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片空地上亮起一道黄光, 慕容断从黄光后走出, 面色有些苍白。他看了楚诺一眼, 并不说话, 与楚诺面对面盘膝坐下,手里亦握了两块中阶灵石。
楚诺松了一口气, 目光移至慕容断右肩时,眼皮跳了跳。
慕容断右肩上衣服破烂,渗出大片血迹。伤口不算很大,但皮肉外翻凌乱不堪。这伤口不象是被外力所伤,倒象是有什么能量从肌底爆裂开来, 从里往外炸开了皮肉。
此时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肌肉生长,并逐渐被晶莹如玉的皮肤覆盖。
慕容断是体法兼修,体修的肉身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可以自行恢复, 并不奇怪。但楚诺总决得不太对劲。她的目光凝在慕容断的伤口上看了一阵, 眉心微微蹙起。
慕容断肉身恢复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一些。
虽然只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但两人一起厮杀妖兽无数, 身上所受大小伤口无数, 类似这般肉身自愈的情形楚诺也见过无数, 因此才看出了异常。
待慕容断面上稍稍恢复一些血色, 伤口也完全愈合, 楚诺轻声问:“如何了?”
极简单的三个字, 旁人听起来象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慕容断却立时明了。
他面上无波无澜,起身道:“无妨。”
语毕抛出飞剑轻跃而上,淡淡地道:“修炼上出了一些问题,并无大碍。”
楚诺觉得慕容断一定在隐瞒什么,否则他在说“无妨”的时候,不会表面看似平静,心绪却动荡不止,倒象是在刻意压抑某种情绪。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如何寻找杜小鸳才是当前最紧迫的。
荒岭地域辽阔,先往哪个方向去追杜小鸳极为关键。虽然她和慕容断身上都有宗门发放的探寻魔气的阵盘,但也要与杜小鸳接近到一定的距离之内才有效。如果方向选择错误,会浪费大量时间。
“往仙葫方向。”慕容断淡淡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仙葫?”楚诺一面踏上飞剑一面诧异地问,“仙葫不日就要开启,眼下仙葫所在的区域外围一定驻扎了各宗各派的修士,小鸳这个时候去往仙葫,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仙葫不时出现在荒岭的中心地带。说“不时”出现,是因为仙葫在开启之前,并不是固定在某个地点的。而是时隐时现,出现的位置也飘忽不定,但大体都出现在荒岭中心一片有限的区域内。
据古籍记载,仙葫开启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周边地带会出现一种古怪的雾气。只要接近这种雾气,结丹以下修士会被雾气吸入,仿佛被雾气吞噬一般。
被吸入的修士会被随机传送至莫名的地方,待一个月后这种古怪雾气散尽,被“吞噬”的修士才能回到原地。因此仙葫试炼并不是仙葫开启后立刻就能开始,而是要等到雾气散尽方能进行。
据那些被吞噬过的修士口述,各人被传送的地方各不相同、千奇百怪。
有人在茫茫大雾中象无头苍蝇般摸索了一个月,有人却在山清水秀、灵气浓郁的陌生地方修炼了一个月,还有人掉进一望无际的海里,在苦咸的海水中泡了一个月……
但这些都只是一个月后回来的修士们的说法,有近一半被吞噬的修士并没有回来。
他们彻底失踪了。
命牌熄灭,却没有碎裂,不知生死。
这些修士所在的宗门寻找数年,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一例外。于是便有人猜测,这些人也许被传送到了异界。
有了前车之鉴,在发现仙葫有开启的先兆后,各大宗门都派遣了修士在仙葫区域的外围驻扎。一来这种珍惜资源自然是不可能让小宗门或是散修分一杯羹的,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各自的弟子,以免他们误入这个区域被古怪雾气吞噬。
楚诺了解慕容断,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信口开河的人,于是追问了一句:“你如何能确定小鸳会在这个时候去仙葫?”
“并非确定,只是她去往仙葫的可能性最大。她如今可说已走投无路,仙葫是她唯一逃脱的机会。”
楚诺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小鸳想借助仙葫开启时的迷雾离开这里?这未免也太冒险了。一旦被吞噬,谁知道会被传送到何处?而那里又是否安全?况且即便安全,依然有一半的可能会被传送回来。”
慕容断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楚诺:“若你是小鸳,你会选择怎样一条路线避开宗门的追捕?”
楚诺略想了想,道:“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我是小鸳,我会选一条最快捷的路逃跑,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各大宗门的控制范围,而不是跑到危机四伏的荒岭里来。荒岭中会频繁遇到妖兽攻击,这无异于让自己腹背受敌。”
慕容断点头:“且荒岭外围驻扎着大大小小无数宗派,一旦进入荒岭,等于闯进了各大宗门的包围。小鸳不笨,何必选这样一条路线?除非荒岭里有让她逃离这里的捷径。”
“所以你想到了仙葫?”
“与其东躲西藏,最后依然逃不脱各大宗门的追捕,不如冒险一试。若我是她,我亦会这样选择。”
楚诺微微一笑:“你这样的人,又怎会入魔。”
前方慕容断的脊背微微一僵,于此同时,楚诺突然感到异样,一种仿佛窒息的感觉自慕容断心绪中传来,但也只是片刻便平静下来。
楚诺越发觉得不安,慕容断是心境极稳的人,但今日从见到他起短短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他的心绪已波动了数次。楚诺直觉断定,慕容断身上出了问题,但此刻却是不便问,也不知如何问。
两人一路无话,御剑往荒岭深处急行。虽然灵气尚未完全恢复,但并不影响御剑飞行速度。
初时远远察觉到妖兽的气息时,二人为了缩短路上所需时间,便尽力避开。荒岭边缘地带的妖兽修为大多不高,要提前避开并不难。
但连续飞行一日后,随着越来越深入荒岭,一路上遇到妖兽的级别越来越高,尤其是一些速度快灵识也极其强大的妖兽,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这时体内灵气早已恢复,当年两人修为尚浅时尚且不惧数万黄金妖蜂,如今都已晋级,且配合默契,即便是荒岭深处的妖兽,在两人面前也只有奉献妖丹的份儿。
只是这样且战且走很消耗时间,即便两人不眠不休,到达葫区域外围时已是三日以后了。
楚诺远远望见驻扎在外围的御灵宗弟子,心想若是小鸳和他们走的果真是同一条路,那么只要他们继续往中心地带行进,不出一日,她或许就能见到小鸳了。
小鸳突然入魔这件事实在古怪,她真的很想见到小鸳,当面问她究竟是如何入魔的。
这时远处一名中年男修踏剑而来,见到楚诺和慕容断的东山兽牙,急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头问道:“请问二位也是来追捕杜小鸳的么?”
楚诺和慕容断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但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凝重。这男修话中有个“也”字,那说明有人和他们一样想法,认为杜小鸳会来此处,并且已经捷足先登了。
“请问先前来的是谁?几时来的?”楚诺问。
“大概半日之前吧,一位姓舒,一位姓邱,说是要进入仙葫区域追捕魔修杜小鸳,解救人质。”
中年男修晃了晃脑袋,叹气道:“其实三日前我们巡查时已经发现有小股仙葫雾气出现,现在里面应该已经十分危险,今日各大宗门的巡查都已完全停止了。我再三劝阻,可那两位却好生着急,根本不听劝……”
他话没说两,只听嗖嗖两声,楚诺和慕容断两柄飞剑已风一样从他两侧飞射过去了。
“哎?”中年男修愣了愣,又立即反应过来,冲着楚诺二人的背影挥手急呼道:“你们现在进去除了以身犯险没半点用处!那个杜小鸳要是真躲在里面,此刻大概早已被雾气吞噬啦!”
楚诺和慕容断怎会听他的劝,飞剑的速度快到极致,还用上了缩地为寸的法术,几个闪烁间就没了影。
那男修怔怔望著两人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着头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东山弟子啊,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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