬼话！二哥，你说这只金凤雕能换多少钱？”
    鲁老二瞪了一眼，道：“你小子就知道钱！还能少了你的不成！别光顾着高兴，捉到金凤雕才完成了一半，将它完好无损地运到昆山城童家才算大功告成，快去，将备好的长绳取来，系在网口，将雕儿从这山腰悬放到山脚...”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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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嘀咕什么呢？”翟秋来问道。
    莫莲儿神秘一笑：“他们应该缺少两个帮手在山脚接应，走！我们这就下山，争取在金凤雕没有下放到山脚之时赶到...”
    说着，也不管翟秋来眼中迷惑的神情，迈腿朝山下奔去。
    “马贵！绳子系好了没有？”
    “二哥！有一头的网角被这雕儿给压住了，我拉不出来...”
    接着便看到，脸有怒容的鲁老二从巨岩后走出，叨叨了马贵几句后，便审查着问题的所在。
    见他拿着大拇指粗的绳子从网格处穿出打了一个活结，再把绳子在雄壮的马贵身上缠了一圈，仰着头瞪了他一眼：“你猪脑子啊，不会想办法啊！身子往后倾，使劲拉！”
    被训斥一顿是马贵，一声不吭铆足了劲，绕在身上的绳索将虬结的肌肉都勒得凹起，当真是有十分力不敢少出一分！忽听他大叫道：“二哥！来帮我一下，绳头快出来了...”
    瘦小的鲁老二也看到了压在金凤雕身下的巨网松动了一下，忙奔到马贵前面，抓着绷直的粗绳，尽自己的一丝绵薄之力。
    就在二人合力将绳头拉出的一瞬间，网中的金凤雕突然发出一声悲壮地啼鸣！却见雕身一滚，巨网中的金凤雕便直直地坠下悬崖！
    或许感到生而无望，便用一死来维护她鸟中之王最后的尊严！
    而粗绳缠身的雄壮马贵也一并带向了万仞悬崖，可怜的鲁老二看到情势不妙，本已撒手，却被马贵那体格壮实的身躯硬生生撞了下去！
    两声由近至远的凄喊，便是二人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
    夜风悄悄拂过，在这二人编织发财梦的巨岩上，此时只剩下一条血淋淋的羊腿。
    还未赶到山脚的翟莫二人，先是听到一声异兽的悲鸣，尔后又传来两声凄惨的人叫，面面相觑之时又听到下方传来一声巨响！莫莲儿脸色一变，不顾翟秋来跟上与否，飞速奔向山脚。
    等翟秋来也赶到山脚的时候，见莫莲儿正用她那从不离身的长剑，做着斩断巨网的动作，网内金凤雕那金黄的双翅极是醒目！而在金凤雕不远的地方，两团摔成肉泥的尸体被鲜血染成一片，煞是血腥可怖！
    翟秋来突然发现那巨雕的身躯竟略有起伏，不由惊叫道：“这只雕儿竟然还没有死！莲儿姑娘！你看它还有没有救？”
    莫莲儿一边利剑断网，一边冷冷回道：“有救？除非苏王重生！我已用元气查视过了，这只雕儿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没有立刻死去，全靠它体内那一团与元气极为相近的囊状物体续命，想来定是雕宝无疑！呆站着那干嘛！过来帮忙啊...”
    翟秋来赶忙应声跑去，当他的目光扫过金凤雕全身，落到它的眼睛上时，只见它那布满血丝极是浑浊的双眼陡然一亮，紧紧地盯着翟秋来的目光不放！翟秋来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哀伤，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脚步，与金凤雕的双眼静静对望着，他突然觉得这股透着悲伤的目光好像在哪见过，饶是他记忆超群，也一时想不起来。
    这种似曾相识又绞尽脑汁想不出所以然的感觉让他很是抓狂。
    “还在那愣着干嘛！帮我把这翅膀移开！”
    莫莲儿的怒吼切断了翟秋来的思绪，当下赶忙移开与金凤雕对视的目光，匆匆跑到莫莲儿身边。
    而那个似曾见过的悲伤眼神却深深地留在了脑海里，翟秋来也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它的出处。
    就在翟秋来的目光与金凤雕切开的一瞬间，它那陡然一亮的眼神重又恢复浑浊。
    在莫莲儿的指示下，翟秋来吃力地撑开，金凤雕那长达近五米的金黄翅膀，接着便看到她拿着长剑，急欲刺入雕身！翟秋来大惊：“你干什么？”
    莫莲儿皱眉道：“什么我干什么？取雕宝啊，趁着它尚有一口气，我要争取一剑破开取出，若是金凤雕死了，雕宝的功效可就大打折扣了...”
    翟秋来急忙放下巨翅，跳到莫莲儿跟前，带有一丝哀求的意味，道：“好莲儿！咱能不能不取那雕宝了，我...我不要借助它提升修为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勤加凝元修炼，一刻也不懈怠！”
    莫莲儿怒极，道：“你以为金凤雕的雕宝就如这满山的荒石一般，随处可见吗？就算我不取出，一时三刻后，它也会死去！如此暴殄天物的话亏你说得出口！既然你不稀罕要，那我要了，让开！！”
    翟秋来还想再求饶几句，可怒极的莫莲儿那有心情听他啰嗦，剑身骤然布满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华，见她手腕一抖，锋利的剑身此时犹如波浪一般起伏，待剑尾拍到翟秋来的肩膀上时，后者只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莫莲儿似是感到自己出手太重，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可内心的倔强立马又盖过了这股悔意，哼！就算是道歉也要等我取了雕宝再说，时不待我！浪费了这次机缘，不知何时才能遇到！一念过后，提剑便欲再刺雕腹！
    “莲儿！！”
    这声称呼，既不是莲儿姑娘，又不是莫莲儿，沉重的语气中，既没有嬉笑奉承，又没有气极恼怒，只听得这亢亮的二字中，似含有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莫莲儿登时一呆，转身望去，只见翟秋来缓缓起身，不苟言笑的脸上神情严肃，她还从未见过这副神情的翟秋来，一时愣在原地。
    见翟秋来走到金凤雕前，望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妈信佛，在我很小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满屋的香雾缭绕，经常见她跪在佛像前祈祷，祈祷我能无病无灾到公卿，可事与愿违，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突然得了一个怪病。以后，妈妈跪到佛像前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可纵是她这般虔诚，命运丝毫没有倾向于我，到了大学里，差点因为这个怪病死掉，可妈妈依然没有放弃她心中的佛，每日一香，日日不断。再后来，我救了一个小女孩，被车撞死。我依然相信，我的妈妈依旧没有埋怨过她心中的佛，依旧会每日一香地为我祈祷，祈祷我在天国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这就是我的妈妈，我日思夜想能快些回到她身边的妈妈。你知道吗？就在方才，在我与她目光交接的刹那，总觉得她这种悲伤的目光在哪见过？直到刚才我才记起，在我死后，似乎有一段时间灵魂并没有遁入到虚无世界，‘我’就飘荡在病房上空，看到妈妈望着病床上的我，就透着这种孤苦无依、悲伤惘然的眼神。或许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同，可温馨的情感足以超越时空！我既然在这只金凤雕身上看到了妈妈的影子，就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请你放下手中长剑，让我再感受一下妈妈久违的眼神。”
    莫莲儿并没有放下她手中的长剑，但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山脊，不知在想些什么。
    翟秋来缓缓走到雕首处，直视着那双陡然又亮的双眼，轻轻地捋着金凤雕颈处柔顺的羽毛，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这种感觉我也体会过，不过，再等一会就好了，你多想些美好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不会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了，然后就会安详地睡着....”
    突然，翟秋来抚摸着金凤雕的手直直僵住，本来平和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极是震惊，如白日看到鬼魅般惊叫一声，身子连连后退好几大步，大骇道：“莲儿姑娘！莲儿姑娘！”
    以为翟秋来突遭不测的莫莲儿急忙骤至，神情如临大敌。
    ps:总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说起，故事很长，可悲的是只有时光与我一起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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