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神话》第九章 我的骑士（下）

    “是刚才逃走的奇行种！！”
    “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恶魔会杀死恶魔？！”
    只见那只长着巨大蝠翼的恶魔发出令人惊颤的恐惧叫声，轻轻弯下身捡起掉落在原来的那只被消灭的恶魔所残留下来的尸体身边的黑色魔石后，像垃圾似的将尸体抬脚踢飞到了远处。
    黑翼恶魔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黑色石头，猩红的眼瞳发出凶残的光泽，紧接着，恶魔的脸庞逐渐扭曲了，流露着极为欣喜的表情，并发出接近于人类的嘶哑笑声，最后将魔石吞进了喉咙。
    “什么！！吞了下去？……快保护孩子们！”骑士们纷纷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狼狈地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并移动着稍微骨折的躯体后，毫不迟疑地赶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与黑翼恶魔对峙着。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毫无征兆的，黑翼恶魔发出惨烈的咆哮声，几乎就在它吞噬魔石后，体内那异形的组织转眼将魔石消化后转换成它自身的原力，就像脱胎换骨，黑色的肌肉瞬间暴涨，并涌出青筋，它浑身笼罩着足以用肉眼看到的黑色气息，如火焰般持续燃烧着。
    “该死，这可不妙！！”
    骑士们面色狰狞地咬着牙，那并非用常理可以解释的，黑翼恶魔的原力膨胀到令人惊异的地步，虽然以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它和那些普通的恶魔也有本质的区别，恐怖的压抑感仿佛实质的压力迫使他们低头，双目不能直视，而不远处的另一只恶魔仍然在虎视眈眈，迈着重步向这里走来。
    少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心里在想着：赢不了的，快逃吧。
    理性与本能同声发出尖叫，但骑士们拒绝、否决、甩开了它们。
    不，真要说起来，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他们以勇猛的战意，压抑住不断膨胀的动摇与战栗，以钢铁铸造的骑士之心咬紧牙关。
    黑翼恶魔吐出含藏热气的呼吸，视线对准几位骑士，忽然，它猛力踹碎了地面。
    迅烈的冲击波犹如狂风扩散，众人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脸庞，直到回神，面前的黑翼恶魔消失了，它借助着反作用力，停留在几十米高度的上空，巨大的双翼挥动着，然后化成漆黑的旋风直击而来。
    面对着自下而上紧逼的怪物，骑士们致命性地不及反应，同时转为采取紧急防御。
    恶魔的漆黑的利爪散发光辉。
    站在最前面的骑士没有任何迟疑地挥出长剑，它描绘著淡淡的银色轨迹，试著挡住这一击。
    “……等一下！！”
    交错的瞬间，那人的听觉，似乎拾起了身后的某人发出的这声低呼。
    宛若遭人拔去翅膀的蝴蝶，发出的绝望低呼。
    然后，震撼视界的撞击，血液洒在虚空上，而那名骑士右半边视野忽然消失，在肩膀也减轻了负担的时候，某个东西飞上了半空中，它散播著像是血滴的水珠，显得无比轻盈。
    那东西戴著盔甲的护手，并且握著断裂的只剩一半的长剑。
    右边的肩膀连接的手臂，以及还有三分之一的头颅。
    骑士仅有一瞬间承认现实，下一瞬间，身体剩余的部分化为灼热团块燃烧起来。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声疯狂传荡出去，像要打碎暂停的时间，暴露在外的半边身体滴滴答答地涌出血液，几乎要烧断神经的剧痛，让他剩余的半只眼睛布满猩红血丝，最后，跪在了地上。
    “魂淡！！”叫喊声撞击著耳朵，众人心脏跳动地快要崩溃。
    呯，黑翼恶魔再次袭来，目标还是刚才那个人，将它彻底化成了利爪底下的亡魂，轻易划过了他的腰部，上半身与下半身分开，内脏洒了满地，空虚眼眸里流出赤红血滴。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黑翼恶魔发出咆哮，脸庞上浮现僵硬的笑意，殷红的眼光，睥睨著剩下的骑士。
    众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时间为之暂停，在他们的视线前方，那东西挥舞着它巨大的双翼，然后用獠牙捕捉着猎物，然而就在准备迎击的瞬间，它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它以不合常理的高速掠过身旁，强到割破脸颊的风压呼啸着，以及那速度过快的黑色斜线。
    即使勉强反应过来，转身闪躲的下一刻便惨遭到鲜血四溅、大卸八块。
    高举挥下的黑色长臂，狠狠地砸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使其陷入地面之中，接着又抓住那名骑士的头提在半空中，随着黑翼恶魔不断使力，拧在掌心的头颅化作松软的肉块，鲜血嘀嗒嘀嗒地淌下来。
    就在他们来不及理解的一瞬之间，已有三人连续死亡。
    充满悲愤的前卫骑士把大剑、锤矛、战斧高举过头，但就在前一刻，逆关节的腿部轻轻弯折，地面就这样爆碎开来。每当影子迅捷飞过，就有人喷出鲜血，遭到撕裂的铠甲腾空飞起。
    复杂交叉的斜线，正如同蜘蛛网，落入蛛网的猎物们接连不断地呕出鲜血，或是失去四肢，它的杀戮行动不曾手软。
    凄厉惨叫再次响起，那是面色苍白地手持盾牌的骑士发出的叫声，坚硬的盾牌被轻易打成碎片，裹着铠甲的腹部被击穿，满是鲜血的眼中流着痛苦和不甘的泪水，最终缓缓死去。
    黑翼恶魔彻底蹂躏了骑士们，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杀害。
    就像是无法容忍同伴遭受到这种惨绝人寰的死法，最后剩下的那名骑士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刺出了手中的长枪，然而前方已经空无一物，淡淡的冷风袭向脊梁，他的视界染上黑暗，头颅被打碎了。
    它裹着残缺头盔向后飞行了几米，最后滚落在男孩和女孩的旁边。
    “骑士……输了！！”
    男孩脸庞呆呆地老聂这一幕，他一直梦想中想要成为的、无所不能的骑士，竟然被如此残忍、轻易的杀害，周围时间流逝得缓慢，不真实的光景变得一片扁平，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哈嘎嘎嘎嘎！！”黑翼恶魔发出了人类似的残忍笑声，低头看了几眼那些尸体，只见他们不断蠕动着，飘散着几缕黑色的光粒，正要被转化成它的同类，然而黑翼恶魔竟然用力踩着那些尸体，将他们像豆腐般剁得粉碎，成功阻止了转化。
    “……”眼中顿时变得血红，男孩伸手遮住了女孩的眼睛。
    就在这时候，黑翼恶魔忽然抬腿将男孩踢飞了，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向远处的房屋的门梁上，随即传来一阵骨裂声，剧烈的震动让他的心脏都有些移位，男孩吐了几口鲜血，脸色无比苍白。
    “不要！！”女孩大叫着，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翼恶魔，吓得动都动不了。
    这时候，另一只恶魔忽然出现在身旁，他发出了毫无理智的咆哮声，并挥动着手臂上的利爪。
    “去死！！”黑翼恶魔咧着满嘴的獠牙，扭曲的脸庞发出尖叫。
    只见它再次攻击了那只恶魔，将它轰成了灰烬。
    紧接着，它开口说话了“不准出手，废物们，这女孩……是我的！！”
    女孩惊恐地捂住了嘴“你会……说话？”
    黑翼恶魔没有回答她，仅仅看着女孩，流露着贪婪的目光“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说完，它舔了舔嘴唇，然后摊开手，伸向女孩。
    “……为什么！？”女孩咽了口口水，努力地压制住心中快将她崩溃掉的强烈恐惧，满脸泪水地叫喊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黑翼恶魔的表情没有变化，再次舔了舔嘴唇“因为新鲜……可口……”
    原本就是从尸体中所诞生的恶魔不能被称作生命，因为他们不具备任何的情感，没有灵魂，只是行尸走肉地为欲念而生，即使拥有了少许自我意识，但也只是化身为恐怖残忍的魔鬼。
    女孩闭上了嘴，再次呆呆地看着恶魔。
    “快跑啊！！！”男孩忽然大喊着。
    回过头，只见那满身血污的男孩竟然不顾一切地从远处地跑了回来，他低拉着骨折的手臂，竭尽全力地把女孩撞开，最后用四肢死死地抱住了恶魔的右腿“你快跑啊啊啊啊！！”
    恶魔不耐烦地低头看着他“这个烦人的小鬼！”
    “快跑……你快跑！！”男孩紧咬着牙，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回头跑，快点离开这里，我会尽力拖着他，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只要一直跑……一直跑，到时候就能够再见到我的！！”
    “是……是！！”
    女孩惊恐地移动着麻痹的身体，头也不回的朝着后面跑去。
    “可恶，快放开我，这个打不死的小鬼！”黑翼恶魔怒吼着，抬腿提起了男孩那无比弱小的身子，狠狠地将男孩砸向地面，但他不卑不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喊叫声，男孩的身体就像焊接起来似的紧紧锁住恶魔的右脚，男孩露出不畏惧死亡的豪情。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男孩那竭尽全力的怒吼声，他张口对着那漆黑的皮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呃……好疼，这个魂淡小鬼！！”黑翼恶魔气急败坏地大叫着，然后像是致命性的提着右腿，不停地用力踹着男孩那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令人恐惧的声音持续冲击着耳朵。
    呯，血液横飞到上空，点缀着痛苦与哀鸣。
    “快跑吧……用尽全力跑！只要你一直跑……一直跑，就绝对能见到我们的！！”
    女孩一直在跑，耳边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而这句话，不久前也听到过。
    “骗人！你们都在骗人！！”
    最终，女孩停了下来，悲伤的泪水仿佛无止境地从眼里涌出，她无力的坐在地上。
    “不，爸爸……妈妈，我好害怕！！”
    女孩绝望地回过头，只见男孩一动不动地浑身被染成了血人，并且满是大量撕裂伤与骨折瘀痕，嘴巴也在吐血，头发遮住的眼睛看不出半点意识，而那只恶魔仍然不留情地殴打着他。
    这种像是奄奄一息的感觉，让死亡两个字闪过女孩的脑海。
    “……还活着……！？”
    她感觉到一丝细微的、事实上极其微弱的声音，或许是幻觉，但男孩的眼睛实际上是睁开的。
    “不！！”女孩深吸了口气，然后毫不迟疑地向着男孩和恶魔跑了过去。
    “我已经不想再跑了！我绝对不会再逃避了！！”
    即使她什么也做不到，即使男孩依旧会死，但她还是回来面对这一切。
    “哼，省得我再去找你！！”黑翼恶魔舔舔嘴唇，流露出贪婪而残忍的笑容。
    女孩毫不退避，她向着恶魔走去，身材娇小的她体内却涌出巨大的光芒。
    恶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挥出了他漆黑的利爪，那能够撕裂一切的恐怖利爪，但是在临近到女孩小小的身体的时候，它感到强烈的不协调。
    女孩的身体是炽热的，那如同太阳般的温度，很热，而且很明亮，它无法直视，它很温暖，能够滋润万物，但是如果过于接近她的话，会被她灼伤。
    “好烫！！”黑翼恶魔收回了它那被灼伤的利爪，而尖端的部位瞬间化成飞灰散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翼恶魔震惊地瞪着女孩，就在这个时候，它忽然感觉胸口的刺痛，然后下意识地低着头，只见一柄赤红色的剑刃从背后贯穿了它的身体，充满污秽的深黑色血液掉落下来。
    “……”它看着胸口的长剑，满嘴的獠牙蠕动着，拼命地转到身后“……魂淡！！”
    只见是骑士团团长弗利德，千钧一发的时间他终于赶来拯救了两个孩子。
    “孩子，正是你用生命争取来这充满勇气的数秒，我才能够及时赶来，而现在……该结束了！”弗利德面色深沉地低头看着脚边即使奄奄一息也紧紧抱住黑翼恶魔不放的男孩，感慨地叹了口气。
    接着，弗利德冷漠地瞪着面前的黑翼恶魔“……消失吧！”
    轰，炸裂的火焰汹涌的从剑身中倾泻而出，它带着能够将一切都燃尽的火焰呼啸而来。
    入目即是一片火红，但是在火焰范围内的两个孩子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充分感受着得来不易的温暖，而位于火焰中心，黑翼恶魔痛苦不堪的叫唤着，身体一点点的被烧成灰烬。
    “不……不！！……不，路西法大人！！”
    女孩目瞪口呆地晃了半天，才回过神，他慌忙扑过去紧紧抱着男孩那染满鲜血的千疮百孔的躯体。
    轻声说道：“……你是我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