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当归来时》第27章 独自心伤

    一连闷了好几日,总算在这日近黄昏时分下起了雨,雨线漫漫从檐头落下,只见外头如烟似雾,园子里种了不少的珙桐树,枝叶被雨水冲刷的苍翠葱茏,越发显得暮霭沉沉。
    韩约一个人一手执壶,一手执盏,坐在抄手游廊里,望着这一园子的珙桐树静静的喝着闷酒。
    耳畔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稚嫩如银铃般的声音,“韩约哥哥那是棵什么树,它的枝叶可真好看。”敏姝伸出嫩白的小手指给韩约看。
    韩约抬起眉睫望向敏姝所指方向,一脸骄蹇的掉起书袋来,“它叫珙桐树,可惜此时它已过了花期,每年的四五月间珙桐树盛开繁花,它的状头花序下有两枚大小不等的白色花苞,如白绫裁成,美丽奇特,好似白鸽舒展双翅,故而它又叫做鸽子花树。”
    彼时的敏姝虽只有十余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她玉盘似的面颊上漾起一抹神往之色,“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会开如此美艳花朵的树呢?”
    “姝儿妹妹当然没见过了,因为此树生于云南湿热地带,我娘是云南人,她平素最爱此树,当年她来长安寻我爹,又忍不住思念家乡。我爹特意遣人从云南移了此树栽与院内供我娘观赏。”
    敏姝一脸艳羡的说:“我好想在园子里种满鸽子花树啊,等到暮春时节,让它给我开出像白鸽展翅一样的花。”
    韩约闻言立时豪爽的说:“这有何难?我为你种一园子就是了。”
    敏姝高兴的拍着手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我就知道韩约哥哥最疼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嫁给你。”
    韩约听了心里自是有一种禁不住的高兴,直从心底冒出,可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知憨厚的挠挠头。
    雨声呜咽作响,仿佛有人在那里哭泣,原本飘渺无极的天与地,就这样连在一起,界线未判,就好似这人的缘分,随意一牵就是一段姻缘,随意一断,这缘分便也随之飘散。可是这付出的一颗真心,如何能像这场雨似的说收回就收回呢?在爱情里的伤神,应该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到其中的酸涩吧!
    落寞的感觉占据韩约心头,他强颜一笑,像是给自己的心情放松,他把手中的酒盏随意掼出,仰头就着酒壶喝了起来,绵长醇香的酒水顺着喉头滑下,一阵热辣的感觉反涌上来,呛得韩约连忙用拳头掩着唇咳了几声,他的心里好似焚着一把烈火,胃里灼痛如绞,仿佛适间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蚀骨毒药。从此以后他对敏姝的这份感情就只能深埋心底了,原来真挚的感情只能压抑着不得释放,这才叫真正的苦。
    这日敏姝从花房剪了几簇木槿花供与长颈彩釉瓷瓶内,金色的阳光洒在脆嫩的枝叶上,宛若片片莹亮的碧玉,馥郁的暗香,游离在屋内,使人感觉清新怡然。李孝钦伏于书桌前,他拿起事物薄看了几眼微微的叹气,提笔正要批注,发现那方端砚里的墨汁已然干涸。
    有敏姝陪在自己的身边,他总不愿多留任何一个在旁伺候,他拿起墨锭正要研墨。
    恰好敏姝捧着修剪好的木槿花转身,娇嗔道:“你只管忙你的公务就好,没墨汁了不会招呼我么?”
    因着殿内光线不甚明亮,二人又有些距离,李孝钦抬首,凝视着敏姝藏于影影绰绰的木槿花后的面庞,她仿佛是穿越时光为寻自己而来,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自己走了许多的弯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睥睨天下的权势,原来他一直珍重万千的无外乎就是心爱的人就在身旁,两人为着一些琐事斗嘴,如此便了。所谓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抵就是如此了,言念及此,他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敏姝歪着脑袋不解的问,“你在那傻笑什么?”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眼神,语气里满是宠溺。
    “作什么非要这般神神秘秘的?”她总是这么不解风情。
    李孝钦也并不在意,只是含着笑凝睇着她眉目如画的脸庞,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
    “这么多的薄子,我看的眼都酸了,你帮我好不好?”他的眼里含着笑,清澈安详,仿佛春日里的海,那样深邃静谧,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沉溺。
    敏姝扬了扬秀眉,假作认真道:“若是你开口求我的话,我也不好坚辞,不过我身份如此尊贵,你打算拿什么犒劳我啊?”敏姝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玩逗。
    李孝钦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故做思忖状,“那我以身相许如何?”只见他的眼角眉梢都溢着满足的笑意。
    敏姝竟没想到他会如此答话,一时又恼又羞,“就你惯会连珠价的耍嘴,”她伸出耦臂轻推了李孝钦一把,李孝钦却趁势将她拉入了怀中,她抵在李孝钦的胸膛,娇嗔的说:“快放开我,待会让旁人瞧了去。”
    李孝钦英挺的剑眉一横,“我想要做什么,何须管旁人?我偏不放开。”
    话音甫落,从殿外步进来一个宫女,敏姝见状,忙又窘又羞的拉开二人的距离。
    敏姝顿了顿,抬起眉睫,恰与之四目相撞,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宫女,一眉一目都精致而美丽,姿态极妍,活像个美玉雕成的妙人儿,她莲步轻移至李孝钦面前微微屈身,“殿下,该喝药了,太医说趁热喝,药效最好。”
    敏姝直觉得她的声音,好似洞潇凤吟般好听的能摄人魂魄。她转身将托盘置在几案上,伸出纤纤细指捧着羊脂玉小碗送至李孝钦面前,细微的阳光洒进殿内,她承着光,整个人像镀了层薄金般,直让人心生迷离。
    李孝钦接过碗一饮而尽,转首将药碗交至她手中时,眼风顺带扫过她的脸庞。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堪堪的落进了敏姝的眼底,她接过药碗微微颔首,便徐步离殿。
    李孝钦转首看见敏姝正咕哝着嘴,已然是不高兴了,他脱口询问,“怎么了?”
    敏姝揶揄道:“这个宫女长的可真美。”
    李孝钦扯了扯嘴角,摇着头说:“于你而言,万不及一。”
    敏姝酸酸的说:“是么?适间我都看见你偷瞄她了。”
    李孝钦故意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你说,以后咱们的儿子要都这么像你这般爱闹,我可要怎么办?”
    敏姝两条柳眉倒竖,瞠目道:“足见你有多偏心,就想着要儿子,女儿你便不喜欢了么?”
    李孝钦听在耳中,笑意愈发深刻了。
    敏姝被他笑得忸怩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假意嗔道:“你让我过来与你研墨,你却在那里杵着戏耍我,你若再不过来批阅,我可就走了,”说着她便作势要走。
    李孝钦忙上前哄着,“我批,我当然要批阅啊,只要有你在,我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要好起来了。”
    敏姝情知他又是在与自己做耍,故只是朝他努了努嘴便不再说话。眉眼间却有浅笑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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