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录》刑天 第50章 差事（二）

    可为何吕少安偏偏要插一杠子？就是因为汝州、嵩州是他淮南军打下来？那里抛洒了大明将士的热血？难道将士打仗，不是为了大明天下一统吗？选择临时性的战略放弃又有何不可呢？
    本来自己是计划趁着这次内调，顺势就把吕少安扶持到枢密副使位子上。至于枢密使爱谁谁，乔行简觉得有吕少安坐镇枢密院，枢密使的位子栓条狗都行。
    此后十五、二十年，吕少安都能牢牢把控军权。一来强化他和明王兄弟间的联盟实力，二来补偿自己的汝州、嵩州割地之失。
    只有潘景良这种蠢货才会琢磨着在明王和吕少安兄弟间撩拨关系！
    人家兄弟感情、智商又岂是你那点权术能够杯葛？乔行简要做的，却是把他们联系的更紧密些。这样才能在此后的宋金大战时做出足够强势、迅速的回应，而不必受到议会的牵制。
    但是现在明显走偏了啊，吕少安根本不想谈以后的事情。他就是愤怒内阁把现在的汝州、嵩州交换给南朝，情愿放弃枢密院的军权也要自己对汝南、嵩州划给南朝负责！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什么马屁股盖章，他吕少安干过比这更过火的事多得去了。把给南朝大儒、官员的万贯束礼钱随手丢给一个“二八徐娘”的秦淮“名妓”，那不是更严重？那时咋没人举报？
    这次一待朔州战场大局抵定，方信孺就立马出头举报？这个纨绔如今连一点遮掩的耐心都没有了！特么方信孺和他在淮南共事几年了？好的都穿一条裤子呢！无非就是要推方信孺入局而已。
    但是然后呢？乔行简好奇，方信孺拿下议长位子又有什么意图？自己辞相谁来上位？战时宰相必然要懂武事。那么谁？李诚之年龄到期。李大有？方远山？貌似都有点问题。
    时少章倒合适，但是谁来收拾河南、河北、河东这摊民间烂事？指望国会那帮子议员吗？
    切！时少章大约此后数年都要游离中枢之外。不是他的能力有问题，而是为了方便做事，说到底还是要摆脱议会另起炉灶嘛！
    等等？这不是连内阁也一起摆脱了吗？特么他哥俩想干啥？
    乔行简倒吸一口凉气！
    内阁和议会天天打嘴炮，然后让那些四五品的幕僚们上阵干事？
    三四十岁的官吏，当然更有锐气、冲劲、胆魄。然后等到这些人能力强了、资历够了，人脉广了，威望足了，野心也大了，就推上来继续和议会打擂台？这特么真是在拿议会当磨盘用呐！
    怨不得要方信孺上来呢，原来他就是专为打造议会这个超级大磨盘来的！如此一来，此后天下再无枭雄豪杰立足之地喽。
    然而国家一统怎么办？没有集权就没有一统啊。
    等等，俺再细细捋捋，左使好像从来没说过天下一统的话！那该怎么阻止战争呢？拿磨盘慢慢辗吗？没有了枭雄豪杰，自然就没有战争。
    原来如此！乔行简长叹一声，自己还是没能深刻体会左使的创世思想啊！
    那他这些年“坚持”的意义又在哪里？老乔一时万念俱灰，信手拿起一份旧的《岚山邸报》，首版发表的文章正是吕少安的《少年岚山说》。
    次日乔首相就收拾心情，去国会山发表了自己那篇流传千古的“至仕演说”。
    “此生沉浮宦海，今日之局面却最让本相焦虑不安。战局激荡，又值我大明选举换届之年。内阁需要选举一位战时首相主持大明朝政之运转，此期不远矣。
    此前诸公都在议论，国家板荡之际，国会、内阁是否该如期大选，或延迟大选？若如期大选，则国会必然要认真斟酌、考量，内阁首相重任付托给谁。
    本相觉得应向诸位明示，支持如期大选。为有助国会获得更为清晰之判断，本相宣布：不再参选，或延迟续任首相一职。同时谢绝国会其他一切职务安排，做到完全的至仕、退休。
    乔某今年五十八岁，少年随恩师申国公求学明招山，青年从左使创业岚山，自此为大明服务三十年。如今年事日增，使乔某越来越深刻认识到，官员任期、及退休制度非常必要，而且必须坚持下去，不断推陈出新。
    这是卫将军昔日发表的《少年岚山说》，今日读来，依然壮怀不已。乔某以为，国家吏治，当以日新为重。使我大明从此以少年治国家，则我大明将永为少年！国运不可限量！
    为利于目下大选换届之顺畅，乔某自觉应当发挥余热，带头执行官员至仕、退休制度。为我大明此后之国会议员、内阁官员之任职、至仕、退休做出榜样。
    乔某想说的仅仅是，乔某已诚心诚意为大明贡献了自己最大力量。乔某将为自己这个决定引以为慰。乔某在检讨本人首相任期内施政时，未发觉有故意之误政错误。
    然乔某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没有犯过错误。不管这些错误是什么，乔某恳请明王、国会免除或减轻乔某这些错误所可能产生的后果，让乔某能安度余生，而不必焦虑。而且乔某也将怀着一种希望，愿大明永远宽恕这类错误，使为官者敢于任事。
    乔某秉持正直的热忱，献身国家建设。希望乔某因能力薄弱而犯过失，会随乔某不久以后长眠地下而湮没无闻。乔某当以欢欣期待之心情，盼望自己切实退休之后，将与天下百姓一样，共享大明治下完善的律法关怀，及大明一切的国家荣光！
    这是乔某一直衷心向往之目标。并且乔某相信，这也是我朝堂诸公这么多年来，相互关怀，共同努力和赴汤蹈火之丰厚报酬。”
    因为乔行简的主动至仕，此次大选就势在必行。吕祖安、张从正、吕祖泰、田栎、李诚之、葛洪、楼昉、时澜、董煟、王敏等人纷纷因年龄、任期等各种因素至仕。
    新选的内阁首相是李大有，苏明渊选为左相处理内政，徐侨就任右相行律法监察事，郑清之为翰林大学士，方远山枢密使。韩启明进镇国将军，纪晓天进辅国将军，戚如琥进奉国将军。
    时少章被授予“内阁派驻制河南、河北、河东总理事”。吕轻侯因为战功卓著，受封骠骑大将军。此外，吕少安受封卫将军，朱棣受封冠军将军。这四人将在明王的英明领导下，总览对蒙战事。
    其他如陈韡、杜杲、吕留年、杨安国、姚云、曲成、彭玉斌、孟珙、李全等将官，元好问、宋慈、耶律楚材、张广和等文职也都相继出任关键要职。
    姜无涯任枢密副使，继续他的坏小子未竟事业。真正来说，他的工作就是要确保岚山中枢的安全，以及权力中枢对于驻外官员、军事长官们的绝对控制。
    吕安年依然执掌锦衣卫，千年的怀化将军，现在一般人见了他都要打哆嗦的。特别吕少安在洪武二十二年在淮南被他软禁过两个多月，都快闹出心理阴影了。
    刘全虽然序列在枢密院，也经常领兵出战。但谁都知道，军中谍察诸事都要经他过目。
    这三位负责的是大明阴暗面的所有不可说之事，更是一般人都不愿多谈的隐形人。
    王室中的老一代人，吕祖俭早已至仕荣养。吕乔年接工部尚书。吕康年组建了大明第一所专业的军事学院，担任山长兼宗正寺卿。
    吕祖泰因次子吕寿年自杀后，自此一病不起，辞职光明右使。他的长子吕深年如今是汴梁经略使，官拜安远将军。长孙吕文德虽然才十四岁，已经非常雄壮勇武，时人更以“吕轻侯、杨妙真之下第三人”期许。
    又因为吕祖安、张从正的归隐意义重大，为表达朝廷敬意，同时推动政教分离。国会山决定尊吕祖安为明教教主，欧阳晚晴光明左使，张从正光明右使，此三职都将和明王一样，世袭罔替。
    但三人都是坚拒，于是朝堂暂时虚悬三职，以待将来。
    此后这也慢慢成了惯例，因为勋爵非军功不设，一些朝堂重要职务逐渐虚化，作为荣养功勋的手段。壁如三相、枢密使、骠骑将军、卫将军等一二品大员逐渐脱离实职。
    大明此后忙于选举的掌国权柄，乃是议会、总理、司长、郡守、刺史、知府等事务性的官职，真与明王的当初判断非常相似。
    至于说其中的开端、肇事者，又有多少是由这位“不管事”的明王巧手布局、或是推波助澜，那就天知、地知、所有人知，唯独明王不知了。