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玄门》第九十二章 舜

    业途灵并不知晓义剑仙昔日将自己托付给了天工仙，他道：“伯伯，师父托付给了你什么事啊？”
    天工仙淡然一笑，道：“地府之事，老夫已经听说。义剑曾在地府使了一招剑法，赢得了地府那位前辈的赞赏，故而他们有了赌棋之约。灵儿，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义剑所使的是什么剑法，又知道地府那位前辈是何人么？”
    业途灵连连摇头，道：“师父的剑法灵儿只学了‘连山’以及‘秋水剑诀’，至于地府那个坏老头，灵儿就更是不知晓他的来路。”
    “义剑所学颇为广博，就剑道而言，他所会的剑法更是寥若星辰。但若有一式剑法能让地府那位前辈赏识，定然非他自创的那一剑‘归藏’不可。”天工仙脸有怅然之色。
    “归藏？”业途灵苦思良久，道：“我从未听师父提及这一剑。”
    天工仙点头道：“这是自然。那一剑，是他看了我墨家秘藏之书所体悟。他曾言，不会将这一剑传于任何人。”
    随即，天工仙又问道：“灵儿，你可知我墨家跟儒门的恩怨？”
    儒门问难之会上，业途灵听岳阳精舍的书生说过此事。遂点头道：“孟轲骂墨家祖师是禽兽，墨家自不能与他干休。”
    天工仙摇头道：“孟轲与墨家祖师都是雅量高致之人，焉会为了一点口角之争就将两派弄至水火不容？”
    “灵儿也觉得奇怪！”业途灵应和道：“按理说他们都是前辈高人，哪能像两个小孩子吵架一般？即便是他们因一时意气吵了起来，两派的后人也没道理将这没来由的恩怨延续千年。”
    “其实这一切，皆是因墨家秘藏的‘归藏’而来。”天工仙面色沉重，缓缓开口讲述。
    上古时期传下了三部书籍，一名《连山》、一名《归藏》、一名《易》。这三部书以连山内容最为丰富，归藏次之，易最少。
    归藏在轩辕黄帝过世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而连山与易，受武王伐纣之乱的影响，也彻底遗失。
    好在周文王曾经得过半本《易》，在这半本易的基础上，周文王将之注解拓展为一本《周易》。
    后来的道家、儒家以及其他诸如百家，其实都是从这本《周易》中衍生出来的。
    墨家不同！墨家的思想体系自成一脉，与其他学派格格不入。
    天工仙一脸苦涩，道：“墨家对他们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外道！哪怕是从域外而来的佛门，儒道对其的认同都在墨家之上。”
    “这是为什么呢？”业途灵是个好听众，该发问的时候一定不吝啬言语。
    天工仙道：“灵儿可知佛门来历？”
    “灵儿知道！”业途灵笑道：“佛门是天竺传来的教派吧？”
    天工仙摇头道：“佛门是天竺教派，却不是由天竺传来。佛门入我华夏时，乃是汉之明帝时期。那时天竺佛教已式微，自身且朝不保夕，何来往华夏传教之能力？是明帝谴人赴西域，带回了三位西域高僧，这才有了白马寺译经之事。
    但须知，那三位高僧不会我华夏之言，所说的经义必须通过舌人转达，再由儒家弟子执笔写成经书。可以说自佛教在我华夏立足起，他们的经义就已经被儒门大肆歪曲。再到前朝，佛教为了打入上层，又主动给自己的经义进行儒化。到如今，咱们甚至可以说佛门跟儒道同源，跟天竺佛教反而没太大关系。
    墨家不同。传说墨家祖师得到了《归藏》一书，墨家的教义与功法都是来源于归藏。儒门式微之时，孟轲找过祖师，要求一观归藏。祖师拒绝了其请求，两派遂就此生怨。后来的一切纷争，都是因这部书而起。自祖师去后，墨家敌不过儒家，不得不撤到东海浮岛之上以求休养生息。”
    业途灵最是听不得宝物秘籍，想到归藏这本书比衍生了儒道两家的周易还要厉害，业途灵就兴奋得发抖。他道：“伯伯，那你们墨家真有归藏这本书么？”
    天工仙摇头道：“墨家确实有部祖师传下的难解天书，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归藏。当初我见义剑见识广博，遂邀他参详。哪知他看了三天三夜，却只悟出了一招剑法，终究还是弄不清楚天书的来由。那一剑被义剑名为‘归藏’，就老夫看来，那确实是当世无敌的一剑。”
    业途灵略有些失望，道：“那师父的连山一剑，是因他得到了连山这部书么？”
    “不是。”天工仙叹道：“义剑在剑道上的天赋确实不凡。当他了解到三本上古秘录之事后，就曾言要创三招剑法来弥补上古秘录遗失之憾。连山一剑，是他领悟归藏之前，在蓬莱岛以自身对剑道的理解所创。在其领悟归藏之后，却又绝口不提创‘易’之一剑的事了。”
    事关义剑仙，业途灵顿时来了兴致，他问道：“伯伯，那你有没有跟师父比试过？你们俩谁更厉害？”
    天工仙正色道：“我不如他多矣！灵儿，义剑入地府之前，曾对老夫说过，如果他回不来，就让老夫将你培养成才。如今义剑神识未归，老夫本该履行对挚友之诺，怎奈墨家损失惨重，老夫不得不带领着墨家修生养息。这一回东海，或许几十年都没机会再踏上陆地，这样又怎能尽到培养你之责任？思来想去，老夫最终决定让你一观那部天书，算是完成了老夫对义剑之承诺。至于能从中领悟些什么，就看你的造化了。”
    “不！”业途灵坚定地摇头道：“师父会回来的。虽然灵儿对伯伯的那部天书也很向往，但师父肯定会回来，灵儿趁着这当口去看伯伯的天书，不是陷师父于不义么？”
    “什么？”天工仙大惊，他从未想过，自家的天书居然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不过业途灵这番拒绝，让天工仙不由得又对他高看了几分。
    天工仙捻须笑道：“很好！不过老夫既已做下了这个承诺，自不会将它收回。灵儿，将来若有需要，可随时到东海蓬莱岛做客，老夫容你观天书三日。”
    “多谢伯伯！”业途灵一脸乖巧，赶忙行鞠礼致谢。
    “咱们再来说那地府前辈之身份！”天工仙扶起业途灵，道：“我听说执令家的丫头在地府给前辈弹奏了一曲《南风歌》？那前辈还唱了词相和？”
    业途灵点头道：“不错，那老鬼唱的是‘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赋吾民之财兮’。”
    “你倒是好记性！”天工仙赞了一声，道：“那你可知此曲的由来？”
    业途灵赶忙一脸无辜地摇头。
    天工仙正色道：“那丫头弹奏的南风歌乃是《韶乐》当中的第四篇，韶乐又被称为舜乐，地府那位前辈听到舜乐就脸现怀念神色，又唱歌词应和。再加上他曾说自己的家乡在‘风陵渡’一带，那地方几千年以来，就出过一个舜帝能达到地府那位前辈的程度！所以，地府那位鬼伶仃，当是舜无疑！执令等人就是猜到了他之身份，才下定决心对‘清虚大帝’出手。诸位阎君也定是有他做后盾，才敢打‘清虚大帝’的主意！”
    就算是业途灵再不喜读书，三皇五帝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三天前他才听衰剑谈起蜀山派祖师跟禹之恩怨，三天后又听天工仙说起了舜。更为可怖的是，他还在这位大神的面前自称过小爷，好像也没少出对大神的怨怼之言……
    “好吧！就算他是舜又怎样？还是改变不了他就是个怪老头的事实！”业途灵在心中犹自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